曹洪一生除了忠心耿耿追随曹操,就是抓钱。简单的人长寿,所以曹洪居然熬死了大侄子曹丕,活了七十多岁,虽然其间差点斧钺加身,但总算有惊无险。
那一年是曹丕人生的终点站,在到站之前曹丕决定先将曹洪送到终点,罪名是现成的:曹洪纵容门客,屡屡触网,罪在不赦。
曹洪下狱惹怒了一个人——卞太后,一向不问政事的老太后怒气冲冲找到儿子:“梁、沛之间,非子廉无有今日。”转身卞太后又找来儿媳郭女王:“令曹洪今日死,吾明日敕帝废后矣。”
卞太后的招术虽然有点不地道,但效果奇佳,郭女王没办法,只好三番五次找老公痛哭哀求。曹丕只好就范。但心有不甘的他也没便宜曹洪:剥夺曹洪一切官职和封爵,废为庶人。办完这件事后四个月,曹丕就驾崩了。
卞太后说没有曹洪就没有曹魏江山,这话分量可不轻,那么曹洪真的有这么大本事吗?
曹洪是曹操的族弟,救过曹操的命,那是曹操刚刚参加十八路联军讨伐董卓的时候。由于各路诸侯都心怀鬼胎,不愿意跟董卓硬碰硬,曹操气愤之下单独行动,撵着董卓追。结果一不小心被徐荣在荥阳打了个“探头”。
曹洪
那一仗曹操输光了本钱,连自己的马都丢了,差点把命交代在那里。危急时刻,曹洪冲过来,他跳下马,将自己心爱的坐骑“白鹄”让给曹操。
这种情形下,让马就等于以命换命,曹操不忍接受。曹洪大喊:“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遂步从到汴水,水深不得渡,洪循水得船,与太祖俱济,还奔谯。扬州刺史陈温素与洪善,洪将家兵千馀人,就温募兵,得庐江上甲二千人,东到丹杨复得数千人,与太祖会龙亢。”
曹洪追随曹操时间最久,也参加很多大战,比如跟吕布的徐州拉锯战,跟袁绍的官渡之战,跟刘备的下辨之战,还奉命到洛阳接汉献帝到许都。
但通观这些战斗,曹洪基本上充当猛将的作用,而不是元帅。比如下辨之战,曹操把帅印交给了侄子曹休,曹洪只是以参谋身份随军。
其实这也不奇怪,曹家原本就不是士族阶级,曹氏的发达,源于曹操的老爸曹嵩认宦官曹腾为干爹,是暴发户。曹洪这一代曹家子弟基本上没咋读过书,典型的肌肉比大脑发达。这种人有一个好处,没有烦心事,直来直去不遮掩,“脸皮厚”,活得潇洒。
曹洪
下辨之战胜利后开庆功宴,曹洪让一群舞女仅披着一层薄纱扭来扭去。武都太守杨阜气得摔筷子:“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何有于广坐之中裸女人形体!虽桀、纣之乱,不甚于此。”曹洪起身追上杨阜,一个劲道歉。
粗鄙虽然粗鄙了点,但也可见曹洪的率真。
还有一次,曹真、曹洪等人奉命给振威将军吴质接风,结果吴质席间拿曹真的肥胖开玩笑,他令伶人表演“说肥瘦”,惹得曹真拍案而起。
正常情况下,其他人应该赶紧劝架,可曹洪却反其道行之,他故意搓火,搞得曹真和吴质拔剑相向,差点把宴席变成武斗行。“质黄初五年朝京师,诏上将军及特进以下皆会质所,大官给供具。酒酣,质欲尽欢。时上将军曹真性肥,中领军朱铄性瘦,质召优,使说肥瘦。真负贵,耻见戏,怒谓质曰:‘卿欲以部曲将遇我邪?’骠骑将军曹洪、轻车将军王忠言:‘将军必欲使上将军服肥,即自宜为瘦。’真愈恚,拔刀瞋目,言:‘俳敢轻脱,吾斩尔。’遂骂坐。质案剑曰:‘曹子丹,汝非屠几上肉,吴质吞尔不摇喉,咀尔不摇牙,何敢恃势骄邪?’铄因起曰:‘陛下使吾等来乐卿耳,乃至此邪!’质顾叱之曰:‘朱铄,敢坏坐!’诸将军皆还坐。铄性急,愈恚,还拔剑斩地。遂便罢也。”
曹洪这么做是因为他看不起曹真。这位曹真其实根本不姓曹,他是秦邵的儿子,秦邵牺牲后他被曹操收为义子,改了曹姓。在曹洪的眼里,曹魏就是一个大家庭,姓曹的才是主子,改姓的不算。
正因为这些过节,曹丕要清算曹洪时,曹真不无担心地说:“今诛洪,洪必以真为谮也。”
曹丕
曹洪人虽然粗鄙了点,但对曹魏起码是忠心耿耿吧?曹丕为何非要杀了他?难道仅仅是因为门客犯罪?
这就要说到曹洪“极简派”的另一面:贪财吝啬。
大概寒门出身的缘故,曹洪一直对金钱极度贪婪。即便曹操给了他2100户封邑,也阻止不了他向外伸手。从他后来的认罪书看,曹洪的生财之道大致有几种:放高利贷、强取豪夺、欺行霸市。
曹操在世的时候非常重视廉政工作,他要求地方官员每年都要出具一份官吏的财产审计报告。当曹操看到谯县县令关于曹洪的家财清单时,不由感叹:“我家赀那得如子廉耶!”
曹丕
曹洪腰缠万贯,还表现得极其吝啬。很多年前,曹丕曾经因为手头紧,向他借点钱周转一下,结果曹洪生怕曹丕还不起,一口回绝。连曹丕都借不来钱,可以想想曹洪得有多抠门!因此史书上,曹丕杀曹洪就是为了出当年被羞辱的气:“始,洪家富而性吝啬,文帝少时假求不称,常恨之,以舍客犯法,下狱当死。”
其实这么说太肤浅了,假如纯粹是泄愤,曹丕为何不早下手,又足足忍了六年?我认为曹丕要处死曹洪的原因有以下几点:
曹洪贪赃枉法,有可杀的理由曹洪自己承认“触突国网,罪迫三千,不在赦宥”,没少祸害百姓,他的财富得来充满肮脏乃至血腥。曹操顾念亲情,对曹洪睁一眼闭一眼,曹丕跟他没有旧情,以这个理由杀他名正言顺。
曹洪倚老卖老,杀之可杀一儆百曹洪这辈子心目中只有一尊神,那就是曹操,连曹丕也难入他的法眼。假如跟曹洪借钱的不是曹丕,而是曹操,他会拒绝吗?当然不会,他之所以敢拒绝曹丕,恐怕不全是吝啬的本性,还有藐视曹丕的成分在里面。
曹操子侄这一辈种群扩张很快,可曹操、曹洪兄弟人丁并不旺,能拿得出手的更是寥寥无几。因此这就助长了曹洪的狂傲之气,何况他还是曹操的救命恩人。
曹洪
曹丕命悬一线,要替曹叡排雷曹丕处置曹洪的时间点很重要,那时他已经病体缠身,不得不为身后事作打算。简单来说,作为帝王,他首要考虑的问题就是为儿子排雷。
曹洪虽然能力不足以左右大局,但作为祖辈大佬,曹洪的辈分和威望放在那里,其影响力也不能低估。这从曹洪牢房走一遭,曹丕便遭遇白眼就可见一斑。
连曹丕都不放在眼里,曹叡能镇得住他吗?连曹真都没把握。
虽然曹真说“今诛洪,洪必以真为谮也”,但实际上曹真是希望曹丕杀了曹洪的,因为曹丕在曹洪还不至于翻天,曹丕不在了,他曹真还真没有把握。
曹丕
每个朝代都会有一个基本规律:开国时宗室子弟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开国后,宗室子弟立刻又变身成皇权的威胁力量。其实曹魏政权也是如此,曹丕只是为逼退宗室势力开了个头而已。
好在曹洪的命相当好,曹操不在了,曹丕靠不住,世道变了,该低头还得低头啊。于是曹洪给曹丕写了一封“悔过书”,“文帝在东宫,尝从洪贷绢百匹,洪不称意。及洪犯法,自分必死,既得原,喜,上书谢曰:‘臣少不由道,过在人伦,长窃非任,遂蒙含贷。性无检度知足之分,而有豺狼无厌之质,老惛倍贪,触突国网,罪迫三千,不在赦宥,当就辜诛,弃诸市朝,犹蒙天恩,骨肉更生。臣仰视天日,愧负灵神,俯惟愆阙,惭愧怖悸,不能雉经以自裁割,谨涂颜阙门,拜章陈情。’”这才保住了老命。
曹叡登基后,为了笼络人心,又启用了曹洪,任命他为后将军,改封乐城侯,食邑千户,赐位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