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退伍老兵杨力营长

人生就像一盘弈棋,每一步都要精心谋划,稍有差错就可能前功尽弃。从参军到后来的转业安家,我和赵军这位老战友可谓一路相随,命运渐行渐远却正源于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选择。如今回想起来,当年的种种际遇犹如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欣喜、彷徨、挣扎,这些情感如同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让我对人生的艰辛与喜悦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回想起来,我和杨志强同是一个村子里的老乡,一起从部队荣誉退伍,步入中年之际面临了人生的第二次重大选择。当时机遇良机,转业安置归乡成了现实。可曾几何时,一个看似平凡的决定却让我们的命运渐行渐远,导致今日的天壤之别。

那是70年代末,我们两个好些年纪的小伙子主动要求参军入伍,离开了家乡。军营生活虽然艰苦,但锻炼出了我们过硬的作风和钢铁般的意志。在那个年代,当兵可以说是很多年轻人心目中的最大理想。没成想,通过自己的勤恳努力,我们竟都一步步升迁为营长,成了部队的骨干分子。

转眼到了1995年,我和志强都准备退伍回家乡谋生了。当时的政策很好,军转干部只要符合条件,安置起来就相对容易一些。虽然物质条件有限,但在当时已初步实行市场经济化的大环境下,地方上的企业反而相对更加红火有前景。于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到哪里安家落户的抉择了。

我的妻子兰芳当时在县城的食品公司上班,收入可观,家里日子过得也算滋润。看着她们单位的发展势头,再加上我当时的顾虑,决定还是跟着妻子进入食品公司呢。反正那时候的企业,说实话大家都羡慕嫉妒恨,条件真心不错。有工作就有肉吃,还有各种补贴福利,我们这些机关干部在单位里哪有这待遇?我便很快通过关系安排,进了肉联厂,一下子成了厂里的小领导。生活自在逍遥,真是美哉!

杨志强的选择却大有文章。他的岳父老人家高瞻远瞩,看准了当时的大趋势。岳父劝他,虽然现在国企红火,但根基不稳,迟早要改革变天。现在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不能一家老小都围着一种事业打转转,万一出了岔子,连前途都要断送了。志强听从了这个高见,权衡再三,最终放弃了企业的诱惑,选择到县公安局工作。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我们转业不久,1998年地方企业改革的狂风骤然袭来。在此次改革的冲击下,我们这些进入企业的老同志生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和动荡。单位扭亏无门,效益节节下滑,人员疲于奔命。我看着身边的同事们日渐失意沮丧,倍感压力巨大。眼见这条路行不通,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

我们这些人怀着一线希望,曾试图千方百计要求组织部门将我们重新调回到机关单位,恢复身份待遇。可惜我们的呼声无人理睬,几经周折还是落了空。最后我只能认命,开始学着放下身段。我和小芳夫妻俩一起被企业下了岗,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积蓄很快就所剩无几。看着家中的小孩子上学无钱缴费,我们夫妻俩在下岗后的第一年终于咬牙跨出了第一步。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兰芳便在县城菜场上开了一个小摊贩卖青菜;而我由于在部队受过一些锻炼,体力还算不错,就买了一辆人力车,专门在县城里拉活拉人。每次看到远远走来的熟人和战友,我总会下意识地回避,生怕被人看扫了面子。可偏偏有一次,我正在大街上招揽活计,远远就看见从对面走来一个人,正是杨志强。他已经是县公安局的一名小队长了,身形硕壮,步伐矫健有力。

我们相视而尴尬,默然无语。我很清楚,他一定非常同情我如今的处境。更可怕的是,这种处境还可能持续多年,就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老杨当年的选择是多么英明。虽然当时看起来并不太理想,但他已为自己和家人谋定了一条坦荡安稳之路。而我呢,一时的眼光短浅,贪图小利,如今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人生真是处处充满了未知和曲折。

那几年的日子,是我们一家人最为艰难的时光。儿子小刚上学的费用全靠我和小芳的些微收入勉强支撑,我常常为了攒点学费在饮食上勒紧裤腰带。可就算如此,小刚也经常遭到同学的嘲笑和歧视。一度产生过中止学业的念头。而庆幸的是,小刚小子很懂事,他看在眼里,我们一家人的处境,他自己也下定了决心,最后考上了军校,我们夫妻俩也感到很欣慰。

时光飞逝,渐渐地政府对我们这群遭遇困境的下岗职工开始给予了更多的关注和救助。每年虽然三四千元的低保补助,但对我们而言,已是雪中送炭。我知道小杨此时已是公安局的副局长,光是退休金一个月就上万元。但我并无怨言,一切都是当年自己的选择使然。这是命,也是自食其果。

青春年少时,我们或许谁都做不了最正确的选择。只是当时的我固步自封、眼光短浅,未能像小杨那样先见先觉、果断果敢。生活就是如此,处处是选择题,有时一失足成千古恨。但回头细想,这或许也正是命运对我的一种历练和引导,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简单生活,明白了人活着的意义不仅仅是金钱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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