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退伍老兵王有福
我叫王有福,今年六十有四了。退伍多年,如今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牵着老伴儿的手,漫步在家乡的田间小路。看着绿油油的麦浪儿随风起伏,想起当年的那些事,就仿佛历历在目。
当年我在军校毕业时,谁都没想到我会回到老家娶亲。
那时候,农村娃娃当了兵还能考入军校可是相当不容易,无论大家还是自己都对未来充满憧憬。
结果我竟然连个城里人家的姑娘都没瞅上,反而在村里看中了一个姓陈的小姑娘。
这可把乡亲们给惊着了,一个个都说她命好着呢,找了个"军官"做对象。
不光乡亲们这么说,就连陈小芳的姐妺闺蜜们,见了我穿着军装打扮整齐,个头又高大,也都羡慕嫉妒的很。
可是陈小芳自己并不这么想,见了我她总是羞羞答答的,好像欠了我什么一样。
每次我笑她,她就低着头说:"我一个土妹子,拖累了你啦!"我哪里知道她怎么就这么自卑起来。
其实,在我们这个年代,农村里的小伙子如果能考进军校,娶亲基本都是找城里姑娘的。
只有我一个,明明有这等身份地位,偏偏在村子里觅上了眷恋。
不过我是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陈小芳自小就是个勤快能干的好姑娘,又纯朴善良贤惠。
我们相往来密,就真挚地爱上了她。办酒席的时候,亲朋好友们都说我有福气,不趁机儿找个有工作的城里姑娘,偏偏选了个农村姑娘。
结了婚以后,陈小芳就搬进了连队的房子里,虽说只是个廉租房,但对当时的她来说,比原来村里的土屋子可不知好了多少倍。
只可惜,连队里条件吃住行什么的都很不方便。这可让陈小芳更加有愧疚之感,她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我,让我在部队里说话没底气,做事没起力。
她对我这口子觉得于心有愧,总是一味地讨好我,逢年过节就东拼西凑,给我买件好衣裳穿。
我劝她"你别整天这么想不开啊,咱俩可是革命伴侣,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将来有了孩子,好好儿教导他们就行了,别的都不用操心。"
陈小芳听了才渐渐开朗起来,嘴角总是挂着丝丝的幸福笑意。
可没过多久,她就会陷入之前的自卑情绪里。有时我工作太累回来,她就开始拼命自我责备,说把我累坏了是她的错。
陈小芳这份质朴善良,让我既无奈又感动。她把家里的老老小小伺候得无微不至,我在部队上班就分文不用愁家里的烦心事。
有她这样贤惠的老伴儿,我干起工作来也是扑足了劲,先后三次获得了三等功,后来还被评为了"优秀基层主官"。部队上下都知道,王有福和陈小芳就是个"模范夫妻"。
转眼之间,儿孙满堂,我们俩也已七老八十了。儿女们都成家立业,有自己的生活。
现在想来,我和陈小芳这一生也算波澜不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总是对自己自卑。
不过正是这份质朴善良,才让咱们这么多年风雨同舟。如今在田间小路上遛弯时,我会牵牵她的小手,她就乐呵呵地倚着我,安享天伦之乐。
说实话,早些年确实也受过一些苦。那时连队里的条件太差,我的工资又所剩无几。陈小芳就会背着我,给我买几件得体的衣服,让我穿着显得体面些。
她自己呢,依旧就穿那件陈旧的旧棉袄。有时实在太困难,我也会对她发些小小脾气。
我记得有一年中秋节,师里总算发了些节品,我高高兴兴地捧着月饼、鸡蛋回到家。
可陈小芳竟然一反常态,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等我仔细一问,她才告诉我,是她偷偷将这些节品卖掉了。
我当时就被气住了,狠狠斥责了她一顿。陈小芳捂着脸哭得稀里哗啦,说是替我省吃俭用,我却误会了她。我无言以对。
就这样,我和陈小芳一路艰难走来。她那温柔贤惠的身影,就像一盏永不熄灭的夜明珠,在最困顿的日子里温暖着我们全家。
尽管过着朴素的生活,可我们互相关爱有加,恩爱有加,她用一生诠释了什么叫贤妻良母。
到了年老的时候,我更加体会到老伴的可贵。我们总是手挽手、肩并肩,在村子里踱步散心。她步履蹒跚,我就扶着她;我行路不便,她就勾着我的手臂。
此刻,我牵着她干枯布满老人斑的小手,不由感叹人生真是短暂,都说不过是由少到老,不如说是老去的更快。
转眼间,几十年就这样过去了。我运起干瘪的手背,爬上她的脸颊。陈小芳微微一笑,细细的皱纹在她脸上绽开,宛如连绵的群山、弯弯的溪流。
这一笑,就包含了我们整个人生的点点滴滴。
是啊,那时的日子虽说过得清贫,但我们的感情却是最为富足的。
当时我在连队伺候着陈小芳和孩子,陈小芳就在家里操持家务。每逢我夜班回家,屋里还残留着一缕饭香。
陈小芳会用她那双粗糙的手,帮我捶捶肩背活动活动筋骨。夜深人静时,她有时也会拉起我的手,在我掌心里一笔一画写写字,就好像是在给我织锦缎一样。
我没读过多少书,说话也算不上多么伶牙俐齿。可是在陈小芳面前,我就能侃侃而谈，把心里的喜怒哀乐统统说尽。
亲眼看着她的面庞随着我的言语而变幻莫测,心里就别提有多少欢喜了。回想当年,确实也有不少人对我们夫妻两个进进出出地指手画脚。可我们并不在乎,毕竟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家务事嘛。
人生漫漫,最宝贵的莫过于有一颗纯朴的心和一段值得回味的情缘。现在每每我看着院子里树干上爬满的绿藤,就会想到陈小芳手臂上的老人斑,青一块紫一块的。
我也会想到她头上不盈一握的白发,质朴而温馨的容颜,和她对我付出的那份郑重的爱。转眼间,我们就从少年夫妻走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她的那份爱我却感受始终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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