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在山西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它不是山西历史最悠久的城市,却是山西底蕴最深厚的城市;它是国内各省区中少有的位于本省几何中心的省会,但要论对省内各地区的影响力,也就仅仅比那几个“散装省”的省会强一点点;它是曾为九朝古都的龙兴之地,但在没落数百年后,却成了国内城市中存在感越来越低的“小透明”……
太原并非一开始就是山西的“天选之城”。说起山西就不能不提其简称来源的春秋时期的超级诸侯国晋国,周成王剪桐封弟诞生了晋国。不过在山西历史上最精彩的春秋晋国时期,作为城市的太原还没有诞生,甚至在晋国初期,太原所在的区域都不在山西版图中。晋六卿之一的赵鞅命其家臣董安于在汾河西畔筑晋阳城,是为太原建城之始,下文中的晋阳也指太原。
太原或许是中国几座被称为“龙城”的城市中最名副其实的一个--战国时期的赵国以晋阳为都,南北朝时期的前秦以晋阳为陪都和都城,北齐以晋阳为别都,五代十国时期的后唐先后以晋阳为西京和东京,后晋和后汉先后从晋阳起兵称帝后以晋阳为陪都,北汉则是最后一个以晋阳为都的政权。
这个“龙城”的另一层含义是说太原是许多王朝的龙兴之地,甚至历史上多位帝王就生在太原地界。比如南北朝时建立了汉赵的刘渊和建立了北齐的高洋,五代时期建立了后唐的李存勖、建立了后晋的石敬瑭、建立了后汉的刘知远、建立了北汉的刘崇和后蜀末帝孟昶。
中国没有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在太原建都,但大都与这座城市有非常重要的关系,其中最密切的莫过于唐朝。李唐出身关陇贵族,但发迹于太原,隋末李渊自太原起兵夺取天下后,虽以长安为都,但作为龙兴之地的太原被先后定为大唐的陪都、北都和北京。而太原城市建设最辉煌的时代也是在唐朝,盛唐时的晋阳城有东、西、中三座城池,西城中又有宫城、仓城和大明城,规模堪比长安和东都洛阳。
另一个和太原有重要关系的朝代是北宋,北宋政权取自五代的后周,并承袭后周以开封为都。宋太宗赵光义灭以晋阳为都的北汉后,忌惮太原屡成霸业的“王气”,为防此地再次出现割据政权,下令以水火两行将晋阳城化为废墟。三年后宋将潘美在太原城以北的阳曲县唐明镇筑新的太原城,但此后北宋逐次降低了太原的城市级别和行政建制。
如赵光义所愿,太原自此再也没有出过帝王,更没有成为都城,但似乎和“龙脉”被破没有多大关系。太原地位的一落千丈和中国历史演进的大势有关:宋以后中国没有再出现过像南北朝和五代十国那样混乱的时代,即使在宋、辽、夏、金和蒙元这样“流动的三国”分裂时期,太原大多都是处在两国交界的边关位置。
从地理上说,“表里山河”的山西地理环境过于封闭,城市大都建立在几个互相隔离的盆地中。因此即使是居于四塞之中央的太原,也是自保有余而拓展不足,难以长期成为开拓性王朝的首都。另一方面,太原居于草原游牧和中原农耕两大文明相交的位置,也随时处在繁荣边贸和纷飞战火的交替中。这样的位置,很难成为文明的中心。
民国时候五台县人阎锡山对山西近四十年的封闭统治,可以说是山西这种受益又受困于地理环境命运的延续。比起当时时局纷乱的中国,阎锡山独霸一方的民国山西可谓低配版的“桃花源”,但在固步自封中山西仅限于自保,甚至在日侵时期也未能幸免于战乱。
太原的工业发端于清末的洋务运动,军火工业成为太原近代工业的排头兵,一直到解放后,重工业都是这座城市经济的底色。和整个山西一样,煤炭等采掘业带给太原太多的影响:既带来了直观的财富,也造成了经济的单一性和环境治理的难题。
1907年通车的正太铁路曾是让太原进入工业时代的另一个标志,但长期以来这条铁路在山西是个断头路,太原也错失像郑州或石家庄那样借铁路枢纽地位再次崛起的机会。太原连同整个山西似乎还同时错过了改开之后的各种风口,比如京津冀、环渤海、沿海开放、西部大开发、中部崛起等等。
如果说太原似乎并不在意和全国的城市竞争,那么省内呢?看似好像也很佛系,但实际上是山西的地形让这个省会难以将影响力辐射到全省。在国内许多省会把全省资源抓在手里发展省内“头部城市”,或者吞并身边县市建设“霸都”时,太原似乎还在慢吞吞地“岁月静好”中,甚至行政区划长期以来基本没有大的变动。
太原并非没有发展,只是相比许多突飞猛进的城市过于缓慢。也许,不一定每个城市都要一日千里,但作为山西省会的太原,的确还有许多前进的空间。毕竟辉煌的历史只是曾经的骄傲,而不是让睡眠更加舒适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