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身为快穿者,我爱上书中的男主角。
沪圈太子爷薄砚尘一向信佛,为我破戒入红尘。
我以为这是我们幸福的开始。
但短短三年,他就要大张旗鼓和他的小青妹办婚礼。
心如死灰的我,假死回了自己的世界。
回到现实世界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撕烂这本书!
……
海豚湾所有人,都以为我在寻死觅活。
盘着佛珠的薄砚尘也对我连连训斥,语气带着愠怒。
“方忆玫,你为了诬陷阿冰,竟然做出跳海寻死的事!”
我神情一阵恍惚。
我从游轮上跳太平洋,是想寻回家之路。
五年前,我被系统带来这个陌生的世界,任务是攻略书中的男主薄砚尘。
他二十岁接管家族企业,倨傲清冷,烟酒不碰,每月初一十五修禅礼佛。
完成任务后,系统要接我回家,我却选择嫁给薄砚尘。
现在,我想离开了。
我看着薄砚尘手中的佛珠,轻声低语:“我只是想回自己的世界而已。”
男人听到我的话,戾声冷嗤。
“你以为我真信你是穿越来的异世者?这种胡言乱语,说一次就够了。”
我怔愣的抬起头,一抹冷意从脚底蔓延上头顶。
三年前,结婚当晚。
我亲口告诉薄砚尘,我是异世穿越而来的。
他如果违背了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我就要回到我的世界里去。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相信我说的一切。
见我不说话,薄砚尘神色软了几分。
“阿冰得了癌症只剩最后三个月了。”
“我只是给她一场形式上的婚礼,让她不留遗憾的走,你可以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吗?”
听着他口中全然是为另一个女人作想的话,我心底只觉一片涩痛。
他口中的阿冰,是他从日本留学归国的青梅,阮冰夏。
她回国两个月,这个男人就两个月夜不归宿,夜夜在医院照顾她。
收敛心绪,我平静开口:“你高兴就好……”
既然誓言不在,我便会继续寻找回家的方法。
离开这异世,也离开你。
见我这般模样,薄砚尘也没了心思继续劝说,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肺里骤然一阵刺痛,像是被一只大手揪紧。
我艰难的张了张嘴,一口血液生咳了出来,溅落在脚下的瓷砖上。
滞留这个世界太久,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
天色越来越暗,看着墙上挂钟显示22:16。
我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久违的号码。
“系统,我想见见你。”
半个小时,大门被人推开。
保姆领了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进了房间。
“霍医生。”我对他打招呼。
三年前我攻略薄砚尘成功,助他登上薄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为爱放弃脱离这个世界。
系统苦心规劝让我回去,而我却说:“我有了羁绊,走不了。”
系统无奈,只能化身成霍禹琛,以一个医生的身份陪我一起留在这个世界。
“我要怎样做,才能回家?”
霍禹琛深深看了我一眼:“你逾期三年,只有彻底死亡,才能脱离这个世界。”
别墅内的水晶吊灯照得客厅如同白昼。
我的脸,也映得毫无血色。
“给我一颗系统商场里的夺命胶囊。”
夺命胶囊,一粒入腹,七天暴毙,无医可解。
霍禹琛有些诧异我的决定:“你想好了?”
我看向窗外布满星空的天际,低声喃喃:“我想好了,我一定要回家。”
我不想再待在一个把心分成两瓣的男人身边。
也不想一次又一次像无头苍蝇一样去寻死觅活。
霍禹琛倏然抬手,手心白色光芒一闪而过,给我扫描身体。
倏地,他眸底情绪翻涌。
“你这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
我扯了扯嘴角,眼底无半分涟漪。
这段时间我心存死志,身体早就破败不堪。
霍禹琛犹豫许久后,才从身上拿出一粒红白相间的胶囊递给我。
“这毒没人能解,你要考虑清楚。”
我伸手接过,不假思索将胶囊直接咽下——
第2章
霍禹琛愣愣看着我,眸底涌现复杂的情绪。
“希望你,得偿所愿。”
他走后,屋子里恢复了冷清。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吹得我心底一阵难受。
我正要起身去关门窗,一身寒气的薄砚尘大步走了进来。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我顿了顿,淡声解释:“一个医生。”
薄砚尘眉头一皱:“大晚上你让一个男医生来家里干什么?不舒服为什么不直接去医院?”
我心头一滞,久久都提不上一口气。
“你放心,以后都不会了。”
说完,我转身朝床边走去,准备躺下。
薄砚尘跟了过来,沉沉叹了口气。
“玫儿,我和阿冰不过办个婚礼,哄她开心而已,怎么样都威胁不到你薄太太的位置——”
我怔怔看着他,心脏的裂缝蔓延出了细密延绵的疼意。
这样一个生在显赫之家的体面人,多次放下金尊玉贵的身段哄我。
我本该要知足的。
可脑海中却浮现这几个月来的种种——
阮冰夏说她身家单薄,薄砚尘便将数不清的别墅地契和公司股份赠予她。
阮冰夏说她命运多舛,薄砚尘便把我三叩九拜去灵隐寺求来的佛珠送给她,祈求佛祖保佑她。
一时间我分不清,自己和阮冰夏,谁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趁我愣神之际,薄砚尘坐在床边抱住了我。
“玫儿,只要你愿意让阿冰这阵子住进薄家,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
我心中一阵凄凉。
薄砚尘,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你不过是因为明天要和新欢结婚,今晚才陪在我身边的。
那以后呢?难道我要做一个夜夜守着空房等待老公回家的女人吗?
我做不到。
第二天,清早。
结婚的喜庆装束和气球布满整个海豚湾,在这萧索的秋日里显得格外喜庆。
我去后院准备浇灌自己这些年精心栽养的花海。
然而,昔日无边的蓝色兰花,现在却只剩下坑坑洼洼的泥坑!
什么花都没了!
我问向一旁的佣人,冷声质问:“谁干的?”
佣人战战兢兢汇报。
“今天清早,薄总吩咐要把这些花拔光,今天移植上法国送来的玫瑰……阮小姐最喜欢玫瑰花。”
我愣愣听着,只觉心底一片荒芜。
薄砚尘这哪是要给阮冰夏一场形式婚礼,根本就是要把整个家都送给她!
薄砚尘为博青梅一笑,还真是煞费苦心。
我闭上眼强忍住怒意,转身离去。
两名黑衣保镖迎面走来,应薄砚尘的吩咐邀我去宴会厅观看婚礼。
“太太,有请!”
薄家别墅临海而建,包揽了整个海豚湾,占地18万多平米,由于宅院太大,从一处房子到另一处厢房,都要乘车。
我深吸了一口气,跟随他们上了红旗黑车。
宴会厅。
一众记者摄影师站在角落,手中闪光灯起此彼伏的疯狂闪烁——
洒满花瓣的地毯从薄家别墅正门一直铺到婚殿上,华丽而又喜庆。
薄氏集团掌权人为新欢一掷千金的豪举,让在座各界权贵宾客看我的神色都带着几缕同情。
我心如止水,面无表情地将视线移到宴会厅门口。
我的老公,曾为爱还俗的佛子薄砚尘身穿黑色燕尾服,牵着一个身穿婚纱头戴面纱的女人缓缓入厅。
进殿那一刻,我瞧着阮冰夏身上的婚纱和头纱却眼熟至极。
看着她的婚纱上镶嵌的钻石和珍珠,还有头纱上的蕾丝花纹。
我的心凉了半截——
她身上穿的,分明是我三年前的婚纱!
第3章
阮冰夏走到我面前,红唇莞莞一笑。
“方忆玫,这件婚纱眼熟吗?”
阮冰夏像是在等着我当众发怒于她。
我敛去胸口的沉闷,转眸看向一旁的薄砚尘。
“薄总拿我的婚纱给阮小姐穿,是想让她想做真正的薄太太吗?”
薄砚尘面色微变:“玫儿,是我做主让阿冰穿的,她身体不好,你身强体健,我让她沾沾你的福气。”
他封建迷信,还要我别怪阮冰夏。
真是荒唐!
阮冰夏眸色一闪,朝我递来一杯酒。
“别生气,只是走个过场……”
她说着话,突然酒杯一坠地,捂着手痛苦一叫。
薄砚尘看到她白皙的手腕上一大红痕,眼神一紧。
“怎么回事?”薄砚尘冷声问道。
阮冰夏怯怯的看了我一眼,随即缩在他怀中:“砚尘哥哥别怪忆玫,是我自己不小心。”
薄砚尘看向我,开口就是失望的指责。
“只是穿一下你的衣服,有必要这样吗?”
我扯了扯嘴角,心底一阵发冷。
“宴会厅内有监控,薄总如果没看到真相,还是不要随随便便颠倒黑白。”
我起身朝大门走去,没管在场宾客的反应,直接离开了宴会厅。
主宅,兰园。
夜色冷冷清清。
我默默在将别墅内和自己有关的物品全部整理出来,打算全部销毁。
到时候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痕迹的东西,我全都不会留下。
不知多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薄砚尘大步走了进来,身上萦绕着一股酒气。
“玫儿,你今天伤阿冰实在是太有失身份了。”他开口便是指责。
我有些心累。
一字一句问他:“她说是我,你就认定是我?”
薄砚尘面色一凝。
“阿冰人淡如茶,品性谨小慎微,素来不争不抢,她怎么会故意和你顶撞?”
人淡如茶,阮冰夏在他心中还真是个好形象!
眼里的光芒尽数碎去,我垂眸不再看他。
“既然这样,那薄总就当我是个恶女人吧。”
反正再过几天,便不会有人打扰他们了。
看见我神色全是疲惫,薄砚尘沉沉叹了口气。
“家里人都知道你才是我的太太,你不要再针对她,也不要让我为难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不再多留。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涌上一股悲悸,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呕——”
我在洗手间吐了很多,直到胃里的酸水全都吐了出来。
看着嘴角的血丝,还有镜子里惨白的脸。
我知道,我快死了。
我扯了扯嘴角,一种期待解脱的释然感。
真好,可以回家了。
一夜无眠。
清早,我刚吃完早饭,阮冰夏不请自来,直接进了兰园。
“方小姐早上好,昨天晚上砚尘在陪我,害得你独守空房,所以今天特意来赔礼道歉。”
阮冰夏面上一片春风得意,笑得娇媚。
我攥紧手心,不想搭理她。
但阮冰夏却是径自朝前走了几步,自说自话。
“昨天那身婚纱,是五年前砚尘为我量身定制的,你不会以为那本该就属于你吧?”
我心中一咯噔,有些难以置信。
看到我脸色微变,阮冰夏勾了勾唇。
“我和砚尘青梅竹马,以前也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关系。”
“后来我家道中落我不得已去日本拍片,做十八线艺人,陪人喝酒陪人应酬……”
“砚尘成为薄家掌权人后一直在找我,还找了你解相思之愁。”
“方忆玫,他想娶的人一直都是我。”
每一字每一句,仿若惊雷在我耳边炸开。
难怪,当年我穿着那身婚纱并不合身。
原来这份爱从一开始便是虚情假意!
所以那些年他为我种花、教我弹钢琴、陪我坐摩天轮。
不过是菀菀类卿!
难堪和痛楚全涌上来,织成一张网,将我密不透风的束缚住。
阮冰夏深深看了我一眼,趾高气昂地转身离去。
我心中的冷意蔓延到四肢百骸,浑身止不住颤抖。
傍晚,薄砚尘捧着一束兰花回来。
“玫儿,院子里的兰花都枯萎了,我特意命人飞运回来的君子兰,以后养家里更赏心悦目。”
他将兰花放在窗台上,微风吹得花骨朵儿轻轻摇曳。
看着他认真打理花束的神色,我忍不住问:“薄砚尘,五年前没娶到阮冰夏,你后悔吗?”
薄砚尘神色一僵:“你都知道了?”
第4章
我凝视着薄砚尘,心底如死一般的灰寂。
“既然想娶的人一直是她,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薄砚尘眼神游离几分,沉默半响才开口。
“我跟阿冰的确有过长辈定下的娃娃亲,但那是过去的事。”
“你眼底容不下沙子,我怕你知道我的过去,不肯嫁给我。”
说完,他坐到床榻边,温柔的握住我的手。
“玫儿,就算我从前和她有过一段感情,但现在我心里只有你。”
“阿冰现在只是暂时住在薄家,你大度点不要跟她一个病人争风吃醋,好吗?”
我定定看着薄砚尘,心中失望一寸寸弥漫。
事到如今,他竟然觉得是我不够大度。
我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离:“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
反正,我就要离开了。
见我语气太过冷淡,薄砚尘一把抱住我。
“玫儿,你别生气了,生气会长皱纹的,你就当阿冰是个透明人,我们像从前那样好好过日子。”
他的怀抱很炽热,但我却依旧如坠冰窖。
薄砚尘,回不去了。
因为这次,我是真的要死了,要回自己的世界去了。
我拉佛子下凡尘。
他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为我有了七情六欲。
结果他早就对别人有了怜爱之心。
我推开薄砚尘,不愿和他有任何亲密接触。
“你该去照顾她了。”
薄砚尘被我的冷漠刺得没了耐心。
“人前你拂了我面子,人后还要给我脸色。”
“方忆玫,你任性也要有个度!”
他转身大步离去,重重的关上了门。
夜幕笼罩清冷的兰园。
我胸口一股闷气,终是忍不住咳了起来。
不一会,斑驳的血迹出现在了纸巾上。
这破败的身子,终究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最后的光阴,我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想了许久,我决定去一趟薄家老宅——见薄砚尘的爷爷。
那个年轻时一心礼佛,中年赌场驰骋,将薄氏集团做成商业帝国的赌王。
海豚湾,老宅。
满头银发的薄爷爷坐在院子中,手里捏着沉香手串,一身威压敛于素色长衣长裤。
“薄爷爷。”
五年来见他无数次,那一身压迫感依旧让我敬惮。
“忆玫丫头,有心事?”薄爷爷嗓音低沉,饱含岁月侵蚀的沙哑。
我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所求道出——
“我想和薄砚尘离婚。”
院中寂静无声,薄爷爷的神色一点点变得深沉。
“三年前阿砚向你求婚,你犹犹豫豫不愿意嫁,是我苦口婆心劝你做我孙媳妇,想把你当亲孙女疼。”
“没想到现在短短几年,还是留不住你啊。”
我低着头没有接话。
倘若薄砚尘那个男人没有二心,我想我应该会用我的余生永远留在海豚湾,留在薄家。
可惜,变心的人不是我。
从老宅出来后,我在海边吹一会儿海风,直到海岸线的灯全熄了才回兰园。
回到兰园,意外发现薄砚尘竟然在家里。
好似在专程等我一般。
看到我,他皱着眉头质问:“你在爷爷面前说了什么?”
我神色淡然:“让爷爷,同意我们离婚。”
薄砚尘脸色一沉,语气变得难听。
“离了婚,你又能去哪?”
第5章
我心里一凉。
是啊,来到这个世界时,我的父母早已双亡。
只有薄砚尘,给了我一个家。
除了薄家,我再也没有其他避风港。
徒然,喉间一阵剧痛,我再也忍不住咳了起来。
低头一看,手中的纸巾已经染上了一团乌血。
薄砚尘脸上猛然一慌:“玫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怔怔抬头,凄惨一笑:“我要死了。”
薄砚尘看着我,再看向纸巾上那一滩血渍。
“我带你去医院。”
我摇头拒绝。
这油尽灯枯的身躯,没必要兴师动众的去医院了。
薄砚尘神色挣扎一番,最后咬咬牙沉声安排:“那就让霍禹琛过来看!”
他不等我回应,直接吩咐下去。
深更半夜。
霍禹琛披着深秋的寒霜走进了别墅兰园。
薄砚尘坐在床边,紧握着我的手,一脸提防地看着他。
“给薄太太诊病。”
霍禹琛深深看了我一眼,而后为我专注检查,神情专注。
片刻后,他微微抬头,将视线从我脸上转移到薄砚尘身上。
“薄太太气急攻心才导致呕血,如果再郁郁寡欢,情况会更差。”
霍禹琛隐瞒了我的死脉。
但他的话,薄砚尘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分。
他让霍禹琛为我开了药,再吩咐管家将其送走。
静谧的房间内。
我与薄砚尘相顾无言。
片刻,门口传来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
阮冰夏泪眼婆娑地走了进来,一副自责的模样。
“砚尘,是不是我的存在,让忆玫郁郁寡欢……要不,我还是走吧。”
薄砚尘一愣,转而阻拦她:“你能去哪里?”
阮冰夏眼中闪过一丝暗色,哽咽道:“大不了继续回日本,只要忆玫不继续寻死觅活,我怎样都可以。”
薄砚尘立马呵斥:“胡闹!你已经进了薄家,就是薄家人,怎么还能再回那种地方!”
我躺在床上,听着他们左一言右一句,有些恍神。
薄砚尘如今,还真是左右难舍。
不知道过几天,我彻底从这个世界死去,他又是否会伤心。
薄砚尘在门口安抚了阮冰夏几句,等她擦干眼泪欢喜离去,这才朝我走来。
他坐在床边,眼神有几分闪烁。
“玫儿,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冰岛看极光,去看海底星空,这些都是你最喜欢的,好不好?”
我怔怔看着他,用目光描绘着他的眉眼轮廓。
这些年,他样貌如旧。
但那漆黑的眸子里,却不再独有我。
“可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了。”
当初,他对我万般呵护,沪圈中人人都羡慕我命好。
可如今,他将我的婚纱给了阮冰夏,将他的心掰成两半分给了阮冰夏。
但凡他没有变心,我的身体也不会受攻略任务的反噬,变得越来越差劲。
想到这,我悲恸的阖上了眼,泪水滑入乌黑的发丝间。
薄砚尘有些愧疚的拂过我的泪水,继而开口。
“那我带你去南极看冰川,或者去看日照金山?”
我摇头,喃喃道:“我哪里都不想去。”
卧室内一片沉寂。
薄砚尘眉目沉沉,像是有些烦躁:“我都掏心窝子对你好了,你到底我要怎么办?”
我没说话。
薄砚尘攥紧拳头,似是下了决定。
“我让阿冰搬离海豚湾,不在你眼前晃悠。”
“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第6章
薄砚尘走了。
我以为最后几天,自己可以清净清净。
没想到第二天,阮冰夏就红着眼眶来找我了。
“你竟然要砚尘把我赶出薄家。”
她眼底有不甘,还有警告和怨恨。
“砚尘由着你耍性子,无非是因为你薄太太的身份。这些年你所得的宠爱,也都是仗着你这张和我相似的脸得来的福分而已。”
我神色冷凝,对她说的话不予理会。
见我无动于衷,阮冰夏凑至我的身前,继而挑衅。
“告诉你,我根本就没得癌症,我只要假装不舒服,砚尘就会在意我陪着我。”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只要有我在,你和砚尘的婚姻就如同虚设。”
我莫名觉得好笑。
“薄太太的位置,就算给了你,你也坐不稳。”
薄砚尘在意她,可薄爷爷断然不会允许她一个下海女做薄家正儿八经的媳妇。
阮冰夏嘴边的笑意僵住了,她恼怒瞪了我一眼。
“走着瞧!”
说罢,她转身离去。
自这天起,海豚湾里,再也没了阮冰夏的身影。
薄砚尘同从前般,每天陪在我身边。
他陪我赏花,带我看电影,一起在海边看日出日落。
我们好像回到了过去,阮冰夏这个人,从未出现。
晚膳时刻,一桌子美味佳肴。
薄砚尘下意识给我倒了一杯红酒。
我沉默一瞬,抬起头看他。
“我从不喝酒。”
薄砚尘也愣住了,解释起来:“阿冰最喜欢喝红酒了,你尝尝或许也会喜欢的。”
我顿时没了胃口。
阮冰夏喜欢,我便要尝吗?
我喜欢兰花,他带我赏玫瑰。
我喜欢在沙滩漫步,他带我坐游轮看海。
我喜欢花茶,他让我喝红酒。
他这样心不在焉地陪着我,到底是爱还是敷衍?
“薄砚尘,我不是她。”
“她喜欢的东西,我全都不喜欢。”
我一字一句告诉他,也提醒着他。
我是方忆玫,永远都不可能是阮冰夏的影子。
我的话,让薄砚尘的脸色变得晦暗不明。
似乎是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了,他沉默起身,转身往外走。
我回了卧室,静默坐在窗前。
冷清的兰园,只有我一人。
“轰隆——”
一道雷声划过傍晚的天际。
倾盆大雨铺天而落,溅洒在窗柩上,淅淅沥沥。
我躺到了床上,静默等着自己生命的流逝。
夜里时分,薄砚尘带着一身酒意来了。
他躺在我的身侧,低声迷离唤着我“玫儿”。
但那满含情愫的黑眸,却仿佛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玫儿,我的心是你的,我的人现在也是你的。”
“可阿冰无依无靠,身患癌症命不久矣,现在又被迫搬离薄家,我不想她以后死了连供奉香火的人都没有。”
我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薄砚尘,你醉了。”
我刚要起身,却被男人抱在怀中。
他的手慢慢抚上我的脸,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压抑后的情愫。
“玫儿,我们生个孩子给阿冰,让她有个伴。”
第7章
刹那,一股寒气直冲我的天灵盖。
我浑身发凉,如坠冰窖。
“你在说什么疯话?”
他竟然想要我生个孩子,管阮冰夏叫妈?!
薄砚尘抱住我,用温柔的语气,道出最残忍的利刃。
“我可以让阿冰永不踏入海豚湾,只要给她留下我的血脉,为她养老送终就好。”
“玫儿,我可以只有你一个女人,但你要给她生个孩子……”
随着一声电闪雷鸣。
别墅门被推开,一个保姆颤巍巍的端来了一碗药。
“薄总,嗣子汤熬好了。”
我脸色煞白,错愕看向薄砚尘。
曾经发誓要一辈子对我好的人,现在要给我喝利于生育的药汤,好生个孩子给他的青梅!
何其荒谬——!
我恐慌退至角落,直至再无后路。
薄砚尘端起瓷碗,步步朝我走来。
“玫儿,你我夫妻一体,我欠阿冰,你也欠她。”
他掐住我的下巴,丝毫不顾我的挣扎,把药灌进我嘴里。
“不……”
漆黑而又苦涩的药水入喉,如岩浆般烧灼着我的喉咙。
我从未觉得如此痛苦。
“你疯了……你疯了……”
我伸手戳进嘴里想挖出来,但被薄砚尘拦住。
他大手抚上我的脸,带着情欲。
“玫儿,只要生下这个孩子,我们就能回到从前……”
药效很快发作,我在床榻上蜷缩颤抖着,仿若被烈火烧身。
薄砚尘俯身靠近,将我压在身下——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撞碎。
情到深处,男人哑声吻住我赤红的垂耳。
“阿冰……”
霎那间,我如遭凌迟。
这一声称呼,将我和他过往所有的恩爱都变成了笑话!
“薄砚尘,我恨你……”
我闭上了双眼,任由泪水簌簌流出。
男人的动作炙热似火,我如汪洋大海的残碎孤舟跌宕起伏。
爱不动了。
再也爱不动了。
……
月光明灭,照得我像个破碎的木偶娃娃。
薄砚尘看着我惨白的脸色,如梦初醒般止住动作,想要看我的情况。
门外却蓦然传来一声通报。
“薄总,阮小姐在海滨别墅失踪了!”
薄砚尘神色一紧,迅速抽身下榻。
“玫儿,我去看看就回来!”
说完,他未曾看我一眼,匆匆离去。
卧室内的旖旎转瞬冷却成冰。
敞开的大门刮着凉风,吹得我浑身发凉。
三年间的种种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出现在我的脑海。
那年,樱花树下,薄砚尘对我说此生互不辜负,相伴到老。
樱花瓣簌簌飘落,我满心欢喜的嫁给了他。
他说,且以深情共白首,愿无岁月可回头。
我信了,信他会与我并肩前行,白头偕老。
可如今才发现,我活成了一场笑话!
早知当初莫相识,此恨绵绵无绝期!
我心中涌上绝望至极的悲痛,腥甜直直翻涌。
“噗——”
我一口又一口吐着血。
乌血喷溅到床榻上,满目鲜红!
是我信错了人,爱错了人!
我踉跄起身,赤足走出冷清的兰园。
一步一趔趄。
我边走边呕血,长长的廊道上撒了一地的红。
深秋夜的海风冷刺骨,我就这么穿着单薄的素衣,一步步爬上海边的观景塔。
第8章
当年薄砚尘为博我一笑,命人建造了这座三百米高的塔楼,让我可以一年四季俯瞰整个海豚湾的美景。
观光楼顶上还有一个天文望远镜,好让我随时可以看到天上东南方向那颗明珠般的——
薄砚尘用我的名字命名为“忆玫”的星星。
“玫儿,地上的大海,天上的星星,我统统都给你!”
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离开他。
高耸的观景塔,孤独矗立于海豚湾。
我抬手虚弱扶着围栏,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岸线。
“海的那边,是我回家的路吗……”
夜风吹走我沙哑的话语,朝着远方飘去。
滴滴鲜血顺着我的嘴角淌落,红了素衣,湿了大理石地板。
我抹去嘴角的血渍,支撑着坐在了护栏上。
眺望远方。
寂静无人的海边道路上,一辆车牌号为‘海88888’的红旗黑车缓缓驶进薄家别墅大门。
黑车停稳,薄砚尘温柔的扶着阮冰夏走了下来。
纵使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一幕,我还是觉得可笑。
他又出尔反尔了!1
夜风呼呼,吹得我衣诀飞扬。
仿佛只要风再大一点,就能直接把我吹坠。
薄砚尘不知是感应到了什么,倏地抬头望向观景塔,一眼便瞧见了我。
“玫儿?!”
他神色一慌,连忙坐电梯跑了上来。
他和从前一样紧盯着我,语气慌张而又喘气。
“你坐护栏上干什么?快下来!”
薄砚尘朝我伸出手,却不敢妄然往前走。
他看到地上那一条条蜿蜒的血迹,看到我被血水染红的素衣,眼底有恐慌之色。
阮冰夏也跟了过来,神色似是有些忧心:“忆玫,你之前跳太平洋,现在是打算跳观景塔吗?”
观景塔高耸入云,这般跳下去断然绝无生还!
这一番提醒,让薄砚尘脸上的慌张消散了几分。
“方忆玫,你又要寻死觅活?”他大失所望看着我。
夜风拂过我的碎发,挡住了我眸底的空洞。
“薄砚尘,你说这辈子只想和我白头到老,我信了你,甘愿留在这异世,做循规蹈矩的薄太太。”
“但你却骗了我,负了我,让我做了别人的替身。”
“大梦初醒,荒唐一生。从今往后,我不要你了。”
晶莹的泪顺着我的脸颊落下。
薄砚尘终是意识到我的决绝。
他眼底带着惊恐,有些趔趄的往前迈了一步。
“玫儿,下来……不许跳……”
狂风夹杂着寒霜,吹得我满头墨发乱舞。
我对着他回眸一笑。
“我要回家了。”
说完,我张开双臂,宛如一只血蝶,直直往后坠落——
“不要!!”
薄砚尘发疯般的冲了过来,但他伸出的手却只触到一抹带血衣袂。
砰——
你听过头颅坠地的声音吗?
第9章
薄砚尘的心,在瞬间漏跳。
他二话不说,立即跟着方忆玫跳了下去。
凌冽的寒风刮来,一寸一寸侵蚀他身体的温度。
砰——
耳畔出现了很多声音,有匆匆喊他的,有哭叫着喊人的,最突兀的,是一道与众不同的机械音。
【方忆玫,女,二十四岁,在异世自杀死亡,现正将其灵魂收回系统总部……】
薄砚尘半晌才听明白,大喊道:“把我的玫儿还给我!”
那个声音似乎十分惊讶,顿了顿道:【检测到目标任务的悔恨值达到顶峰,可支持开启反攻略程序,是否绑定系统?】
“玫儿……说的是真的……”
薄砚尘呼吸一滞,系统听到他提及方忆玫,又用官方语气解释了方忆玫的任务。
听到方忆玫为自己放弃回到原世界,薄砚尘眼眸赤红,许久才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要把她找回来,我要绑定系统!”
他没办法接受方忆玫死去,更没法接受他们相隔异界!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再度响起。
【恭喜您绑定成功,宿主薄砚尘开启反攻略程序,请做好穿越准备,祝您旅途愉快。】5
它话音刚落,剧烈的疼痛贯穿了薄砚尘的身体,他额上连连冒起了冷汗,却连惨叫都叫不出来。
很快,薄砚尘就在这巨大的痛苦中,察觉到了自己脑海中多出来的系统界面。
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
时值深秋,城墙上的黑龙旗帜在风中摇曳。
薄砚尘怔在原地,浑身僵硬。
地上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赫然是方忆玫!
在薄砚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系统冰冷的提示声响起。
【我刚刚去寻问了系统总部,方忆玫那边的传送出了问题,她的灵魂被一抹外力拉来了这个世界。】
【至于这个尸体……】
薄砚尘脸色苍白,在心底喊着系统:“你出来!把话说完!”
哪知,他只得到了一阵嘈杂的电流音,就像是手机在高原拨打出去时没有信号发出的“嗬嗬”声。
与此同时,原身的记忆如排山倒海闯入薄砚尘的大脑——
在这个世界里,薄砚尘是一国太子,赢姓,赵氏,砚尘。
方忆玫是他的太子妃。
两人过了一段恩爱非凡的日子。
可是好景不长,太子遇见了他沦落秦楼的幼时青梅阮冰夏。
方忆玫在薄砚尘纳侧妃后,就跳河自尽了,说是要回家。
围观群众很是惋惜:“太子来晚了!”
也有人觉得稀奇:“太子妃真的跳了城墙诶,她不是只是为了争宠吗?”
“就像她从前跳河、烧宫、使出各种手段,不都是想要太子去救她吗?”
好一会,薄砚尘才有了反应。
他俯身要如从前一般将人抱起,可当手臂环过她的后背时。
方忆玫身上的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蜿蜒一地红色的血迹,将她的裙摆染成朱红色。
连带着薄砚尘的手心也是红色。
就好像,他是杀人凶手。
可薄砚尘内心碎成一片,根本不愿相信她死了!
他才刚找到她,就要和她再一次分离!
第10章
“玫儿……我带你去找医生,不,我们找太医……”他抱起人,紧紧的托着她单薄的身子,而后疾步往外冲。
众人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那太子奔走的摸样,像是天崩地裂了一般。
阮冰夏眼神暗沉看着前一刻还和她说不会丢下她的太子,就这样让她一个人呆在原地。
她攥紧手心,丹蔻几乎要掐入肉里。
想了想,阮冰夏提裙紧跟了上去。
太子妃是什么情况,她必须要知道!这个女人三番五次寻死,就没有成功过!
每次都是太子焦急的赶去救人!
谁知道这次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皇宫门口的士兵远远的望见一身玄衣的太子往这边奔来,便主动向前迎了几步,正欲行礼,却看见他根本没有顾他们。
士兵眼露茫然道:“太子这是怎么了?”
往日太子都是不紧不慢的入宫的。
另一名士兵道:“方才太子怀中好像有个人,难道又是太子妃出事了?”
阮冰夏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她刚想呵斥这两个人。
想到什么,她话一转,故作忧叹:“谁说不是呢?太子妃做错了事,太子不过说了她几句,她这不……又自戕了。”
停顿一下,阮冰夏又温声道:“你们可千万别把这事往外传。”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刚想说什么,另外一个便拿胳膊肘捅了捅他。
东宫。
太医令得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上前为太子妃把脉探查。3
死脉……
他面色刹那间变成惶恐。
再把,死脉……
顶着薄砚尘骇人的压迫感,太医令硬着头皮回禀:“太子,太子妃已气绝。”
气绝?
薄砚尘默了好久,他揪住另一位太医拉他上前,让他再诊断。
可不管是谁,都面色为难的向他摇头。
候在门口的阮冰夏心里大喜。
太子妃一死,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跟她抢太子了……
另一边。
薄砚尘静静盯着躺在床上的方忆玫,她面色苍白像是天山上的雪。
心底有什么在翻涌。
薄砚尘忽然生出了一点恨意,语气发颤:“玫儿,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又在装死对不对?”
可没有人回他了。
月上枝头,窗外的月渐渐被云湮灭。
薄砚尘手心原本沾了血的湿意,逐渐变干。
他的心也像是变空了。
阮冰夏适时款款走进屋子里,她一袭白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碗鱼汤。
她看着薄砚尘,却没有立即做声。
别无他因,只是阮冰夏太过惊讶。
如今这个神情憔悴、目光游离的男人真的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昆山玉立、容貌绝世的太子吗?!
“太子……”阮冰夏换上了一副哀伤的神情,“姐姐死得实在是太惨了,阿冰也没有想到姐姐怎么又如此冲动!真叫人伤心……”
她等着薄砚尘来安慰她,神色可怜兮兮,仿佛死的真的是她的姐姐。
薄砚尘闻声,他定定回头看着阮冰夏,她不仅与现代的阮冰夏外貌一模一样,还和方忆玫长得格外相似。
一阵失神中,薄砚尘的记忆飘回了一年前。
那时还在薄家老宅。
薄砚尘二十七岁生辰那日,方忆玫为他做了一碗鱼汤,为此烫伤了自己的手。
他连忙拿烫伤膏给她涂上,心疼的责怪:“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有亲自下厨的必要吗?那么多保姆都是摆设吗?我是要吃鱼的人吗?”
一连多问,他语气格外的冲。
方忆玫却笑了:“我喜欢,我愿意。”
那时的她勇敢而大胆,明明像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却愿意为他捣腾这些。
她的笑是明媚的。
在繁华红尘中,她像是一抹光,照进了薄砚尘的心里。
那么,是什么时候,她开始变成一个规规矩矩的妻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