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天气格外的冷。灰蒙蒙的空气中,裹挟着寒气的细雨“滴滴答答”地浸湿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在浓浓的阴郁中,只有刚盛开的色彩缤纷的月季花,在这阴雨天灰色基调的画面中,依旧保留着春的气息。今年闰二月,所以,即便现在是阳历四月下旬了,可阴历才刚刚三月出头;这所谓的“倒春寒”,恰恰证明了传统阴历中,对大自然节气总结的科学性。“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东西未必都是散发着腐朽气味的陈芝麻烂谷子……”独自静静地枯坐在阳台上,对着宽敞的落地玻璃窗外灰青色的天空发呆的在下,这样感慨起来。
昨天是“世界读书日”,我却一整天都没有读书的欲望,也没有去参加图书馆举办的活动,而是面对两大排满满的书架,内心又焦虑不安了起来。或许是年纪大了,脑子里破铜烂铁装得太多了,现在读书感觉特别费劲。反倒是年轻时,脑子空空,心也空空,读起书来如饥似渴,甚至饥不择食。
现在倒好,跟伤了胃口似的,尽管根据个人爱好、师友推荐、搜罗了一些书,反而读起来跟蚂蚁啃骨头似的。而且牙口也变差了,脑袋瓜也开始生锈了,结果成了老蚂蚁啃骨头。收藏在书架上的书,有些至今连包装都还没有拆地躺在那里,就跟那皇宫里三千宫女似的,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等到老朽来翻她的牌了。如果这些书真有灵性,怕是有一天要集体起来造俺的反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俺呀!要怪,得怪“金钱”。如果说,大炮的射程就是权力的边界,那么金钱就是欲望的边界。改开之初,那时候还是学生,没有收入,几块钱一本的书都买不起,所以都是借书看,看完了才好意思去借下一本。好看的书,多看几遍,不好看的书,匆匆一翻就去还了借下一本;如此循环,也不分良莠,每年大概可以阅览上百本。
参加工作有了收入以后,尽管是工薪族,除了养家糊口也剩不了几个钱,然而,看过的好书,省吃俭用还是要再去买回来——不买回来占为己有睡不着觉,以后有事没事,时常随手拿过来翻翻,写写批注,做做笔记,不亦乐乎。反而等到书越买越多之后,就贪多嚼不烂起来,囫囵吞枣又心有不甘,于是便有一些书不得不“坐起了冷宫”。想想这些书的孤寂、落寞,内心实在是愧疚得很。
其实那个时候,我还订阅过将近二十多年的《参考消息》报——那是我读过的最好的报纸。起初,报纸上的内容对如饥似渴的我来说,大部分都是宝贵的资料,读过以后实在舍不得扔,就开始剪报。把自己喜欢的、有用的内容剪下来,再找本废弃的旧杂志,把剪下来的报纸糊上胶水,分门别类地粘在不同的旧杂志里;每本杂志上再贴一张卡片,标注上“军事”“经济”“国际政治”等字样,以示分类,最后积累下来,就形成了学习和写作的档案资料。
我的信息分析爱好和习惯,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这个习惯,也是我成功地为一家传媒公司策划主编两本文摘类杂志的经验基础。然而,自从有了电脑以后,剪报变成了扫描,粘贴卡片制作档案资料,变成了电脑中的文件夹。久而久之,随着网络的普及,送报纸的有一搭没一搭的不及时,有时候一连积压几天,还不断有报纸丢失,这就迫使我因逆反心理,彻底转向了网络电子媒体。从那以后,就开始与纸质书报渐行渐远了……
岁月蹉跎,人生坎坷,如今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一路跌跌撞撞的,感觉这辈子都好像一直在经历“倒春寒”,改制转岗、三年疫情导致纸质媒体大衰退,每一次都正好赶上。搬过几次家,丢了不少东西,唯一舍不得扔的,就是这些带着岁月温度的旧报纸和破书。如今成了孤家寡人一枚,独自侍奉着90岁的老父亲,所幸,有这些带着岁月温度的旧报纸和破书不离不弃地陪伴在身边,老来也不至于孤独了吧?
老了老了,牙口不好,胃口也刁了,能入法眼的书籍怕也是也来越少了。因为改制转岗以后是按灵活就业交的社保,退休后将拿的也是最基本的养老金,用来赡养老人及自己糊口后,也不知道够不够花?没有多少余钱,也少有达到欣赏趣味的书籍,购书订报纸的欲望自然也就被彻底抹杀掉了。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不再贪图占有,而是开始反刍,是时候跟我那书架上的“三千佳丽”重归于好,共度良宵了。现在只祈求老天爷至少再给我健健康康的十来年光景,莫让我辜负了书架上那“三千佳丽”与我的美好书缘。老牛吃“嫩草”,挤出来的“奶”,质量更高。(按:鲁迅先生说过:俯首甘为孺子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却是牛奶。最后那句,取其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