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顺眼请点个关注~高频率更新中外历史故事,供君解闷~
晚上的乡村,人们都沉入了梦想,只有一些虫鸣,稍微扰乱了夜晚的寂静。
突然间,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血!鬼!是鬼!别杀我,别杀我!”
一时间话语声,狗吠声次第响起,但却没啥人出来查看,好像大家都对这个嚷嚷习以为常。
路过的晚风吹出来几句人们低低的谈论声。
“唉,李家闺女的疯病还没好么?”
“有完没完啊,隔天吵一次隔天吵一次,老子都没法睡觉了!”
“算了算了,都不容易,老李这些日子头发都白了。”
“哦?现在吵闹的时间好像变短了?快睡快睡,明儿还要下地。”
渐渐的,乡村重新进入了沉寂……
数月后,东昌府冠县某个村子,夏天的傍晚。
太阳躲到远处山丘的背后,白日的暑热逐渐消退,村口大树下乘凉聊天的人不断的增加。
远处走来了三个人,穿着整齐,但没啥装饰,而且大热的天还要徒步赶路,肯定不是什么显贵。
到了村口,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书生抬头望了望天,说道:“天色已晚,不如就到村子里找地方睡一觉,明儿早上再赶路不迟。”
另外两个人都点点头,他们便走到大树下面,跟村民攀谈了几句,想问问村子里有没有地方借宿。一个叫张老汉的老人很热情的邀请他们住在自己家里,说自己儿子在府城干活,老伴儿去看儿子了,他一个人住在家里正无聊,有几个人聊天最好。
向张老汉道了谢,远来的三个人跟着他到了家,其中一个壮汉从行囊中掏出来一些肉脯,笑着拿给张老汉,两边你来我往的客气了几轮,才坐下一边吃,一边扯闲篇。
聊着聊着,一个老汉推开门进来,看到屋里面有四个人,愣了一下。
张老汉抬头看了下,忙站起来笑道:“李老弟啊,来来来,坐下坐下。这几位是县城来的秀才老爷,带了些吃的,李老弟跟我们一块唠几句。”
新来的老汉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是来给张老哥送东西的,我那闺女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现在可算把她嫁出去了,这聘礼大家都有一份。”
“诶?怎么能这样!哪有分别人家聘礼的道理,翠花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吵了几天有什么要紧,李老弟你看不起我不成!”
山东人传统艺能的“你推我让”持续了好半天,旁观三人中的壮汉已经悄没声的啃光了一块饼后,总算是结束了,李老汉放下了几块肉和一袋米,自己也提走了几枚鸡蛋和三块大饼。
“呼!”张老汉累得不轻,一屁股坐下,“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
年长的书生好奇的询问:“老哥,贵地还有嫁女儿后,全村分聘礼的习俗?”
张老汉连连摇头:“怎么可能!说起来,李老弟这一年多也是吃了大苦啊……”
李老汉他们家之前是附近村子的,大约十几年前,那个村子遭了水灾,田地被毁了许多,村民就流落出来,李老汉一家来投奔本村的堂叔。他堂叔无儿无女,几年前死后,李老汉就继承了他的田地,他性格直爽大方,在村子里人缘很好。
约莫两年前,有个年轻人找过来,说自己叫钱肃。
李老汉很是开心,招呼了朋友们一起吃饭,说这钱肃是当年他们家邻居的独生子,更重要的是,李老汉跟邻居关系极好,而且看两个娃娃整天也玩在一起,便结了娃娃亲,将自己的女儿李翠花许配给了钱肃。
村子遭灾后,钱家也搬家了,同样是投靠亲戚,搬到了县城。这些年过去,钱肃的父亲已经病逝,家中只有老母,但钱肃颇为争气,天天刻苦攻读,终于考中了秀才。
中了秀才,钱肃的母亲就惦记着给儿子娶亲,县城里有些富贵人家想要将女儿嫁给钱肃,钱肃却没有忘记儿童时期的玩伴。
但十几年过去了,谁知道李家搬到了哪儿?钱肃的母亲心疼儿子,说当年娃娃亲不过是两个大人随口一说,当不得真。钱肃不肯放弃,托了许多人,花了许多功夫,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竟然真的找到了李家!
李老汉也是个较真儿的人,李翠花已经十七岁,在农村算是大姑娘,出落的很是好看,上门求亲的不说踏破门槛,也将他们门口的土地抹平了两寸。李老汉却死咬着不肯,每次都说:“我有女婿!”
次数多了,周边村子的人都暗地里嘲讽:一根筋,把女儿变成个老姑娘!
可想而知,当身为秀才的钱肃找上门,重新提起亲事,让李老汉多么的扬眉吐气!人们也都很赞赏钱肃“发达不忘本,苦念儿时情”的情义,一时间在冠县传为佳话。
三媒六聘折腾一番,李老汉的女儿风风光光的嫁进了县城钱家。婚礼热热闹闹的持续到半夜,李老汉喝了个大醉。
婚礼后第二天,日上三竿,新房的大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刚开始,钱母还挺高兴,觉得儿子儿媳新婚生活和谐。可随着太阳越来越高,李老汉都醒了,跟钱肃的堂叔聊天。钱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偷偷的去新房门口敲了敲门。
敲了敲,又敲了敲,门里却没有声音。而且堂叔抽了抽鼻子,感觉自己闻到了什么味道。
钱母心中涌起一股子不祥的感觉,忙出去叫上李老汉和堂叔,一起到新房门口喊了几声,依然没有得到反馈。堂叔就叫来了自己的儿子,几个男的一起“一二三”,狠狠的将大门撞开。
门一开,顿时一股子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而更骇人的,是满屋子的血红!
这哪儿是新房,简直是一间屠宰场!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肉块,墙上则泼洒了大片的血迹,钱肃的脑袋靠在床脚,双目圆睁,空洞的看着天花板,脑袋下面连着小半截脖子,再往下……没了!
钱母当场就晕了过去。堂叔的一个儿子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大叫大嚷:“杀人啦!杀人啦!”
李老汉疯了般冲进去,他的女儿在哪儿?
“呜呜”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李老汉他们几个人往门后一看,正是李翠花,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在椅子上,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嘴里面塞了个大布团子。可能是开门后的新鲜空气,她恢复了些意识,在挣扎求救。
李老汉和堂叔忙将绳子解开,将布团子拿出来,想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双脚刚恢复自由,李翠花就往外爬去,一边爬,一边嘶声喊着:“鬼啊!鬼啊!”
当地县令听说后,立即赶到现场,勘察一番,地上的肉块拼凑起来,正好是钱肃的尸体,却怎么也找不到凶手出入新房的通路,传说中的密室杀人案!
活下来的李翠花似乎是受了绝大的刺激,已经疯了,整天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别人,还时不时的惊叫起来,嘴里只是说:“鬼来了!别杀我!”一类的话。
钱母伤心过度,不到一个月也病逝了。一桩人人羡慕的婚事,却变成了钱家灭门的惨案,而县衙也迟迟查不到凶手,人们为之叹息的同时,都在说是有恶鬼潜入新房,杀死了钱肃。
传言传到后面,越发的有鼻子有眼,说钱肃能考中秀才,是跟恶鬼做了交易,可钱肃事后反悔,激怒了恶鬼,招致了被碎尸的灾殃。
钱家母子死后,李老汉将李翠花接回自己家中,李翠花经常发病,大晚上的叫嚷个不停,闹得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睡不好觉。只是碍着李老汉的情面,不好抱怨,上个月李老汉将李翠花嫁给了邻村的孙屠夫,大家都舒了口气,发自内心的向李老汉道喜。李老汉也地道,知道乡亲们之前没有上门找事,是给他们家面子,所以忙不迭的将聘礼拿出来,分给大家伙,便有了刚才的一幕。
“嗯……”年轻的书生摸了摸下巴:“恶鬼杀人?恐怕不是。”
张老汉哈了一声:“说实话,我儿子经常跟我说什么圣人云,没有鬼神,我也就不怎么信这些神神鬼鬼。但当时他们结婚,我也去参加了,还亲眼看到了现场。那新房就一扇门一扇窗户,我去的时候窗户也还是关着的,门是老钱家几个人撞开的,那你说不是恶鬼杀人,凶手是怎么跑出来的?”
“可房间里不是还有一个人么?”
“谁?哦你说翠花啊!听人说她给捆的结结实实,站都站不起来,怎么可能杀人?还有县里面的人特地给我们解释,说捆她的绳结在脖子后面,手够不到,所以她不可能是杀人后自己把自己绑起来,让我们不要乱猜疑。”
“说的也是,那真是件怪事啊。”年轻的书生摇头感慨。
又聊了几句,几个人各自歇下,第二天三名客人向张老汉告辞。
当天下午,这三个人就出现在冠县的县衙门口,冠县县令匆忙出面接待:“不知知府大人来访,有失远迎。”
年轻的书生,就是东昌府知府刘寿跟冠县县令寒暄几句,便让对方拿出钱肃被害案的卷宗。
这件案子让冠县县令印象深刻,就坐在刘寿边上,不断的补充一些细节。
案发后,听说是碎尸惨案,冠县县令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纵然他有点儿心理准备,但满地的尸块和血迹还是吓了他一跳。现场的窗户没有进出的痕迹,门闩是被撞断的,他还特意派人搭梯子,确认房梁上的灰尘,没有在上面藏人的痕迹。
对李翠花的询问费了老大的力气,李翠花只会恐惧尖叫,问来问去,从李翠花的答案中,拼凑出一幅场景——他们夫妻正要上床,突然间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将钱肃扑倒在地。然后李翠花就昏了过去,醒来后,看到的便是一片血腥,然后她又昏了过去,直到众人撞进房间才行再次醒来,但神志已经不甚清晰了。
冠县县令对翠花的遭遇颇为同情,听说她有了新的丈夫,还说自己准备也送一份贺礼。
钱家就三间房,外面一个小院子,那天晚上众人散去后,一间是新房,另外两间除了钱母和李老汉,还睡了好几个远道而来的客人,钱肃的堂叔也就住在隔壁,闹腾了一整天,晚上睡得都很香,他们都说自己实在记不得有没有可疑人物出入。
至于刘寿对李翠花的怀疑,冠县县令连连摇头,他的理由也不复杂,要将一个成年男子杀死本身不是件简单事情,而要将一个成人分尸,需要极大的力气和锋锐的武器才能办到,别说现场没有搜到什么利刃,李翠花也就是个普通村姑,提水或许可以,分尸的力气她是真没有。更别说他们检查了现场的绳索,李翠花被牢牢绑在椅子上,经过模拟,那种绑缚的方法,自己是肯定做不到的。
大门关紧,人被绑住,冠县县令分析来分析去,实在分析不出来杀人的方式,只好将案子挂成了“悬案”。
刘寿听完,没说什么,只是让冠县县令派人带路,他要去现场看看,顺便再派人去李翠花现在住的地方看一看她过得如何。
对待上司,哪儿能派人带路,冠县县令自然是亲自出马,引着刘寿到了钱家。
走过一片相当热闹的市集,就转了个弯儿,显露出一条安安静静的小巷子。大中午的,别的地方都有小孩子跑来跑去,这条小巷子却没有什么人影,只有偶尔响起的几声狗吠。
冠县县令介绍说,恶鬼碎尸杀人的说法传出去后,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人,有点儿钱的就搬走了,剩下没钱的,也都关紧了大门,即便要出去,也是匆匆走出巷子,绝不在巷子中逗留。
“凶宅”就在巷子中间,大门上面挂着两张封条,日晒雨淋的,已经有些脱落,衙役上前推开大门,众人走进去后,刘寿在院子里转了个圈,便径直走向中间的那间房屋。
或许是心理作用,过去这么长时间,众人走进房屋后,还能闻到一股子刺鼻的腥气。刘寿皱了皱眉,站在门口停了好半晌,想了想,他让冠县县令根据案发当日的情况,将屋子里的东西重新摆放,碎尸就用一些石头代替,被捆起来的李翠花,也让一个身材偏瘦的衙役扮演。
完成了“情景重现”,刘寿缓缓的走进去,先是在每块碎尸的位置都停下来观察,再到床前面站住,面朝着床俯下身子,双手拿着几块石头,随意的往后扔去,再转身看了下石头落下的地方。
嗯……他扔出去的石头,跟地上代表碎尸的石头,都差的老远……
冠县县令以为上司出了糗,忙上前想打个圆场,被萧华拦住:“莫要打扰他,看他的样子,估计已经有了线索和眉目。”
扔完石头,刘寿走到门口,蹲下去看向倒在地上的衙役,他没有去看绳索,而是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半天椅子腿儿。然后直起身子舒展了一下,又弯下腰,看向就在身边的大门和门闩。
“那李翠花跟这位兄弟个头差得多么?”刘寿突然开口问道。
冠县县令忙答道:“差不多差不多,小王个头矮,那李翠花或许也就比他矮上两三寸。”
“身材呢?”
“也差不多,农村出来的女娃,在家里也有帮忙种地干农活。”
“好!”刘寿双掌一合,嘴角微微上翘:“走吧,咱们回县衙等消息。”
很明显,上司真的有了眉目,冠县县令心里好像猫抓一样,痒得很,却又不敢去问,只好自己苦苦思索,到底错过了什么线索,难道真的是什么人杀了钱肃,而不是恶鬼?
回到县衙,派去看望李翠花的衙役也回来了,刘寿向他问了几句后,叹息了一声,看着冠县县令道:“罢了,本官已经知道案情始末,你这就派人,将与本案相关的一干人等都叫来县衙,两日后,一起去现场。”
两日后,冷清了数月的“凶宅”,变得人声鼎沸。除了被叫来的人们,听说知府老爷要揭开前阵子沸沸扬扬的“恶鬼杀人”真相,还有不少人特地跑来看热闹。
人到齐了,刘寿便引着他们走进“新房”。
除了官府的几个人,还有李老汉,钱肃的堂叔,疯疯癫癫的李翠花和她丈夫,五大三粗的孙屠夫,以及特地请来当见证的王老汉。
他们一进去,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就看到两个衙役“吭哧吭哧”的搬着椅子到门后某个位置,椅子上还绑着那个矮小的衙役,然后其中一个衙役打开门走出去,走出去之前,他小心翼翼的将门闩竖着贴放在门背后。
众人或疑惑,或讶异,或惊恐的目光中,被绑着的“小王”,用脚拖着地,“吱扭吱扭”的带着椅子往前挪,一点儿一点儿的挪到了门口,低下头,脸颊推着门闩中间,又是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前推,推过某个位置后,门闩“咔哒”一声落了下去,将门关上。
现场沉默了许久,那孙屠夫哑着嗓子:“大人叫我们看这个,有什么说法么,小的愚笨,不懂。”
刘寿冷笑一声:“不必狡辩了。我们且不说地面上除了刚才那道痕迹之外,还有另外一道深浅类似的痕迹,来人,将当时新房的椅子抬出来,与刚才的椅子放在一起,大家看一下椅子脚有何不同!”
还能有啥不同?这两把椅子,一把是用来结婚的新椅子,另一把也是刚从店里买来,上下光洁如新,只有椅子脚上出现了深深的摩擦痕迹!
看着低头不语的李翠花,和面色狰狞的孙屠户,刘寿厉声喝道:“本官已经查到,你二人早有私情,孙屠户你当日没有参加婚礼,但县城里却有人见到你出现在巷子附近!证据确凿,你二人还要如何狡辩!”
双手握拳,又松开,再握拳,孙屠户突然大吼一声,抱着李翠花就要往外冲。他们撞开了门口的衙役,却被门后面提前得到吩咐的捕快们死死摁在地上。
原来,李家搬到新的村子后,李翠花渐渐长大,与邻村的孙屠户产生了情愫,孙屠户家境不错,李翠花已经偷偷跟母亲说了此事,也得到了母亲的应允,可李老汉始终惦记着与钱家的亲事,不肯松口。但两家失联多年,也不能一直耽误女儿的亲事,李老汉向妻子和女儿承诺,如果李翠花十八岁的时候,钱家还没有人出现,便当没有娃娃亲,同意重新找女婿。
就在李翠花和孙屠户数着日子,眼看着就要到期之时,钱肃出现了。
李翠花和孙屠户当时都绝望了,孙屠户说要带着李翠花私奔,李翠花却舍不得自己的父母,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突然发现,如果没有钱肃,那他们的好事不就能成了么?
于是,婚礼当天,孙屠户说要进城做生意,就藏在了钱家附近。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灌醉钱肃,李翠花打开门,再让孙屠户杀死钱肃,绑好李翠花。
可钱肃酒量不错,喝了几杯交杯酒,就要宽衣上床,李翠花一着急,抄起剪刀就刺进了钱肃的心脏,将钱肃当场杀死。
等孙屠户进门后,认为剪刀杀人的伤口可能会被辨认出来,便索性将钱肃的尸体分尸,尤其是胸口砍了好几刀,完全看不出心口的伤痕。砍一块,孙屠户就随手扔出去一块,将尸体和血液弄得满屋子都是。
他力气大,所以尸体扔的特别远,都在屋子的角落,床边上反而没有几块,所以当时刘寿随手扔出去石头,看看距离,就更断定了凶手是一个力气很大的人。
分尸后,孙屠户将李翠花绑起来,放在门后,自己开门走出去,李翠花就按照之前练出来的做法,一点点的自己挪过去,关上门,然后闭上眼睛,在充斥着血腥的房间中,静静等待天明。
真相大白,李翠花和孙屠户杀人偿命,都被判了死罪,二人双双被砍了脑袋,也算做了地下的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