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
都让让!
衙役的铜棍劈开人群,马背上颠簸的师爷脸白如纸,怀里紧揣着盖了朱砂印的公文。
辰州知府后堂,红木案几上摆着具青面男尸,尸身遍布紫黑脉络,犹如活物在皮下蠕动。
"道长请看,这已是本月第三起。
知府陈大人用鎏金烟杆敲着尸检图,图上画着朱砂符咒,墨迹未干。
跪在堂下的妇人穿月白孝服,鬓角银簪垂着流苏,每低头时便露出后颈三点朱砂痣。
青袍道士闭目掐诀,忽地睁眼射出精光:"尸斑呈北斗状,是七煞锁魂阵。
大人可记得三年前,城东柳家小姐暴毙案?
堂外忽起阴风,卷着香灰扑到妇人脸上,她睫毛轻颤却未抬手擦拭。
"那案子不是定为自缢?
陈大人手中烟杆停顿半空。
道士冷笑:"自缢者舌不外露,可仵作验尸时……"他忽然住口,目光钉在妇人后颈朱砂痣上。
三枚红痣恰成三角,与尸体胸口的咒印如出一辙。
妇人突然伏地叩首:"民女愿招。
三月前夫君夜宿青楼,归来便似中邪,整夜对着铜镜梳头。
昨夜更抱来黑狗血,在卧房画满符咒……"她嗓音发颤,袖中滑出半截黄符,符上朱砂写着"阴阳和合"。
道士突然厉喝:"还不现形!
袖中飞出五帝钱,直取妇人天灵。
却见银光乍起,妇人发间银簪突然化作软剑,叮叮当当绞碎铜钱。

堂外冲进八个黑衣道士,结天罗地网阵,符纸如暴雨倾泻。
"住手!
沙哑嗓音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
众人回头,见师爷瘫坐在门槛,怀中公文散落。
泛黄纸页上,赫然画着与妇人后颈相同的朱砂痣,旁边批注小楷:"辰州李氏,生带三阴煞,克夫克子克双亲。
"你们都被蒙在鼓里。
师爷咳着血沫,手指颤抖着指向尸体:"看看他指甲缝。
仵作掰开死者手指,见缝里嵌着七彩粉末,在烛火下泛着妖异光泽。
妇人突然咯咯娇笑,孝服无风自动:"好个七煞锁魂阵,好个阴阳和合蛊。
她扯开衣领,心口赫然趴着只金翅蛊虫,正贪婪啃食着朱砂痣。
堂外梆子声破空而来,子时已到。
道士瞳孔骤缩:"子时三刻,阴煞最盛。
快封门窗!
话音未落,衙役惨叫跌进门来,浑身爬满指甲长的黑虫。
师爷突然暴起,夺过衙役腰刀,刀光直取妇人咽喉。
"且慢!
妇人指尖轻点刀背,金翅蛊虫腾空而起,在半空结成八卦图。
师爷突然踉跄跪地,七窍流出黑血:"你……你早就知道我是……"
"知道你是柳家表哥?
妇人冷笑:"当年你与表妹私会,用蛊毒害死亲夫,却嫁祸给克夫的我。

她扯下孝服掷火盆,烈焰腾起时露出内里红衣:"今日便用你们柳家的七煞阵,送你去见阎罗王!
道士突然高诵《往生咒》,青铜罗盘脱手飞出,撞碎神像。
众人惊见神像腹中滚出颗人头,正是半月前失踪的绸缎商。
人头口中含着黄符,符上写着:"以阳蛊养阴煞,借七煞转命格。
"原来如此。
陈大人瘫坐椅中,烟杆早已落地:"柳氏借克夫之名,诱贪色者入彀。
用七煞阵吸其阳寿,转嫁自身三阴煞命格。
他指向师爷:"而你……"
师爷突然狂笑,撕烂衣襟露出满身蛊纹:"二十年前就该死的人,多活了这些年,够本了!
言罢撞向铜柱,血溅当场时,金翅蛊虫突然飞入妇人眉心。
"三姑且慢走。
穿灰布衫的年轻人从雾中现身,袖口沾着朱砂印。
何三姑脚步一顿,包袱里的银剪刀悄然滑进掌心:"这位后生,可是要请老娘接生?
年轻人亮出青铜令牌,纹路似哭丧棒缠着符纸:"民调局办事。
昨夜城隍庙的动静,你当真不知?
何三姑干笑两声,指甲突然暴长寸许:"知道又如何?
这辰州地界,死的人还少吗?
"辣子!
吴勉踹开房门,黑靴上沾着义庄的香灰:"棺材铺王掌柜招供了。
三年前柳家小姐的棺木,钉的是七寸桃木钉。

沈辣抹着嘴角的芝麻粒:"桃木钉封尸?
这得是多大仇怨。
孙德胜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痰里缠着黑丝。
吴勉皱眉甩出张黄符,符纸无风自燃:"蛊毒入肺了。
看来那位'三姑'比想象中难缠。
他转身时,墙上的辰州地图突然渗出腥臭液体,竟是血泪混着蛊虫在蠕动。
"观山太保?
沈辣摸着腰间手枪,枪管还残留着昨夜的黑血:"不是说这帮人早灭门了?
吴勉突然扯开衣领,心口朱砂痣泛着青光:"永乐年间,刘伯温斩龙脉,观山太保就是监斩官。
门外传来急促马蹄,接生婆何三姑被锁在铁笼里,仍在喋喋不休:"你们抓我没用!
七煞阵早启动了,就等今晚子时……"她突然剧烈抽搐,从耳中爬出指甲盖大的蛊虫,虫背上刻着"柳"字。
"子时三刻,阴煞临门。
孙德胜撑着病体结印,符纸在指尖明灭不定:"这是要用全镇人的命续……"话音未落,何三姑突然在笼中尖笑,三点朱砂痣裂开口子,钻出三只金翅蛊虫。
吴勉甩手掷出七枚铜钱,结成北斗阵。
蛊虫撞上铜墙铁壁,溅出的毒液腐蚀出滋滋青烟。
用火!
沈辣掏出打火机,火苗刚窜起就被阴风扑灭。
远处传来婴儿夜啼,接生婆的笼中血泪横流。
"原来如此。
吴勉突然扯下颈间玉佩,青玉貔貅在月光下化作雷符:"不是续命,是转生。

他剑指接生婆:"你早死了,现在说话的是……"
何三姑突然七窍流血,嗓音变成苍老男声:"好眼力,吴家后人。
铁笼应声而碎,黑袍翻卷露出张腐烂的脸,正是三年前暴毙的柳家老爷。
他怀中跌出本《鲁班书》,书页间夹着张人皮地图,标着辰州地脉走向。
沈辣举枪瞄准,子弹却穿透腐尸钉入水中。
吴勉剑指水面,沅江突然翻起巨浪,二十艘空船连成北斗状,船头"喜"字化作血盆大口。
孙德胜咳血高诵《往生咒》,符咒却如石沉大海。
"快拦江!
沈辣将最后三颗手雷扔进漩涡。
吴勉却扯住他衣领:"来不及……"话音未落,整条沅江突然倒流,露出河底万丈深渊。
接生婆的腐尸在漩涡中化为血水,三点朱砂痣飘向夜空,化作北斗七星。
(尾声。
三个月后,民调局档案室。
沈辣合上"辰州蛊案"卷宗,照片里接生婆的后颈空无一物。
窗外传来婴儿啼哭,他下意识摸向后颈,摸到三点凸起的疤痕。
吴勉突然推门而入,手中握着带血的银簪:"辣子,该出任务了……"
"该来的总要来。
吴勉突然扯开百叶窗,夜色如墨汁般涌进来。
远处钟楼传来十二下钟鸣,沈辣后颈疤痕突然灼烧般刺痛,三点朱砂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辛丑年甲辰月,宜动土破煞。

吴勉甩手掷出七枚铜钱,青铜剑在月光下泛起幽蓝。
沈辣握紧南明离火枪,枪管上的符咒随着他心跳明灭。
两人踩过义庄门槛时,守夜人的惨叫正好撕破夜空。
棺材板轰然炸裂,七具尸傀呈北斗状围住二人。
吴勉剑尖点地,符纸在尸傀脚下自燃:"七星镇魂,破!
尸傀应声而倒,却在触地瞬间化作血水,血水中浮起半张人皮,正是三年前柳家小姐的遗容。
"子时三刻,阴煞临门。
沈辣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珠悬在半空,竟凝成北斗七星状。
吴勉瞳孔骤缩,剑指沈辣后颈:"你何时中的蛊?
月光下,三点疤痕已渗出金粉,在皮肤上勾勒出玄奥符文。
"从最开始就错了。
吴勉扯下颈间玉佩,青玉貔貅在月光下化作罗盘。
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停在沈辣心口。
两人同时看向人皮地图,上面辰州地脉竟与沈辣后颈疤痕完全重合。
义庄外突然传来铜锣声,八个抬棺匠踏着罡步而来,棺材缝里飘出熟悉的桐油香。
为首的黑衣人掀开棺盖,露出观山太保的青铜面具:"吴家后人,刘伯温欠的账,该还了。
"三阴转阳,龙脉翻身。
吴勉突然高诵《度人经》,枣木剑泛起雷光。
黑衣人却狂笑不止,袖中飞出七根桃木钉,钉成北斗状将二人困住:"你们真以为,斩龙脉的只有刘伯温?
沈辣后颈疤痕突然爆裂,金粉在夜空中凝成巨剑。

当他握住剑柄时,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道观地窖里,老主持将《鲁班书》塞进襁褓;沅江码头,接生婆用蛊毒换走女婴;甚至三年前野庙中的灵位,都是观山太保布下的局。
"以吾三魂七魄,镇!
符咒亮起时,观山太保的后人尽数化作血水。
吴勉接住坠落的沈辣,后者心口伤口竟渗出龙血:"别告诉老孙……他咳血的样子……怪吓人的……"
"辛丑年癸巳月,五劫临门。
穿藏青道袍的老者从雾中走出,拂尘扫过门匾时,民调局三个烫金大字竟渗出黑血。
吴勉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剑身发出龙吟般的震颤:"五劫散人?
三十年前就该魂飞魄散的人,也敢踏进京城地界?
老者从袖中抖出幅人皮地图,上面辰州地脉已化作九头蛇形:"吴家小子,你镇得住龙脉一时,镇得住三阴转阳的劫数?
他指尖轻点沈辣眉心,后者后颈疤痕突然灼烧,三点金粉在皮肤下游走成北斗状。
"三阴煞命,九转轮回。
何三姑指尖缠绕着金翅蛊虫,虫翅振动的频率与沈辣心跳同频:"当年老主持用银簪镇魂,却算漏了观山太保在棺木底刻的《斩龙诀》。
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朱砂痣裂开口子,钻出只三目蛊王。
"原来如此。
吴勉突然扯下颈间玉佩,青玉貔貅在月光下化作三清像。
三清像手中浮尘扫过人皮地图,辰州地脉竟开始逆流:"五劫散人,你借柳家血脉布九转轮回阵,当真以为能瞒过天道?
老者狂笑不止,袖中飞出七根桃木钉,钉成北斗状将三人困住:"天道?
刘伯温斩龙脉时,可曾想过观山太保在龙首埋了《河洛残篇》?
桃木钉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刻着符咒的青铜芯。
沈辣后颈疤痕爆裂,金粉在夜空中凝成巨剑。

当他握住剑柄时,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道观地窖里,老主持将《鲁班书》塞进襁褓;沅江码头,接生婆用蛊毒换走女婴;甚至三年前野庙中的灵位,都是观山太保布下的局。
"以吾三魂七魄,镇!
沈辣挥剑斩断桃木钉,剑光照亮老者腐烂的面容。
后者突然化作血雾,雾中传来刘伯温的声音:"三阴转阳,龙脉翻身。
吴家后人,你镇得住龙魂,镇得住人心吗?
"不好!
吴勉突然扯开沈辣衣襟,心口疤痕已蔓延至锁骨,金粉在皮肤下结成洛书图案:"你早被算进局里了!
他甩手掷出雷符,符纸却在半空被血雾腐蚀。
"掌教真人请吴前辈往麒麟窟。
小道士话音未落,后山突然炸开惊雷,百年古松拦腰折断处,露出树皮上天然生成的《河图》纹路。
吴勉起身时,剑穗铃铛突然无风自动,发出与沈辣后颈疤痕破裂时相同的颤音。
"吴家后人。
棺中传来女子声音,接生婆何三姑的虚影从血雾里升起,额间三目蛊纹流转金芒,"你镇得住龙脉,镇得住这《河洛残篇》里的天机?
她袖中飞出七根桃木钉,钉成北斗状将吴勉困住,每根桃木钉上竟刻着沈辣后颈的疤痕。
"原来如此。
吴勉突然扯下颈间玉佩,青玉貔貅在血雾中化作玄武真身。
龟蛇缠绕的虚影撞碎桃木钉,吴勉剑指何三姑眉心:"二十年前老主持用《洛书》镇魂,却算漏了你在女婴体内种下的三目蛊王。
何三姑狂笑不止,血雾凝成刘伯温面容:"吴家小儿,你可知《河洛残篇》为何与《斩龙诀》同出一源?
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朱砂痣裂开口子,钻出只三目蛊王。
蛊王振翅瞬间,麒麟窟内青铜灯齐灭,唯有吴勉剑尖泛着幽蓝。

"以吾三魂七魄,镇!
吴勉挥剑斩向蛊王,剑光却穿透血雾,将刘伯温的虚影钉在石壁上。
何三姑化作血雾消散时,留下半张人皮地图,上面辰州地脉已化作九头蛇形,蛇首位置正是天师府麒麟窟。
"老吴这趟怕是凶多吉少。
孙胖子擦着额角冷汗,突然发现枪管符咒里嵌着根银发。
当他扯断银发时,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道观地窖里,老主持将《鲁班书》塞进襁褓,接生婆用蛊毒换走女婴,而襁褓夹层中,竟藏着半页《河洛残篇》。
"三劫散,九转灭。
玄武背甲上的《河图》亮起时,天师府铜铃齐鸣,震碎的瓦当露出更多朱砂符咒。
小道士捧着道袍赶来时,只见吴勉的枣木剑插在窟口,剑穗垂落的青铜铃铛结满血痂,每声钟响便簌簌坠落金粉,与三年前沈辣心口渗出的血痕如出一辙。
"吴家后人……"虚影望向庙外,夜雾中走来藏青道袍的老者,拂尘扫过人皮地图时,辰州地脉化作九头蛇形,蛇首位置正是野庙地底。
老者从袖中抖出半页《河洛残篇》,泛黄的书页上,刘伯温批注清晰可见:"三阴煞命,可镇龙魂。
然洛书主变,吴家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