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是不死之身。

但大婚前一天，未婚夫的白月光说没有我的心脏做药引她会死。

于是，我的未婚夫亲手剜出我的心脏。

可明明，没了心脏会死的是我啊。

我死了，他却疯了。

而我历劫成功，脱离小世界，回归仙班。

顺带捞走了他的死对头。

1

大婚前一日，我的未婚夫沈修竹拿着小刀，要剜出我的心脏。

我苦苦哀求：“修竹，没了心脏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向来清冷的丞相，脸上是残忍的温柔：“安安，不会的，国师说了，你是不死之身，你用你的血救了那么多人，就算没了心脏，你也能活下来。”

我拼命摇头，往后退。

他步步逼近。

“你只是少了一颗心脏，但青青少的可是一条命啊！你就非要见死不救吗？你放心，明天我们就成亲，你和青青都能好好的。”

他使了一个眼色，仆从踌躇着，还是上前按住我，但不忍地撇过头，闭上眼。

而他，紧紧攥着匕首，眼神专注地盯着我的心脏处，毫不留情划破我的胸膛。

“你就那么相信她吗？你当真一点也不信我？”

叶青青轻飘飘一句话，就给我定了结局。

她说：“姐姐不愿是人之常情，修竹哥哥不必为难姐姐。”

就是这样，沈修竹更加疼惜她，挥刀落下没有半点犹豫。

我定定看着沈修竹。

他不回答。

可这就是他的回答。

他默认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

刀子一寸寸深入。

冰冷，刺痛。

晕过去前，我只听见沈修竹离去的脚步声，胸腔空荡荡的，所有情谊也瞬间清空。

他甚至不曾吩咐人给我止血。

是啊，我是不死之身，流点血，不会死。

这点他毫不质疑。

他是那么坚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死。

无论如何，都不会死。

要不是我昨晚见到了太上老君。

要不是叶青青背地里嚣张恶毒。

要不是她说我的心脏能救她其实是她买通国师编造的。

我是愿意救她的。

2

一个月前，我站在丞相府门口，迎接沈修竹回京。

然而我的笑容在见到他时僵住。

他身旁多了一名女子。

柔柔弱弱，小脸清丽，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她不安地躲在沈修竹身后，害怕地打量我。

“安安，这是我幼时好友叶青青，她的父亲是前尚书，被弹劾罢官后病逝，母亲自缢。我此去江南恰巧见她无依无靠，便带回来，你不会介意吧？”

我还没说话，叶青青带着哭腔开口：“要不我还是走吧？姐姐应该不太欢迎我……”

不是，她哪只眼睛看我拒绝了？沈修竹都这样说了，我能介意吗？

“不是……”

“安安，你别吓青青，她本来就很难过了，不像你一直住在丞相府，没吃过苦。”

沈修竹不满，沉下语气。

我心往下沉，来丞相府前的记忆刻骨铭心，他怎能说我一直在丞相府，没吃过苦？

“青青，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你就安心在府上住下。”

我沉默着，看着沈修竹揽着叶青青的肩膀擦肩而过，再未看我一眼。

我叹口气，既然如此，便好好招待吧。

事与愿违，我想和睦相处，叶青青却不愿意。

我送去亲手做的桃花糕。

当晚她便中毒。

她哀哀地求着沈修竹不要怪我，话里话外却默认了就是我下的毒。

沈修竹竟也听信了。

他说青青不会说谎，他了解她。

可这么多年了，人不会变吗？

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不了解我吗？

他宁可相信分别多年的外人。

我想起我听到的流言，沈修竹曾有个很喜欢的女子，两人青梅竹马，都快谈婚论嫁了，没想到那家被贬，从此两人失去音信，沈修竹也因此封心锁爱。

我原本也是相信的。

可沈修竹把我从死人堆捡回来后，对我万般好，我便无论如何也不信了。

国师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他见我第一眼，就说我是天煞孤星，不死之身。

我自有记忆起，就在死人堆。

可我却在那种环境下活了下来。

国师的话，无人不信。

可沈修竹扛着外界的流言，把那些诋毁我的官员都弹劾了一遍。

甚至去请教国师，可有破解之法。

国师让我多做善事，我的血肉可治病。

沈修竹本不愿，我却不想他再背负外界压力，主动定期献血。

慢慢的，我成了福星，救人的福星。

沈修竹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我们已经定下婚期，就在一个月后。

可现在，他为了叶青青责骂我。

我竟觉得，那些流言不无道理，她跟沈修竹很配。

真应了流言，她是沈修竹心尖上的人儿。

沈修竹禁了我的足。

我闭门不出，叶青青却屡次找上门。

她笑里藏刀，一双柔情的眼睛面对我时盛满了恶意。

每次她来，总要找茬，沈修竹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失望。

我推她，我泼她水，我打她，我骂她……

莫须有的罪名安到我身上，叶青青弱柳扶风之姿，只要一流泪，我百口莫辩。

他从来不信我。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啊……

我才发现，我对他而言，不过如此，那些山盟海誓，不堪一击。

我天性不愿受委屈。

可每当我有放弃的冲动，沈修竹适时递来甜枣。

他说，我们就要成亲了，让我忍忍，别再闹了。

“青青孤苦无依，我自然要多照顾她，你别总计较这些，小家子气的！多学学青青，她那么善良，屡屡宽恕你。你知足吧。”

“你为什么不信我？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是我平日太娇惯你了，养成你无法无天的性子。你且安心待着吧，等到成亲之日，自然能出来。”

我不知如何辩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锁上了院门，吩咐小厮严加看管。

饶是如此，他知道我喜欢美食，甚至请来了他的死对头玉子期，唯一的皇商，最有名的厨师，让他在我院中小厨房做吃的。

这么荒唐的请求，玉子期竟然也答应了。

我问他原因，他只说：“丞相给的实在太多了，我是一名商人。”

士农工商，沈修竹最看不起商人，他同样瞧不起玉子期，却愿意为了我请他来。

无论如何，美食不能辜负，我听话地待在院子里。

我每日最大的乐趣，只剩看他做菜。

我闷闷不乐时，他还会讲笑话逗我。

明明比我还小，却反过来安慰我。

我也会逗他：“你好可爱。”

他羞红了脸，更加可爱了。

以前我觉得沈修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但现在，我觉得玉子期也很好看。

鉴于他的表现，我愿把他的好看排在沈修竹之前。

好像这样，就能减少我的伤心。

我院子外人来人往，下人们夸赞着叶青青温婉淑良，我配不上丞相大人。

我能想象到，他们郎才女貌，宛若天仙配。

内心止不住的酸涩。

他真的会娶我吗？

为什么被关着的，是我？

我才是他未过门的新娘啊！

3

我忍了一个月，换来的却是剜心而死。

好巧不巧，就在我大婚前，叶青青突发心疾，一病不起。

惊动了国师。

国师说需要我的心脏做药引，方可救她。

恐慌蔓延了我全身。

我莫名觉得，沈修竹干得出这种事。

我不是逆来顺受之人，我想逃。

我必须要逃。

就在我收拾行囊时，眼前凭空出现一位仙人，自称太上老君。

“你是下凡历劫的神兽，这是你要应的最后一劫，心脏被剜后，你就会死，那时你便历劫成功，可回归仙班。否则，需重来一世。”

留下一番话，他眨眼便消失。

我颓然瘫倒地上。

兀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可当沈修竹拿着刀逼近时，我忍不住难过。

这么多年，当真一点情分不剩。

哪怕是一条狗，也总有感情了，还能说杀就杀吗？

“我真的会死的，沈修竹，你放过我吧，我祝你和叶青青百年好合。”

我希望他残留一丝良心。

可他只有对叶青青的赤诚之心。

“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的，可青青却会。等你救了青青，我便娶你，她是我妹妹，你也不希望她死吧？她会感激你的。”

我不会的，那么恶毒的人，死就死，别的浪费资源。

她不会的，她只会做梦都笑醒，然后假惺惺地装模作样哭几声。

我绝望闭上眼，任凭他把刀子送入我心口。

连同十几年的情谊，一同扎破。

他拿着我的心脏，毫不留恋转身而去。

甚至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我想起，他把我从死人堆抱回来的时候，恨不得时时刻刻守着我，亲自为我上药，我原本瘦瘦小小的，养了几个月，便白白胖胖。

我贪玩，上树掏鸟窝，摔下来，擦破了皮，他要心疼好半天。

我下河里抓鱼，脚被石子划破，他甚至捧着我的脚，“都是这石子不好，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现在，我好痛，碗大的伤口啊。

他半点不心疼了。

我苦涩地弯起嘴角。

就这样吧，从此你我陌路，我当我的神仙，你做你的凡人。

到头来，只有玉子期守在我旁边。

“我快死了，你走吧……”

我虚弱地朝他笑。

他趴在床边，红了眼眶，他是唯一为我感到不值的人。

“丞相不配为人，他如此残忍，他和叶青青，都会遭报应的！”

我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想喝芙蓉汤了，要……新鲜的花……带着露水……”

他艰难地闭了闭眼。

“好，你等我，我去为你采花，你一定要等我，天亮了，我就回来了。”

他不舍地回头看我一眼，轻掩上房门。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好丢脸啊。

我疼得冒冷汗，逐渐麻木了，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床纱。

很安静，我能听得到屋外虫鸣草动，唯独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叶青青半夜溜进我房间，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淡淡瞥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死没死。我知道你没了心脏会死，国师告诉我的。

你怎么还不死啊？我偷偷告诉你，国师是被我收买的，我根本没病，但我就想你死。

怎么样？死在你成亲前，这份大礼你可喜欢？我早跟你说过，修竹哥哥是不会娶你的，一个死人，呵！”

黑暗里，她的笑容阴毒，像索命的厉鬼。

我忽然觉得强撑着了无生趣。

“乐云安，你去死吧！”

叶青青掐住我的脖子，手指渐渐收紧。

我瞪大眼睛，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血，霎时没了气息。

叶青青嫌弃地后退一步，满意地笑了。

然后拍拍衣袖，慢悠悠地离开。

我魂魄离体，仿佛卸去了万斤枷锁，顿觉轻松。

床上的尸体毫无生机，胸口一个血淋淋的洞，表情还残留着震惊。

我不再多看，飘在空中，俯瞰整座丞相府。

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正堂挂着红绸。

简陋至极。

我之前跟沈修竹说过，我要亲自监工，布置丞相府。

无论如何也不会用几块红布敷衍了事。

他那时应得好好的，我还记得他说要娶我的时候，眼神忐忑，生怕我拒绝他。

然而他从江南回来，变了个人似的。

忘了他的承诺，将我禁足。

他恐怕根本不上心，对于婚事一点也不重视，只不过是打发我的理由。

要不是我还担着“福星”的名头，他可能早已抛弃我。

去娶他的心上人。

说什么兄妹？

兄妹何至于你侬我侬，流言蜚语在我院子前大肆宣扬。

我冷漠地注视着底下的一切。

要是大家知道，成亲前一晚，新娘子被新郎剖心害死了，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不知怎的，我有些想笑。

应该很好笑吧！

4

天色渐晓，宾客纷至。

叶青青精神奇好，一点不像刚病的人。

她穿着大红的衣裳在前门待客。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新娘。

没有八抬花轿，没有娘家送亲，甚至没人去我的院子看一眼。

沈修竹打算让我自己走到正堂，跟他拜堂。

可我起不来了。

时辰到，沈修竹皱眉。

“她怎么还不来？”

叶青青体贴地宽慰：“修竹哥哥别急，新娘子出门总是要费点时间的，姐姐肯定舍不得错过时辰，多等会也没事，毕竟，一生就这一次机会。”

沈修竹冷哼一声。

“太不懂事了，在这种时候闹脾气！”

他手一指，随便点了个小厮，“你去催，告诉她，再不来，这婚就别成了。”

宾客窃窃私语，我就飘在正堂上方，听着沈修竹指责我，看着叶青青故作姿态。

“要我说，叶小姐也配得上丞相大人，哎，可惜了。”

“这新娘子再不来，换个人也不是不行。”

“对啊，你看这衣服，也应景。”

沈修竹冷着脸，一言不发，叶青青听着众人的言语，脸上浮现娇羞之色。

她凑到沈修竹耳边，低声道：“修竹哥哥，别误了吉时，让大家见笑，不如我披上盖头，替姐姐走了流程？大家也看不出来。到时我再向姐姐赔罪。”

沈修竹思索片刻，最终点点头。

叶青青笑得矜持，到偏房盖上早准备好的红盖头，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正厅。

沈修竹露出温柔的笑，搀着她走到中间。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沈修竹父母已经去世，坐在上座的是国师。

嘶，有些眼熟。

定睛一看，跟太上老君有几分相似。

福至心灵。

这老头亲自下凡来搞我！

我死的那一刻，所有记忆回笼。

我是饕餮转世神兽，爱好美食，偷了太上老君心爱的炼丹炉烧烤，结果弄丢了。

太上老君气疯了，告到玉帝那儿，要我下凡历劫受罚。

这老头公报私仇，居然跟下来整我！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

他似有所觉，往我这看来，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看得见我。

还挑衅我。

他给我传音：“待老夫死了，就带你回天上。”

我撇撇嘴，他受人尊敬，哪会死！

我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我只能看戏。

宾客散去后，沈修竹还在生我的气。

叶青青让他来找我。

他立刻沉下脸：“看什么看！既然敢摆架子，就让她自个后悔吧！别说我不给她机会，是她自己不珍惜。”

叶青青满意了，掩嘴遮住得意的笑。

连着几天，沈修竹都没找我。

叶青青一跟他说，他就炸，更加不愿去找我。

于是叶青青频频提醒他找我。

这个小绿茶。

好烦哦。

我直接入了她的梦。

梦中，我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嘴唇艳红，像刚吃了一个孩子，穿着白色的长袍，胸前破了一个大洞，露出内脏。

“叶青青——还我命来——叶青青——你害死了我——偿命来——”

叶青青尖叫，生生被吓醒。

门外候着的侍女急忙推门：“小姐，怎么了？”

叶青青勉强笑笑，额头布满冷汗：“没事，你出去吧！”

我在空中荡来荡去，笑死。

叶青青在床头点了一支蜡烛，有了光亮，她就没那么怕了。

我凑过去，吹了一口气。

叶青青抖着手，再次点燃，我又吹灭。

来回几次，叶青青面如菜色，喊来侍女陪床。

次日，她真心实意地去找沈修竹。

“修竹哥哥，听下人们说，姐姐的院子有很浓的血腥气，不如你去看看吧？”

这是我死后的第三天。

他砸了茶杯。

碎片四溅，划破了叶青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