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提起这件事时,心里总是有些堵得慌,像一块石头卡在嗓子眼儿上下不去。事情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那天,我把女儿叫到家里吃饭。饭桌上,我斟酌了好久才开口:“小宁,爸妈最近把遗嘱立好了,你别担心,咱家的房子和存款都已经写明了,会均分给你和你弟。”她停下筷子,愣了两秒,然后低头拿起手机,“嗯,知道了。”语气淡淡的,眼睛都没从屏幕上抬起来。我当时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表露情绪,毕竟,这种话题谁听了都别扭。可从那以后,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以前她隔三差五会来家里看看我们,有时带点水果,有时陪我妈唠嗑。可立遗嘱之后,她来的次数明显少了,电话也越来越敷衍。要不是我主动打过去,她很少主动联系。“爸,这个月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听起来公式化得很。我赶忙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忙不忙,要不要回来吃顿饭。”“最近公司挺忙的,改天吧。”她匆匆回了一句,没等我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我拿着手机站在客厅,望着窗外发呆。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像喝了一口凉了的茶,又苦又涩。从那以后,每次通电话,她不是催促我妈去办点手续,就是提醒我们注意保养身体,话里话外都带着一股生分的味道。我和老伴私下也讨论过这事儿,我问:“你说咱是不是做错了?”她叹了口气:“也许小宁心里有想法,但又不好明说吧。”于是,我决定当面问清楚。那天,我约她出来吃饭。一家她喜欢的小餐馆,我们常去的那种。刚坐下,我就开门见山:“小宁,爸想问问你,是不是因为遗嘱的事,心里不舒服?”她愣了一下,筷子都停在了半空中,随即摆摆手:“没有,爸你想多了。”我盯着她的脸,她低头喝汤,眼神有些闪躲。“小宁,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爸妈直说。我们立遗嘱,是想提前安排好,不想以后给你和你弟添麻烦。”她咬了咬嘴唇,过了好久才开口:“爸,我知道你们是为我们好,但……我就是觉得……你们是不是对弟弟太偏心了点?”这句话像一记闷棍,敲得我脑袋嗡嗡的。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会这么想?房子存款不都是均分的吗?”“是均分,但你们想过没有,我这些年从来没麻烦过你们,弟弟呢?他成家立业,你们帮了多少?现在你们又……”她没说完,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她说的我不是没想过。小宁一直很独立,从大学到工作都没让我们操心。她弟弟情况不同,早些年工作不稳定,结婚还欠了一屁股债,我们确实帮衬了不少。“爸不是偏心,弟弟情况特殊,咱家条件也就那样,你懂吧?”“我懂。”她笑了笑,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所以我也早就习惯了。只是有时候……心里会觉得,自己永远是在‘懂事’的位置上。”我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吃完饭,她说还有事,先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回到家,我把这事儿跟老伴说了。她沉默了好久才说:“要不,咱再商量商量?”“怎么商量?”我叹了口气,“本来就是为了公平,结果却弄得大家都不高兴。”接下来的几天,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让这事儿再拖下去。于是,我又给她打了个电话:“小宁,爸想了很久,这遗嘱的事,还是咱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聊聊吧。”那天,家里终于坐满了人。她一边给茶杯里加水,一边低头不语。弟弟也一脸局促,显然不知该说什么。“爸妈知道这事让你们心里不舒服。”我开口打破了沉默,“所以,咱们今天就说开了。小宁,你弟弟,你们俩说说心里话吧。”最终,小宁还是开了口。她说了这些年的委屈,说了自己独立的压力,也说了对我们“偏心”的埋怨。弟弟听完有些红了脸,“姐,我不是有意让你觉得……只是这些年……确实有点……”“你不用解释。”小宁摆摆手,“其实我就是想听爸妈说一句,承认他们对你偏心,我心里就能平衡点。”我和老伴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小宁,你说得对,爸妈确实对你弟弟多照顾了一些,但我们对你的爱一点都不少。”她眼圈红了,低下头抿着嘴。那天的谈话持续了很久,我们重新商量了遗嘱的分配,也更多地听了孩子们的想法。虽然谈话过程中有些争执,但最终,大家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后来,小宁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时不时来家里坐坐,电话里也多了几分亲切。虽然遗嘱的事情让我们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波折,但也让我明白了,亲情里最重要的不是公平,而是理解和沟通。现在想想,那些曾经的冷漠和敷衍,也不过是她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而我这个做父亲的,差点错过了她的真正心声。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