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带着我和继父的女儿上街，一辆卡车飞驰而来。
妈妈拉着继父的女儿跑了，留我在原地被车撞飞。
1
中考前一天，我趁着没人溜进厨房，告诉妈妈：「老师说我能考上全市最好的高中。」
说完，我一脸希冀看着她。
虽然年近四十，我妈依然保养得很好。
此时身着旗袍，盘着精致的头发，正在准备晚饭。
明明做着最平常的家务，却像在雕刻一件艺术品，优雅而精致。
怨不得旁人总说，妈妈嫁给爸爸是委屈了，找继父这种大老板才是命中注定。
妈妈把继父女儿爱吃的宫保虾仁一颗一颗下锅，淡漠回我：「知道了。」
我满腔兴奋被一盆冷水浇熄，讪讪离开厨房。
仰头看见继父的女儿站在二楼，扶着栏杆看向我这边。
我上楼，压下姿态，打了声招呼，低着头从她身边绕过。
刚到楼梯拐角，突然看到她面上漏出古怪的笑容，随即一股推力落在我肩膀上。
身体不受控制的后仰。
意识回复时，我正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上是磕在楼梯尖锐的棱角留下的痛。
妈妈站在我身边俯视着我。
顿时委屈涌上心头，我哽咽着小声说：「妈妈，她推我。」
妈妈面无表情的脸上带上一丝不认同的神色：「别胡说，走路都走不稳，成绩好又有什么用。」
额头上留下冰凉的液体，我条件反射伸手去摸，是血。
我晕血，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昏迷前一秒看妈妈迈着从容的步子向楼上走去，微笑着对着继父的女儿说：「琳琳，没吓着吧。」
2
我头戴纱布去参加了中考，汗水渗入伤口，火辣辣的疼。
我如愿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而继父的女儿林琳由于成绩一般，被继父花钱塞进了一所私立高中。
收到录取通知那天，妈妈做了一桌子菜来庆祝。
为林琳。
她得意地穿着公主裙在家里四处游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而我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拨弄着靠枕下摆的流苏。
饭桌上。
继父林叔叔打趣自己的女儿：「琳琳，你要多和小希学习，看看人家成绩多好。」
林琳恼怒拧眉：「到底谁是你亲生的呀！」
妈妈神色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遂笑道：「琳琳很聪明的，不怎么学习都能考这么好的高中，像小希那么努力还得了。」
林琳心情好，一改平时对我妈冷嘲热讽的态度，附和道：「你看，连甄阿姨都懂的道理，你却不知道。」
林叔叔被林琳的古灵精怪逗笑。
我像个圈外人，看着林叔叔揽着妈妈的肩膀，他们两人慈爱的目光落在林琳身上。
眼前的情景幸福得像一幅画，而我只能低下头，攥紧了衣摆。
我想，要是爸爸还在的话，他一定也会为我庆祝，未必有珍馐佳肴，但一家人在一起一定很开心。
3
入学前，妈妈带林琳去购物。
我祈求了半晌，妈妈才勉强答应我同去。
二人手挽手走着，像是一对真正的母女。
妈妈脸上一直洋溢着微笑，一路和林琳说着话，「琳琳，等会看好什么了就和阿姨说，我都给你买！」
林琳并不领情，只小声喃喃：「还不是花我爸的钱。」
我妈像没听到一般，依旧反反复复叮嘱她上了高中不要太辛苦，别把自己累坏了。
我默默走在后面，回忆起她和爸爸带我上街，小小的我走在中央，手被他们紧紧牵住，生怕弄丢了我这个掌上明珠。
我在心里反复劝慰自己：妈妈二婚，是要和林琳搞好关系的。
绿灯。
我们三人走到了马路中央，刺耳的鸣笛声突然在耳边炸响。
条件反射扭头看，巨大的卡车车头就在不远处，正急速驶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危急时刻，时间像是放慢了，我的脚黏在地面上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离我越来越近。
本能反应惊呼出声：「妈妈！」
被撞的前一刻，我看见妈妈拉着林琳向前扑去，二人跌倒在地。
下一刻，我重重地落在马路中央。
林琳抱头蹲下，尖叫个不停。
妈妈把她抱在胸前，一下一下抚着她得背安慰。
泪水涌上来，心比身上的伤还要痛。
我自虐似的看着她们二人的互动，直到围观的群众聚集过来，挡住我的视线。
4
迷迷糊糊躺在病床上，意识没有完全清醒，耳朵里清晰地传来隔壁床的互动。
「妈，帮我削个苹果。」我听到林琳的声音，生涩而别扭。
林琳的妈妈早死了，据说是一场意外，死前把林琳护在胸前，保住她一命。
既然如此，那她此时称呼的对象应该是我妈妈。
我该为妈妈开心，终于得到了这个家庭真正的主人的认可。
只是为什么医院的消毒水这么浓郁，刺得我眼睛发酸。
5
上了高中，我的成绩急转直下。
高二期末考过后，林琳成绩依旧稳稳地保持在中上游。
和继父报喜的同时不忘拉踩我，将我倒数的分数如数家珍，「还以为学习多好呢，上了高中不就不行了。」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话她当面背后说了无数遍，我耳朵长了茧。
她觉得无趣，便去找别的乐子。
林叔叔表面鼓励我继续努力，实则对自己女儿的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这么多年，我终于渐渐掌握了在这个家的生存之道。
晚上，我在温习功课。
妈妈罕见地来到我的房间，轻轻合上了门，自顾自地坐在我的床头。
低声道：「成绩到底是多少？」
我盯着试卷，头也不抬：「妈妈还是多关心林琳的成绩吧，她才是你的宝贝女儿。」
妈妈不理会我，追问：「你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控分了？」
我震惊于她得敏锐，但仍然漠视她：「没有，就是这个水平。」
妈妈突然红了眼眶，声音颤抖：「学成这样，对得起你爸吗？」
压抑许久的情绪涌上来，我对着她低吼：「别提我爸，他早死了，你过得这么舒心，我们到底谁更对不起他！」
爸爸死后，我从没见过妈妈哭。
此刻，她的泪水如断线的柱子扑簌簌地落下：「我对不起你爸？我背负了多少骂名，嫁到仇人家，还不是为了……」
我看着她紧闭了颤抖的唇，心中的怨念转化成疑惑。
「为了什么？爸爸不是工作意外死的吗？」
妈妈收了眼泪，眼神空洞，沉默坐了半晌，起身就要离开，看着单薄的背影，我突然一阵不忍。
「妈，我对了答案，应该能考到年级前十。」
妈妈握住门把的手顿住，只有颤动的肩膀告诉我她此时的情绪。
她喃喃出生：「姜野，孩子我给你好好养大了，你可以放心了。」
我快步上前拉住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了？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她的手附上了我的，轻轻一捏，「你是个聪明孩子，在这个家保护好自己，好好学习，其他的不用管。」
妈妈离开后，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不敢相信。
6
直到某天无意间看到妈妈拿着继父心脏病的空药瓶把玩，我本能将即将进门的林琳挡在门外。
之后，在垃圾桶里翻到了一罐维生素片的空瓶，而那瓶心脏病药已经满满当当放回原位。
我悄悄拿走空瓶，扔到了离家最远的垃圾桶。
这一刻，我才明白了妈妈对着林家人笑不见底的眼神里，到底藏着怎样的深意。
7
据我所知，爸爸死于工伤。
当时受雇于林叔叔的公司，维修他们有着泄露风险的地下管道。
谁知地面突然塌方，他们一众工人被永远地埋在了下面，尸体都找不到。
林叔叔带着大笔钱财过来赔偿，弓着身子声泪俱下地道歉。
抬起头来，却对着泪水涟涟的妈妈看直了眼。
而后便不顾世俗的眼光对妈妈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来接妈妈领证的那天，街坊邻居涌到路上，指着妈妈的脊梁：「这是个丧良心的，踩着自己男人的尸骨，嫁给了仇人。」
妈妈挺起胸膛，毅然决然带我入住了林家。
8
高考结束，我考上了国内顶尖学府的医学系。
林叔叔看着我的录取通知书失神：「小希原来成绩这么好的吗？」
我笑道：「好好学习就为了当个医生，以后咱家谁有个病啊灾啊的，都不用愁了！」
林叔叔哈哈大笑，连连感慨我是真的长大了。
我妈给他揉肩膀，闻言嗔怪看我一眼：「乌鸦嘴。」
随即绕道林叔叔的身边坐下，抱着手臂：「她不像林琳，有个好爸爸，再不济以后继承公司衣食无忧，只能自己拼命学了。」
妈妈像个撒娇的小女人，林叔叔被奉承地开心，随口道：「我的公司，我们一家人人有份！」
妈妈摇头，握住了林叔叔的手腕，托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不要什么公司，给我分点钱，让我们母子能吃饱饭就行了。」
林叔叔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她得肚子，惊喜地嘴唇蠕动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怀孕了？」
得到妈妈肯定的答复，他竟激动地落下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