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总，夫人死了，鲜血染红了整个浴室。」
刘妈的话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叫汤蔓蔓别在耍这些把戏骗我回家了，没用！」
我迅速挂断了电话，这个女人怎么舍得死呢。
她最怕疼了。
当初我欺负她害怕变成植物人，又害她跳楼，撞车，挨打，病危通知书都下了无数次。
没见哪一次她真的死过。
可真当我心不在焉赶回别墅时，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消失不见了。
1
开会的时候注意力一直不集中，心头很是烦躁。
这个女人总有这样的魔力，害得家里保姆都跟着她一起撒谎骗我。
三年了，这样的手段她用过无数次。
不是受伤了就是发烧了，要么就是生大病了，这次倒好，直接用死了来骗我。
不过想着今天是她的生日，我还是早早的结束工作赶了回去。
我要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她妈妈的子宫癌有救了。
「尚，尚总，」
「嗯。」
对于刘妈的问候，我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往楼上走去。
今天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刘妈有些奇怪。一眼眶通红，像核桃一样。
不过上楼后我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汤蔓蔓。
心头的烦躁越来越严重。
我不由自主点了一根烟，眉头紧皱。
「还不赶紧让汤蔓蔓出来见我。」
真的是太惯着她了。
这个女人怎么有点不一样呢？平时我回来的时候，她总会高兴的像个小鸟一样扑进我怀里。
那张樱桃小嘴更是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说她想我了，说我怎么还不回来看她，说我是不是不爱她了？
「厉，厉总，是真的，夫人已经死了。」
「今天是您没回来的第45天。」
「按照夫人的意愿，我们已经将她的遗体火化。」
「厉总，当时夫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抢救不过来了， 她是一心求死的。」
我举着烟的手都开始变得僵硬，瞳孔一瞬间猛缩。
我看见了刘妈递过来的照片。
上面说的像是皮包骨一样的汤蔓蔓安安静静的躺在浴缸里。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浴缸里全是鲜血，整个浴室都是通红一片的。
异常恐怖，而汤蔓蔓明亮的眸子就好像再也不会睁开一样，闭的死死的。
浑身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双眼也开始变得没有焦距，我将手机打翻在地。
汤蔓蔓死了？
怎么可能呢？
怀揣着各种痛苦，难过，绝望的情绪，我浑浑噩噩的开车来到了江山墓地。
我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会死。
一定是刘妈骗我的，她们两个联合起来骗我。
45天吗？我竟然已经这么长时间没回去，她一定是跟我生气了。
然而当我站在刘妈说的那块墓地前，是整个人彻底被巨大的恐慌给笼罩。
墓碑上漂漂亮亮的照片，笑的眉眼弯弯，那就是我的汤蔓蔓！
她的笑容都夹杂着一些凄凉。
汤蔓蔓之墓！几个字就好像一把刀子一样狠狠的扎进我的心口。
我再也控制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墓碑前。
「蔓蔓，你一定在生气，对不对？」
「你故意这样骗我的，是不是啊？就是因为我跟许音音订婚？」
「明明上次你喊我在我怀里跟我说你永远都不会走，会陪着我的。」
「你怎么就说话不算数了呢？」
「怎么就舍得留下我一个人呢？」
2
今天和日历是个上坟的日子。
墓园里来来往往的行人鱼龙混杂，各种声音都有，可是却没有一道声音回应我。
这一刻我真的感受到了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
心脏就好像是要被一股强烈的力道狠狠撕成两半一样。
身子都开始变得踉踉跄跄，我双手抚摸上汤曼曼的照片，心碎成一片又一片。
「尚总，您秘书打来电话，说许小姐约你下午去逛街。」
刘妈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小声嘀咕，可这一刻我连她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刘妈是不是蔓蔓心情不好了？」
「没关系的，你把手机给她，我跟她说些好话，她就听话了。」
「蔓蔓最喜欢吃乾隆家的烤鸭了 ，我开车去买。」
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浑身剧烈颤抖，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双眼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入目全是黑蒙蒙的墓碑和她的黑白照。
那个眉眼弯弯的照片刺激的我情绪激动又崩溃，我开始发疯。
「是谁？是谁？把我的蔓蔓放在这里。」
「蔓蔓，我的蔓蔓在家，她在等我，在等我娶她。」
「她说过她要当我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可是不管我怎么歇斯底里的哭喊，嘶吼，刘妈和周围都没有丝毫动静。
我又一脸希冀得看下刘妈。
「是不是因为她不想跟我说话？」
「那你回去告诉她，好不好？让她等等我，我马上就回去了。」
刘妈却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指着墓碑上的照片哭喊。
「尚总，汤小姐已经没有办法再等你了。」
「她到死都没等到你娶她当夫人。」
这一刻，全世界都开始安静下来了。
原来人在想疯疯癫癫自欺欺人的时候，情绪总会格外的清醒。
无穷无尽的悲伤，绝望甚至是悲凉从我心里涌了出来。
「蔓蔓你怎么就食言了呢？明明说过要等我的。」
身体好像涌出了一股剧烈的疼痛，一股腥甜涌上心头，头昏脑涨的同时，意识也开始渐渐昏迷。
闭眼前，我好像看见墓碑上的照片笑容愈发灿烂了。
那明媚的笑容开始跟记忆中重合。
我永远忘不了汤蔓蔓，我记得那一年被千夫所指怒骂，霸凌时，是她娇小的身躯挡在我面前。
那时她说，「别怕，你没错。」
是啊，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校霸，她娇小的身躯都在颤抖。
可是她依旧挡在我身前，叫我别怕。
那是我听过这世界上最好听的话。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辱骂我，因为我妈是小三，作为小三的儿子，我这个私生子也是跟着人人喊打。
各种难听的话都惯在我头上，我都已经习惯了。
从小我妈就教我要讨好所有人。
我被他培养成了那种讨好型的人格，所以性子软弱，在这些人打我的时候都不敢奋起反抗。
只能一味的放弃尊严，一次又一次的接受殴打，霸凌。
在我最绝望最落魄的时候，是她站出来挡在我面前。
告诉我，我没错。
她教我乐观，教我奋起反抗，教我大步向前。
爱笑的汤蔓蔓人缘好，学习好，性格好。
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她，她就像是大家的小太阳一样，却也有一束光照到我身上。
回忆到此结束，脑海里开始浮现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的蔓蔓。
她身上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白裙子，站在远处冲我笑。
那么真实，心脏剧烈疼痛，我想要扑上去将她狠狠的拥在怀里，告诉她我错了。
但是无论我怎么挣扎都碰不到她。
那一秒她身上的白裙子瞬间被鲜血染红，那凄惨的血迹带给我莫大的恐慌。
「不，不要……」
随着血迹越来越多，脑袋里再次浮现那张照片，她躺在浴缸里，鲜血将她淹没。
画面到此结束，心痛的快要死掉了。
而我的蔓蔓，随着画面消失不见！
就好像从未出现！
3
剧烈的恐慌和疼痛还笼罩在心头，鼻 间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刘吗走一旁守着。
我迫不及待得询问 ，「刘妈，给蔓蔓打电话好不好？我想她了。」
一滴液体砸到手背上，我胡乱摸着脸，试图擦干眼泪。
可是擦不干净，无论怎么努力都擦不了干净了啊。
刘妈捂住嘴哽咽，「尚总，你好好休息。」
她丢下这句话走了，四下只剩我一人。
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害怕和悲凉。
挣扎着翻身下床，拔掉输液针，我面色平静的向家里走去。
躺在我们曾经一起拥抱过的床上，任由那些旧时的回忆将我的脑海掏空。
我在床上哭的像一条狗。
天亮的时候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我告诉自己，要好好生活，这样蔓蔓才能回来。
这一次没有人替我用好西装，也没有人替我拿出要穿的衣服。
我只能笨拙的自己去找。
可是衣柜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的衣服。
「没关系，蔓蔓只是离家出走了，等她不生气了，会回来。」
我穿好衣服向公司走去。
经过别墅花园的时候才发现，花园里慢慢最爱的花竟然全都不见了。
心头的烦躁慢慢变成了愤怒。
我恶狠狠的瞪着园丁训斥，「你们怎么回事？还不赶紧换上夫人最爱的月季。」
「没有种子就去找，花大价钱找。」
「我要整个花园都种满了夫人爱的月季，这样她回来心情才会变好。」
园丁错愕的盯着我，一脸惊恐，我烦躁的走了出去，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我努力让自己回到从前一样冷静的处理公务，但是满脑子都是蔓蔓。
看见办公桌上属于我跟许音音的合照，瞳孔都开始没了焦距。
我用力扫到地上，告诉秘书去取消跟许家婚约。
「什么？尚总不可啊！」
「如今公司正在风口浪尖上需要跟许家联姻。」
「再说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我们出来反而也不好。」
「尚总你忘了吗？这是您之前深思熟虑后确定的啊。」
秘书的话让我心头的烦躁再也控制不住，我用力将办公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地上砸了一地。
「滚，按我的意思下去办。」
周围安静下来，我去更怕了，心头空空的。
我吃了一片安眠药，躺在办公椅上小睡。
迷糊糊中却感觉有一双手在我身上游走。
娇小的柔软，挑拨着我的敏感部位，哪怕是在睡梦中，我也能感受到她炙热的目光。
蔓蔓，我的蔓蔓。
我急切的睁眼一把将她拉入怀里，然而当视线渐渐清晰时，滔天的愤怒将我淹没。
我毫不留情将怀里的女人丢了出去。
「给我滚！」
「什么？尚斯年你竟然让我滚？你认真的？」
4
「我已经让人去通知跟你解除婚约了。」
「从今往后我跟你没有关系了。」
我死死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出这些话。
和她订婚，这是我今年做过最错的决定。
「疯子，尚斯年你这个疯子，你别忘了你们尚家想要和许家联姻。」
「难不成你是为了汤蔓蔓那个死人？」
她尖酸刺耳的声音再次让我失去控制，我一巴掌狠狠地扇到她脸上。
「闭嘴，我的蔓蔓没死，她还活着！」
「她在等我，她在等我娶她。」
「呵呵，尚斯年我看你就是疯了。」
「你的汤蔓蔓？真是可笑。」
「那我就来告诉你，你的汤蔓蔓不会等你了！」
「她等不了你了，你忘了吗？是你把她囚禁在卧室的。」
「听说她死的时候脚上都还带着脚链呢。」
「她啊估计是看到了我们订婚的新闻，才死的吧！」
「看见我们激情热吻，绝情的死在了浴室里！」
「我可听说她死的好惨呢，鲜血都流干了才被人发现。」
「哈哈哈哈，尚斯年，你娶不了她了！」
许音音的话如同魔咒一样印在我心上，甚至是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脑海里回响。
一瞬间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窒息起来。
「是我发给她，我们订婚的视频哦。」
「是许家大小姐，你既然决定要娶我，凭什么在背后包养小三呢？」
「不过我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离开我们而已。」
「谁能想到她那个玻璃心竟然自杀了呢。」
听着这次的声音，我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狠狠的几拳砸了上去。
「该死，许音音你该死。」
双目都开始变得赤红，这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掐死这个女人。
我失去理智，不管不顾的发疯，鼻尖都闻到了刺鼻的血液。
许音音在我身下脸色苍白，面目扭曲 心底突然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这一刻我在想她死了，我蔓蔓是不是就解气了，这样她原谅我了，一定会出来见我吧？
保安将我们拉开，许音音也被抬了出去。
我瘫坐在地上痛哭。
突然觉得她说的对，我就是个疯子。
我用力捂着心口，试图缓解心脏的疼痛，但是没用。
这种强烈的绝望和窒息感都快要将我逼疯了。
我躺在原地哭了好久。
突然发疯一般往外跑去，甚至没有选择去开车。
刺骨的寒风击打在脸上，整张脸好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这一刻我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我一定要见到我的蔓蔓。
那是我的蔓蔓啊，我不能没有她。
我不相信任何人，我的蔓蔓怎么可能会死！
我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心里想的是我最爱的蔓蔓一定懒洋洋的窝在沙发上等我。
本来要跑一个小时的路，我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甚至只用了半个小时。
鞋跑丢了一只，脚上也全是血渍，似乎很痛，不过这一切我已经顾不上了。
可是等好不容易跑到别墅，我也没有见到出来迎接我的蔓蔓。
我将整个别墅翻了个遍，就是找不到她。
最终我停留在浴室，里面还残留着一根警戒线。
好像是在告诉我这里曾经被警方检查过。
那个浴缸就静静的立在浴室里面，以前的时候她最喜欢泡澡了。
好几次在这个浴缸里面笑的眉眼弯弯，勾引的我不由情动。
双腿发软，心脏的窒息感越发强烈。
浑身就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站也站不稳了。
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浴室的瓷砖才将自己的身子撑住！
一路上眼睛被风吹的很痛，这一刻眼泪竟然肆无忌惮的掉个不停。
我努力睁大眼睛，想在浴缸里看见我最亲爱的蔓蔓。
最终也只能双手捂住脸颊，痛哭流涕。
哪怕到了这种地步，我还是想要欺骗自己。
我的蔓蔓活着，她只是躲了起来。
可是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刘妈给的那张照片。
我再也控制不住，蜷缩在地上，哭的像条狗。
「可是怎么会呢？蔓蔓那么爱笑，又那么怕疼，你怎么会选择用那种最惨烈的方式离开我呢？」
「那该有多疼啊，你又那么爱美，你怎么会允许鲜血染红自己最爱的白裙子呢？」
在脑海里绞尽脑汁的想了我的蔓蔓会活下去的理由。
这个时候有人敲响了门，刘妈走了进来，她递给我一本日记本。
「尚总，别找了，汤小姐早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是您亲手毁了她所有可能活下去的希望啊。」
这一刻我双手却怎么也不敢接过那个日记本。
我的心就好像随着这个日记本被沉沉的砸入了谷底。
好怕，好怕。
我害怕翻开这个日记本就会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我怕幻想破灭。
怕血淋淋的真相摆在我面前。
刘妈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脚链摆在我面前，她捂着脸哽咽道。
「尚总，这个脚链沾满了小姐的鲜血。」
「那个时候脚链已经磨进肉里了。」
「小姐本来就瘦，这个脚链更是硌着她每天走一步都在痛。」
「你不知道吧？那个时候小姐她给你打过电话了。」
「她跟你说他想把这个脚链拿掉。」
「但是您还记得当时您是怎么说的吗？」
面对刘妈咄咄逼人的眼神，我却不敢回应了。
我想起来了。
那天我在许家正在商量订婚事宜，当时听见她说我第一反应就是她会跑，会离开我。
本来跟许家订婚就是瞒着她的。
当时听见她说要拿开脚链，我更心虚了。
在她一次又一次的要求是我好像还有了不耐烦。
「尚总，你是想不起来了吗？不过没关系，我帮你说。」
「那天你说，屁大的事情，别来烦我，行不行？我不允许你拿掉。」
「汤蔓蔓这辈子你必须一直在我的地盘，哪怕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地方。」
「当时你声音压的极低，反倒显得你旁边那道清亮的女生越发刺耳了 ，我都听见了许小姐说，老公，我们订婚了，我可以改口了吧。」
「老公快过来吃饭啦。」
「那天开始小姐就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了。」
「这算是小姐最后的礼物吧，我把它交给你。」
「尚总，我身子骨老了，伺候不动了，所以今天开始就辞职了。」
「以后多多保重。」
刘妈将日记本和那小小的手链放在我面前。转身离开。
偌大的别墅再次安静了，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一样。
5
不知不觉那串手链已经被我狠狠地捏在手心。
这么多年了，我们早已经不是当初那穷困到身上拿不出二十块钱的窘迫少年了。
我身家过亿，给她的卡有花不完的钱，送她的珠宝更是多到数不清。
我对她向来打发，公司同事们喜欢的那些奢侈品我全都买过来送给她。
可是我却忽略了这些年不管我们再有钱，她手腕上带着的。依旧只有这一条破旧到失去光泽的铁链子。
我攥紧手链的手死死的捂住心口，心脏好像痛的四分五裂了。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该死很该死。
这些年我口口声声都在说爱她，可是我却好像总在忽略她。
沉封的记忆彻底被这条锁链撕开，那些温馨又美好的旧事配合上现在血淋淋的现实让我痛不欲生。
「斯年哥哥，你送的生日礼我好喜欢呀，我会珍藏一辈子。」
汤蔓蔓十八岁的成人礼上，她穿着精致又漂亮的公主裙。
笑得眉眼弯弯 ，美好的就好像是坠入人间的天使。
那天生日宴现场有很多同学随便一个人拿出来的礼物都比我这条铁链子贵上几百倍，几千倍。
可是她都没有去拆开，反倒将这廉价的铁链子收在怀里，如获至宝。
我脸红的不像话，就好像这个被我藏在心里很长时间的姑娘终于跟我做出了回应一样。
那种激动和欣喜的情绪我至今都还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