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之小丫头大媳妇》

芳芳看小说 2024-12-26 09:27:11

漆黑的病房内,心脏机和呼吸机错落的发出轻微的嘀嘟声。

  卧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医疗仪器的郝春已痛苦地感到了死神的降临。

  她被诊断得了白血病那年才刚过奔三的一半,然后住进医院拖拖拉拉地过了一年多,经不住化疗身体越来越虚弱,随之病情也逐渐恶化,病后唯一的遗憾就是人生太匆匆,大半的生命都花费在课业工作上,连初恋也在大学毕业后各分两地而劳燕分飞。

  得病让她不得不停止忙碌的人生,借着住院期间的闲散时光她看了许多穿越小说,心里便有了个愿望——若这世逃不了死神的掌心,也希望死神能宽容地将她的灵魂送到一个有山有水的富裕地方,做一户有钱人家的小姐,过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闲散的宅女生活。

  “哔——”

  心跳机上的绿光划为一条直线,她在诠释不清的痛苦中停止呼吸,抱着愿望不再感到痛苦。

  “阿春,过来。”

  “冯嫂。”郝春正坐在厨房石门槛上掰着张嬷交代下的四季豆,眼望二小姐的乳娘跨入厨房院来唤得急,就把手里装有四季豆的簸箕放在地上站起了身。

  冯嫂走上前,拉起她的一只小手,笑道:“夫人要见你。”

  “夫人为什么要见我?”郝春仰着小脑袋望着一脸亲切笑意的冯嫂疑惑。

  冯嫂哄道:“想不想留在我们家陪二小姐玩?”她还没开口,冯嫂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厨房门外走去,边自顾自道:“你也说不清自己的身世,不如就留在方家陪着二小姐,二小姐挺喜欢你。待会见了夫人要行礼,晓得吗?”

  这什么话都被冯嫂说尽了,她也没什么好言语“哦”了声,脚步匆匆地跟着冯嫂顺着厨房外的巷子往正屋的方向走去。

  一个月前,当郝春再睁开眼时,赫然发现自己躺在了风景秀丽的江边,还未意识到自己的所在就遇见了方家到江边洗衣服的下人张嬷,在张嬷将她抱起之时,一下惊讶自己竟然成了个矮子,后来听到张嬷哄腻问:“你怎么睡在江边,是哪家的小囡?”她就明白自己成了孩子。

  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江边?

  郝春除了现代的记忆,其他什么都不清楚,因此只转着孩子无知的眼眸望着张嬷,什么也说不上来,张嬷以为她岁数小说不出所以然就将她放在一旁,一边洗衣服,一边陪她等家人。

  她刚醒还茫然,望了眼江边不远灰瓦白墙的古墙院落,又回看那一身绾着素髻,身穿比甲的张嬷:“婆婆,现在是什么时候?”

  张嬷边蹲在江边石阶上搓着衣物道:“辰时。”回头瞧她小嘴泛紫,心疼地耷拉下眼角:“冷吗?”

  三月江风冷飕飕,自大病来她就没怎么吃过东西,又冷又饿,小身子打着寒颤:“嗯,好冷。”又继续自己在意的问题:“现在谁做皇帝?”

  “我的小祖宗,圣上哪是你能乱问。”张嬷皱起眉头。

  她从张嬷那布满岁月痕迹的老脸上有所意识这个朝代好像不太喜欢别人乱讨论皇帝就改了问题:“这是什么地方?”

  她普通话的发音不像本地人,张嬷见她年纪小小挺能问话,有意道:“是歙州歙县,知道自己打哪里来吗?”

  歙州?歙县?

  她偏头想着,但无奈地理学得不好,也说不上这看上去像江南的地方是什么地界。

  张嬷洗完衣裳,拿着木盆上了河岸,四处望了望,要回去,又觉得将她一个小人丢在这里怕被人拐卖到青楼,那还不叫她的亲娘伤心,便俯身对她道:“囡囡,跟我回去可好?”

  她觉得自己只是个孩子,如果不找个地方依靠,指不定会发生不可预计的危险,眼前的老妇倒慈祥,先跟着走也许没坏处,便道:“好。”

  “我们家方老爷在歙州没有人不知道的,你呀,别怕,回去我让人到官府里捎个话,兴许能帮你找到爹娘。”张嬷自顾道着,牵过她的手往不远处一户大宅子走。

  *

  这般她跟着张嬷由下人出行的小门入了歙州赫赫有名的大茶商家里,而对她来讲这只是个陌生的地方,望着那些古色古香的屋瓦,房梁皆是满眼的新奇。

  张嬷很亲切地给她端来早上剩下的馒头和粥,然后让她乖等在厨房旁休息的小房内,就急赶着晾衣裳去。

  她饿坏了,见着馒头和粥便不大意地就着咸菜吃上。

  在她吃饭时,厨房做事的一些好事的嬷嬷和丫头从张嬷那里知道了她,便趁做事的空到小房来哄逗她几句,问她名字,自哪里来。

  她什么也不清楚,就挂着孩童的天真笑容答了穿来之前的名字,其他只说不记得,那些嬷嬷和丫头见她一身桃红棉布小襦衣,道话有份普通孩子没有的沉着,都觉着她是体面人家走失的女孩。

  后来张嬷托自家男人到官府找了个熟悉的衙役帮她寻找家人,但好几日过去,也无人来领她,她也就这么地住到了张嬷家。

  张嬷的家在方家大宅外,张嬷和她的男人都在方家帮佣,每日早起进方家,晚时回家,而张嬷的女儿都出嫁了,不缺她睡觉的地方,皆喜欢家里多个孩子热闹。

  她倒是不介意这事,反正穿来的,住哪里不是住,只要有吃有穿,闲着无事就好,虽然这和她起初的愿望相去甚远,不过日子倒真闲散了,没有电脑和电视,她每天早睡早起,起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好,有着大把的时间望天发呆,时间久了就显得那般的无聊,为了打发时间她常跟着张嬷到方家自觉在厨房帮着做事,或和张嬷在后院晾衣裳。

  厨房的下人见她人小懂事自然喜欢,随她在后院逛来逛去,只让她不许往前院跑,说那是主人的地方,要惹了事大家都不好过。

  这事她懂,有钱人都是有脾气的,谁会让个陌生人在家里晃来晃去。

  此间有日风轻云淡的早晨,她跟着张嬷在后院晾衣裳,古代晾衣服不像现代用衣架,它是把衣裳都穿在竹篙上,然后挂到木架子,她还太小,没有那个力气拿着竹篙,就只帮张嬷传递木盆内的衣裳。

  “哦,哦,别哭了,别哭了。”

  随着一个哄腻的声音传来,她就见一位手里抱着个小女孩,身穿青色褙子的中年妇人踏进了院。

  “冯嫂子,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张嬷望向走来的中年妇人问。

  冯嫂快步走到老妇面前,蹙着眉忧起脸,神秘兮兮道:“还不是那房,老爷给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一人一个瓷偶,大小姐的瓷偶被三少爷弄坏了,想要二小姐的,这不抢上了,那房知道了,推了二小姐。”

  张嬷看着冯嫂手里的小女孩低声叹道:“没娘的孩子可怜。”

  “有娘也未必就能胜,那房好不厉害,夫人不也得让她。”

  “谁说不是。”张嬷感叹着,将手里的竹篙挂到木架子上。

  她见眼前的小萝莉五官玲珑,红扑扑的脸上哭得可怜,一脸包子样,不由生怜地靠上前,踮起脚尖,伸手为小女孩擦泪。

  “哟,这丫头是谁?挺懂事。”冯嫂低望她和蔼笑道。

  张嬷边整理着竹篙上衣裳打趣:“我生的娃。”

  冯嫂咯咯笑道:“你是到外面和哪个野汉生的娃,这么几日就蹦出这么大的孩子来。”

  张嬷瞪向冯嫂:“还不许我和我家老头生个放家里养着。”

  “行了,这女囡,生得这等好模样,一看就不是你生得出来。”冯嫂把手里的女孩放到地上,随手刮了下她一侧粉嫩的脸颊:“多大了?”

  她以自己估摸出来的岁数道:“七岁。”

  “比二小姐大半岁。”

  “别看她小,懂事着,什么一说就会,又听话,不哭不闹,也不知哪家人丢了这样懂事的闺女竟然不着急。”张嬷晾好竹篙走回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道。

  “我就说,你怎么会有这样好模样的闺女。”张嬷话到此,冯嫂已明白她是被捡来的。

  张嬷得意笑道:“再没人来领她,谁说她不是我家闺女。”

  冯嫂不理张嬷的得意,对她道:“好闺女,跟我们家二小姐玩一会,让嫂嫂去喝盅茶。”

  “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不嫌照顾小孩麻烦。

  “哟,真乖。”冯嫂再次刮了下她的脸直起身,便去了厨房。

  “阿春带二小姐到一边玩,别让二小姐摔了。”张嬷拿过另一只竹篙穿着湿哒哒的衣裳,看着她道。

  “哦。”她应着,拿出袖子里的手绢擦了擦小萝莉的脸,然后牵过小萝莉的手走出被衣架围着的晾衣区。

  小萝莉可怜兮兮啜泣着跟她走到一边,冲小萝莉笑着,哄道:“我变个魔术给你看。”就做了个很唬烂的魔术,把一手横在小萝莉面前,翘起一只大拇指,将另一只手握在大拇指上,一拔将大拇指拗到四指后道:“拇指不见了。”

  小萝莉看着整个一惊,一下停止了啜泣,讶异:“怎么?”

  “我还能把它变回来。”她说着,把一手握拳放在拇指上方,然后把拇指翘起,挪开手指嘻嘻笑道:“又回来了。”

  “啊!”小萝莉惊讶。

  “呵呵!”她伸手捏了捏小萝莉鼓鼓的脸颊:“厉害吧。”

  小萝莉点了点头,拉着她的一袖:“能再一次吗?”

  她又再变了一次,小萝莉看得不解,对她的敬仰简直如滔滔江水,此后日日都让乳娘冯嫂带自己来找她玩。

  郝春喜欢漂亮又包子的小孩,且冯嫂和张嬷的话里知道小萝莉没有娘亲,连个姨娘也能对她推推搡搡,看来也不被人重视,因此同情小萝莉,便常做些折纸、毽子哄小萝莉。

  可是她没想将这事做成专职,她才不想做大户人家的丫头,她的愿望是当大宅里的小姐啊小姐——

茶界谈论起歙州无人不知大茶商方家,方家世代以茶为业,茶行、茶馆、茶号遍布各地,又常捐资为歙州修桥铺路,在歙州深得人心,如今到了方鸿飞掌家撑业已是第四代。生意人游走四方无法长年在家,便是留下了一家老小及女眷在家,这都由方鸿飞的夫人叶氏打理,叶氏为师爷家长女,也算出自书香,认得几个字,方家上下皆称道她贤惠,不过那歌妓出身的季姨娘与她却是不对盘,不过上下尊卑,季姨娘不敢明着与她相斗,倒会利用方鸿飞家中丫头所出的方慧芳隔山打牛。

  外面的人称道方鸿飞是好人,一来是延续祖辈的乐善好施,二来为人儒雅和善,三来是始终如一,然而第三条在长子不幸病逝后被打破。

  方鸿飞与叶氏原本举案齐眉,直到那年出门经商回来突闻视如珍宝的长子病逝从此和叶氏的感情有了裂痕,虽然后来叶氏又为他生了个儿子,但始终不如往昔,二儿子三岁那年他纳了秦淮岸边有名的歌妓,季如月为妾,不几年又和方进宅一个颇有心机的丫头暗度陈仓,只是那丫头命薄,生下方慧芳不久得了月子风过去了。

  季氏本是嘴上如蜜心眼泼辣,她记着这段对方慧芳怀恨在心,待方鸿飞出远门便苛对方慧芳,叶氏起初背着季氏向方鸿飞说道过,季氏知道便向方鸿飞哭道自己出生卑微让人看轻,叶氏便反被方鸿飞说了一通,自此叶氏不再插手管方慧芳的事。

  家里女人们的事方鸿飞瞧在眼里,却懒得细管,觉得外面的生意已够忙了,回家便是为了停靠歇息,反正在家的时日有限,这些女人的事就让叶氏操劳去,但他倒是疼着自己的儿女,瞧着方慧芳不受家里女人们的待见,形单影只的孤怜调起了他慈父的心,此番出门前便念叨该给方慧芳找个小丫头陪玩,叶氏一向不敢怠慢他的话,但这年岁大点的丫头好找,七、八岁又听话的小丫头那可不易得,眼看再过数日方鸿飞也快回来,叶氏心里不自烦恼,就怕他回来会责怪。

  近几日,叶氏常见冯嫂常带着方慧芳往下人的院子去,唤来冯嫂问其原因,冯嫂就将事因告诉了叶氏,这倒是正好,便让冯嫂将她找来。

  叶氏绾着一丝不乱的发髻,髻上饰着金钗三两支,穿着身蓝色缎面长袄与青缎面马面裙方出内寝,坐到明堂主位一侧才要唤茶,就见冯嫂带着她走过明堂外的天井入了门来。

  冯嫂先她一步入明堂朝叶氏福身道:“夫人,那丫头我带来了。”就顺手拉过她推到叶氏面前:“阿春,这是大夫人。”

  她看小说没少见古代人这些请安问礼的规矩,便学着冯嫂的样子向座上的叶氏福了身。

  “果然是个伶俐的孩子。”叶氏瞧她眼眸灵动,模样可人,朝她微微点头叹下,转而问:“听说你记不得自己的家?”

  “嗯,不记得了。”她仰望着叶氏道。

  叶氏自冯嫂那里知道她是张嬷捡回来,这见着她一副伶俐的样子不像是会忘掉家的孩子,又担心她的家人回来找,那可就是难说的麻烦,因而犹豫住:“真不记得?”

  她还思量着叶氏问那么详细为了什么,冯嫂先她开口:“这都近一个月,若是她家人急,也不会放她在外头,张老汉还到官府招呼过了,连点音讯都没有。”

  叶氏把俯向她的身子坐直,微磕下眼点头:“嗯,可以。”转而令一旁管事的周嬷:“周嬷,给张嬷一吊钱,待会让这孩子搬到二小姐屋里。”

  周嬷福了身道:“是,待会我就让人给二小姐的屋里添床被褥。”

  “我这就带阿春回去整理衣裳。”

  冯嫂说着,便牵起她的一手将她带出了正屋。

  她随着冯嫂走出正屋,脚步跟着冯嫂走在通往下人房后院的巷路上,不由疑惑:“嫂嫂,我为什么要搬到二小姐屋里?”

  冯嫂和蔼笑道:“你往后就随在二小姐身边,跟着二小姐一起玩。”

  “是让我做二小姐的丫头?”她扑闪着长睫微翘的眼睫,孩童的脸上显着天真问。

  “对的,是贴身丫头,不叫你做重活。”

  “嫂嫂,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一下,我不想做丫头。”虽然没做上富裕人家的小姐她有些失望,但对于现在轻松自在的生活她还是很满意,她才不想成为被使来唤去的人。前几日她听到张老汉说起雇佣采茶女的事,她还打算长大些被雇佣做茶女,然后赚些钱,读大学时她在豆花店打过工,就想着往后存些钱开个豆花店也能自己营生。

  “你小孩子家哪能懂,这事我和张嬷商量了,方家人不会亏待你,要不你问问在方家做事的那些丫头,看看老爷夫人对她们如何。”冯嫂紧拽过她耍扭的手臂道。

  她觉得和冯嫂是论道不清,只能回去和张嬷说,说来都是张嬷收留了她,她不认为张嬷会唯利是图把她卖给方家当丫头。

  *

  冯嫂带她回到厨房,见着张嬷大喜道:“行了,夫人留下她做丫头了,你看有什么收拾一下,我还得看着二小姐。”

  张嬷连连点头笑道:“好,好。”

  冯嫂离去,她扬头看着张嬷道:“婆婆,我不想做丫头,你要把我当女儿,长大后我赚钱孝顺你。”

  张嬷低望她一副小大人的认真样,俯身摸了下她的头:“我的儿,你这心我领了,姑娘在外抛头露面能赚几个钱,方家又不是火坑,当小姐的丫头,吃的穿的都比我家好,又有月钱,可是好差事。”

  她听张嬷这话,好像是给她谋了份好差事的样子就撇嘴犹豫住。

  随后张嬷让她乖乖待着厨房的休息小房内,自己就回家替她收拾衣裳。

  她托腮在方桌上,烦恼着留在方家做丫头的事,不知道该去该留,而自己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到底能不能安定的活下去。

  “阿春。”

  她听见方慧芳稚气的唤声,循声望向方慧芳:“二小姐。”

  “二小姐听说你要和她住一起,高兴得不得了,一直要过来找你。”冯嫂跟在方慧芳身后走来,笑望她道。

  “阿春以后能陪我睡觉,陪我玩?”方慧芳揪着她的一只袖子摇道。

  她有些为难,可是看到方慧芳天真可爱的脸庞又不忍伤害小孩子便点头:“嗯。”

  “阿春,去踢毽子。”方慧芳拉起她的一臂往外走。

  她难以招架那鼓鼓的包子小脸,舒下口气便起身跟上方慧芳。

  她和方慧芳在后院踢着鸭翎做的毽子,张嬷领着包袱走来,留步在冯嫂面前:“这孩子也没什么东西,只有这么两件干净的衣裳。”

  冯嫂没搭话,叫过她道:“阿春,跟我去见周嬷。”

  张嬷把手里的包袱塞给她:“别认生,我们还在一处。”

  “知道。”她接着包袱道。

  张嬷以为她的执拗是孩子的生份,现在看她应得爽快,也就放心了。

  “二小姐,过来大屋去。”冯嫂一手牵过方慧芳,一手放在她肩头便带她们去了正屋。

  *

  她入正屋明堂不多时,周嬷将一张白纸黑字的纸放在明堂的几案上,拉过她的一只小手道:“画个押,往后你就是方家的人了。”

  画押!不就是卖身契?

  她蹙起两道如淡墨晕染的秀眉,觉得就这么把自己卖了有些不甘愿,踌躇道:“婆婆,让我在考虑一下。”

  周嬷觉得她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还能考虑什么,就抓着她沾了印尼的鲜红小拇指按在了白纸下方。

  “好了,和二小姐玩去。”周嬷边收起她画押过的纸,边冲她笑道。

  有没有考虑小朋友的感受!强买强卖!

  她看着周嬷转身入了明堂边的穿堂,无奈白眼撅起嘴。

  “阿春,过来,到二小姐的房里去。”

  冯嫂高兴着往后有人替自己照顾方慧芳,没察觉她的情绪,勾过她的肩膀,一手牵着方慧芳带她们走到明堂后的楼梯间上了姑娘阁。

  收拾了一番,夜里她便在姑娘阁和方慧芳同吃同住。

  姑娘阁分为内外两间,外间为厅,设有一张罗汉榻子,因为方慧芳还小离不了人,冯嫂夜里就歇在这榻子上,本是安排着她和冯嫂一起睡在这榻子上,但方慧芳太喜欢她,直拉着她一起歇息,她也就成了方慧芳陪玩、陪吃、陪睡的三陪。

春阳着意暖园栏的午后,睡过午觉的方慧芳带着郝春绕过正屋,穿过一道花瓶小门走进一座有着亭台楼阁的小园,坐到园中的小池塘旁:“阿春,你看鱼。”

  “是锦鲤。”郝春跟着方慧芳坐到池塘旁,低望那在池内挤成一团的斑斓鱼儿道。

  “哟,这你也知道。”冯嫂坐在池塘旁,抱过方慧芳安在自己腿上,看着她和蔼笑道。

  她看着池塘无心道:“以前见过。”

  “在哪里见过?”冯嫂奇怪。

  “有些印象,不太清楚,大概是前世。”

  “你这孩子哪来这些糊话。”

  她微低着头,眼角微抬瞥着冯嫂神神秘秘的抿笑,怕冯嫂婆婆妈妈问得太多,便转向方慧芳道:“近来风大,改明弄些纸做风车。”

  “哎!你爹娘怎就不要你这样伶俐的闺女了。”冯嫂只当她童言无忌,伸手轻理了下她肩头的小细辫低声喃喃。

  “阿春现在给我做个风车。” 方慧芳拉过她的一手晃道。

  “没有材料,要有麦秆、小钉子、糨糊和纸。”

  “哟,要那么多东西。”冯嫂思道:“我帮着找找麦秆、小钉子,糨糊和纸就问二少爷要,这么点东西麻烦周嬷要被啐回来。”

  “澎——”

  冯嫂话方落,一个鞠球在半空划了个抛物线落在池塘内溅起一道水花将她和冯嫂、方慧芳的衣裳都溅湿了。

  冯嫂带着方慧芳站起身望着走来的小男孩:“哎哟,三少爷,你这……”冯嫂打住了话,生怕自己出口的话不好听,眉目显恼从袖子内掏出手帕擦着自己身上。

  小男孩不瞧冯嫂和在场的人,留步在池塘边探了眼浮在水面的鞠球,怒起一张脸一把推向方慧芳:“下作的东西,都是你,害我的鞠球掉到了水里。”

  方慧芳吃不住小男孩的力一下摔坐在地上嘤嘤哭泣。

  “二小姐。”冯嫂俯身抱起方慧芳,不敢多惹小男孩,只留下个瞪眼便朝园门走去。

  她拿着手帕擦着脸上和刘海上的池水,一边打量着眼前梳着总角,一身蓝衫,五官俊秀,约莫在八九岁的小男孩,她还没见过小小年纪嘴上就骂人“下作”的孩子,况且这倒霉孩子是自己把球丢来的,也不关方慧芳什么事,就如此开骂,真是没教养。

  “喂,把鞠球捞上来。”

  “为什么要给你捞球?”她觉得这小男孩不是一般的无理取闹。

  “我没见过你,你是丫头?”小男孩见她绾着素丫髻,穿着粗布青裳便猜测道。

  “我是二小姐的丫头,你的事,我不管。”她甩了下手里的手帕便要离去。

  小男孩猛地揪过她垂在身后的一缕小细辫,她顿觉得生疼,忍不住痛唤:“哎——”

  “你不去捞,就告诉我娘去,有你一顿好果子吃。”小男孩手里依旧拽着她的细辫,挪步到她身前威胁。

  臭小子,臭小子你记着……

  她心里咒骂着,但嘴上不得不屈服:“你松手,我给你捞就是。”

  小男孩甩开她的细辫道:“快去。”

  她见那鞠球已经漂到了池塘中,四下张望寻了只树枝,趴在池塘边将菊球勾了回来。

  小男孩见她抱着球站起身,便靠上前要夺球,她往一旁挪开,将球快速放在地上,用力往远处踢去,那球就朝半空跃去落到了院墙顶上,她瞥了眼他那张着急的正太脸,跐溜地跑出了园门。

  *

  她回到正屋不到一个时辰,季氏摇着手绢踏入正屋明堂,脚步本要去叶氏屋里,一双带着秋水的眸子瞥见楼梯间,脚步就顺着楼梯上了楼,走到方慧芳房门外,伸开双臂便推门而入。

  此时的方慧芳早已被她和冯嫂哄好了,正坐在厅内方桌边吃着她剥好的橘子,这会望见季氏入门惊吓地跳下凳子,躲到了她身后。

  季氏扭着风流的腰肢走到她身旁,将双手交在胸前睇望她提声问:“你是二小姐的丫头?”

  她望着眼前这位发髻高梳,珠钗绢花饰头,一身茜白相间的褙子,眉眼中透着小三娇蛮傲气的青年女人,觉得应该是惹上了什么厉害的人,因此往后退了几步,小心轻应:“嗯。”

  季氏伸手将那修着尖长指甲的手指捏住她一边脸颊:“敢情小姐的丫头就能欺负少爷,是谁挺着你?”

  “阿春!”方慧芳见她脸上被揪起的一块厚肉,觉得那一定很疼,又惊又怕唤着,就返身跑到了冯嫂身旁。

  冯嫂拉过方慧芳不敢多言语,低头站在了一边。

  季氏尖长的指甲深陷在她的嫩肉上,疼得她忍不住撇泪,待季氏撒完气松手,她捂着被掐疼的脸颊,委屈道:“我才刚进方家不知道谁是少爷,没欺负少爷。”她回到姑娘阁时,冯嫂见她回来晚了,便提醒她那孩子是季姨娘的少爷惹不得,她已是知道那位是方家的三少爷,但故意装着不明白。

  季氏伸着一只食指杵着她的小脑门:“你眼睛长在何处,小姐少爷都分不清。”就牵起她一只细手臂往外拖:“得了,留你在家里有何用,不如让人把你卖了打发去。”

  说来签下卖身契她也是满心的委屈,这还没几天自己就成了物品要被人转手,她不干了,刹着步,边死命想从季氏手里拽出自己手臂,边道:“不留这里就不留这里,把契约给我,我走就是。”

  “你这丫头哪里来的,谁家的丫头有自己打发自己,是傻,是蠢啊。”季氏没听过有丫头要自己卖身契做主的,一把甩开她的细手臂,轻蔑笑道。

  “这是怎么了?”

  “姐姐,你可上来了。”季氏浅微唇角冲着走来的叶氏轻声道。

  方才季氏上楼被叶氏身旁的丫头阿秋瞧见了,就将季氏来的事通报了叶氏。

  叶氏贤惠的脸上显着冷落瞧着季氏:“你找我,不到我房里,来这里做什么?”

  季氏怕反被叶氏责怪忙提声,指着她道:“这死丫头把鞠球弄到了墙顶,害阿岩想爬树去取,幸而小翠瞧见了,要不从树上摔下来怎么是好。”

  “阿春。”叶氏厉喝她。

  她没料季氏会把事说得这么严重忙装无辜:“我不晓得他是少爷,只瞧他把球弄到池里,水溅了冯嫂和二小姐,又推了二小姐一把,才……要知道他是少爷,阿春万万不敢……”说着她以穿前小时候常应对自己妈妈的招数,低头揪住自己双耳:“若下次再犯,请夫人把阿春撵出去。”

  “你也该管管阿岩,怎么说阿芳是他的妹妹,慈母多败儿。”

  季氏暗怒叶氏读过些书,就用这些文绉绉的理来压她,心里不服:“姐姐,就算给二姑娘找个丫头,也不用找个这么小的,这么小能懂什么,又这么个没有尊卑的,就怕带坏了二姑娘。”

  “给阿芳找小丫头是老爷的主意。”叶氏说着,转身以眼角余光瞥了季氏一眼,朝楼梯走去:“她年岁还小,没个尊卑是自然,过个几年也就规矩了,倒是你……”

  季氏跟上叶氏问:“我怎么了?”

  “孩子的事,就让孩子们去,何必掺和在里面。”叶氏说着脚步已到了明堂,转望向跟在身后的季氏问:“一道喝茶吗?”

  季氏心里被叶氏说得不舒服,但面上却微着浅笑,摇着手绢走到叶氏身旁道:“多谢姐姐的好意,阿芬太久瞧不见我要急的。”

  季氏带着满心的憋屈,眼波转向正屋院门外,脚步也就行了去,跨出院门便顿住脚步,侧头一“呸”,愤愤甩着手绢离去。

  *

  这会当了人家的小丫头,年纪又小,难怪不被欺负,这三少爷还真是这位姨娘亲生的,母子的狗屁脾气一个德性。

  她看着季氏乖乖跟着叶氏下楼,往身后的门板靠下一肚子憋屈得没地方说。

  方慧芳蹑手蹑脚小跑到房门边,将小脑袋探出门边,瞧见季氏不在,忙挪步到她身边,望着她嫩白小脸上的两道浅浅指甲印,怜惜轻唤:“阿春。”便撅起粉嘟嘟的小嘴为她呼呼。

  她见方慧芳是个贴心的孩子,觉得自己也算没冤枉着留下来,轻轻碰了碰被季氏掐疼的脸颊,哄着方慧芳:“没事的,不疼。”

  “阿春,阿春,夫人唤你下去。”

  她瞧见叶氏身旁的阿秋立在楼梯口出唤人,心想这下糟了,被小的教训完,这下又轮到了大的——

  哎!真是各种不得志,苦命的悲催穿越。

  她垂下头想着,已跟上了阿秋闷声下楼的步伐。

  她走到明堂外向坐在主位一侧位子上的叶氏福了身,叶氏一手端着只盛有明前龙井的青花茶碗,一手翘着兰花指捏开茶碗盖轻拨去茶末,正要饮茶,眼角别见她没忙着说话,磕下眼微微抿了几口热茶,将茶端在手里:“阿春,你陪着二小姐要遇见后园的人行了礼便避开。”

  “阿春,知道。”

  在方家这么些时间她由那些嬷嬷丫头的闲话间多少了解方氏家院的情况,季氏有两个子女一男一女居在与主屋相隔园子后的院内,园子另一边有个庵堂住着方家老太太,主屋的后两进中分别还住着方家老爷的两位兄弟,但那些她还没见过,只听叶氏还算好脾气地说了园后,再联想方才的事,便清楚指的是季氏。

  叶氏又饮了两口茶,眼角余光瞥向她,浅声道:“去吧。”

  出乎意料没被叶氏训话,她舒了口气就回阁上与方慧芳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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