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辽地宁说非遗:一人起众人和浪花里飞出豪迈的歌

云端漫步的猫 2024-06-08 16:00:17

来源:辽宁日报

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宋承儒翻阅记录长海号子的笔记。本报记者 谭 硕 摄

长海号子传承人团队和国际友人在大长山岛镇进行交流活动。 (受访者供图) 制图 隋文锋

长海号子从海洋劳作而来,作为劳动号子的一个代表,以高亢悠扬、粗犷辽阔的声音传递出特殊的人文内涵,表达着辽宁海岛人的勇敢、乐观、坚毅。长海号子的艺术生命因海岛人对大海的眷恋而延续下来,代代相传,直至今天。

一声号子 艰辛日子的独有“浪漫”

在辽东半岛东侧的黄海北部,长山列岛星罗棋布,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与海相伴,风浪来去中享受着鱼虾满舱带来的满足感。在集体劳作中,一人喊号、众人随和,从而诞生了长海号子,而铿锵有力、韵律极强的长海号子又将他们紧密团结在一起,同劳作、同休息,就这样世代相传。如今,随着机械化的推广,长海号子已淡出人们的生活。

长海号子于2006年被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2011年它与象山渔民号子一起作为传统音乐类的“海洋号子”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

359公里海岸线,195个海岛,作为东北地区唯一海岛县,大连长海县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独特的地域文化。在大长山岛、小长山岛、广鹿岛、獐子岛、海洋岛等多座岛屿上,很早以前就有人居住。在今天的广鹿岛上,人们依然可以看到7000多年前的小珠山文化先民留下的以渔猎为主兼作农耕的生活遗迹和文物,如骨鱼钩、制骨作坊、房址以及荞麦种子等。

对于长海人来说,船,不仅是工具,更是生活,运输货物、出海打鱼,海岛人离不开它。货物越来越多,船也越来越大,长海先民发挥集体力量,经常由十多个人操纵一条大船,这就需要大家劲往一处使,指挥者按用力的节奏喊号,操作者随和,长海号子由此诞生。例如,当大船搁浅时,大家要用木杠将其推离滩涂。这时,操作者在“号子头”(即指挥者)的口令下,腿用力蹬,肩用力顶。在一声声整齐、有节奏的口号下,一蹬一顶间,大船离开了滩涂,“蹬挽子”号子由此产生。一人起头众人和,从劳作中产生的长海号子为这份辛苦增添了力量。

长海县文化馆馆长王兆强介绍,长海号子由船民号子和渔民号子组成。其中,船民号子主要是运输船上用的号子。由于运输船比较大,船民号子内容丰富,调式各异,按劳动场景可分为拉纤号子、撑大篷号子、打锚号子、勒锚号子等。渔民号子则是渔民打鱼用的号子,内容相对单一,包括拉船号子、打锚号子、起网号子、撑篷号子、捞鱼号子、拔鱼包号子、摇撸号子。

繁重的劳动中,豪气与勇气借由号子呼喊而出,这或许是与海相伴的劳动者独有的浪漫。在《中国民间歌曲集成》辽宁卷以及《长海县志》中,长海当地的摇橹号子、撑篷号子被收录其中,成为长海独特的文化记忆。

作为劳动号子,长海号子的历史可追溯至汉代。当时已经出现比较大的船只,要十几人共同操纵,长海号子逐渐兴起。清末民初,海岛与外界交往日渐增多,海上运输繁忙,大吨位船只的使用使得长海号子的应用越来越广。船工们在长期的海上运输中,吸取了天津、山东、营口一带船民号子的音调,使长海号子更为丰富,并形成了独特的风格,豪迈而不失韵味。

曲调铿锵粗犷、高亢有力,音节简短、通俗易懂,长海号子在长山列岛广为流传。生活在大长山岛的战福彦、宋承明、赵广述三位老人已经70多岁了,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回忆海上的生活。

“刚开始我们用的是木船,要摇橹,要撑大篷来控制帆,特别是对一些十多米长的大船来说,需要更多人花费更大的力气才能操控。后来我们才用上机械船,减少了部分体力劳动。”战福彦接着说,“就当时的航海来说,长海号子是必不可少的。你知道,木船是利用风帆前进的,按照船体的大小又分为单帆、两帆、多帆。风帆主要由大篷、桅杆、索具等构成。我们根据海上不同情况,有时需要把船桅杆上的大篷升起来,这时需要唱撑篷号子,指挥大家一起用力拉绳子。随着大篷高度的增加,所有人要用更大的力气才能拉动。号子喊得越来越低沉,速度也越来越慢,尤其大篷到顶端时有几千斤重,我们的力气使不到一起去是不行的。”

收集整理 来自海上的珍贵记忆

作为长海号子市级非遗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宋承儒自幼在长海县大长山岛长大。对于85岁的他来说,有关海洋的记忆依然像电影画面一样不时在脑海中浮现。“70多年前,那时父亲还健在,是当时有名的‘船老大’和‘号子头’,更是个热情、喜爱唱上几句的人。”宋承儒说,一声声号子,是童年的嬉闹,是家门前宽广的大海,更是父亲高大的身影。

20世纪60年代,20岁出头的宋承儒到长海县剧团工作。因为演出原因,他经常到长海县的各个岛上。长海号子主要是靠船民、渔民之间口口相传流传下来。传承时以船为单位,船船相传,因此许多号子散落在各个岛屿。他主动找寻并潜心收集长海号子。“每到一个岛,我总会走到岸边、滩涂,去接触老船工,去听或高亢或悠扬的号子。那是来自海洋的声音,是非常值得敬畏的!”宋承儒说。

当时没有设备为长海号子录音,宋承儒用笔以简谱的方式将这些珍贵的声音记录了下来。记者看到一个发黄的本子上记录着长海号子最为质朴的样子:“哎来嗨呀,嗨来,哎……出舱号子(渔民号子),小长山岛与獐子岛相似”“噢号,呀哎,上外,哎……撑大篷号,1994年7月6日,我到大长山岛修造船厂请李坤思等十几位老船工在海边录音的船民号子,以上是从录音中记谱。”歌词后面,是宋承儒写的说明。

收集、整理、创作歌曲,保护传承长海号子成为宋承儒追求的事业。尤其是他从长海号子中提取音乐元素,先后创作了大量具有浓郁渔家生活气息的歌曲。其中,《美丽富饶的长山岛》《喊海》《渔家都把渔歌唱》等作品广为流传,他还出版了《大海放歌——宋承儒歌曲选》。值得一提的是,近些年,他创作了长海号子《碧海战歌》组歌。“破冰出航”“踏平怒海”“闯新渔场”“乘风破浪”4个章节构成的组歌将渔民与海相伴的生活表达得淋漓尽致,同时还保留了渔民号子的原始特色,富有渔岛色彩,质朴流畅,婉转悠扬。

“海岛上,海蓬花,海风海浪哟养育她。片片绿叶绿似水,朵朵红花红如霞,一茬新枝哟吐新蕾呀……”早在20世纪90年代,由韩振作曲、赵振胜作词,反映渔家生活的五幕轻歌剧《海蓬花》在全国上演,获得全国歌剧演出优秀剧目奖以及首届文华奖。生在海岛、长在海岛的本地音乐家把对大海的眷恋融入创作中,丰富了保护传承的内涵。

“我们要感谢这些老船工,因为他们创造的长海号子给予了今天人们回望历史的可能,并将源自海洋的力量与勇气传递下去。”宋承儒说。

创新展示 潮起潮落的故事唱不完

从《诗经》到乐府诗再到民歌,人们用音乐抒发着中国人的情感。沈阳音乐学院教授商树利认为,作为中国民间音乐,长海号子具有鲜明的北方地域特点。他说,翻看流传下来的长海号子乐谱,清晰可见七声调式。七声调式是以五声调式为基础。五声调式起源于中华民族,广泛存在于中国古代和民间音乐中,由宫、商、角、徵、羽构成的音乐调式,即相当于今天的 do re mi so la。而北方某些山歌歌种中加入了升fa和降si,音乐表现力更为丰富。“从民间音乐视角来看,长海号子有明显的变异性、简易性和不易性。一首歌曲被不同人传唱,不定腔、不定调高、不定谱,口口相传,变化万千。同时,乐句少,方便传唱,而其音阶、调式不变。其歌唱所在的生活环境、方式相对封闭。因此,长海号子更能鲜明地展现出地域文化的独特性。”商树利说。

随着20世纪七八十年代机械船的普及,曾经唱着长海号子、与海搏斗的渔民渐渐转变了生活方式。海洋号子这一因海上劳作而产生的文化随着时代的变迁慢慢退出了渔民的生活。和一些非遗项目一样,它也面临着一些现实问题,传什么、传给谁、怎样传?

2023年9月至11月,长海县文化馆组织调研,深入各个海岛了解当前长海号子这一非遗项目的发展状况。长海县文化馆馆长王兆强介绍,诞生于“风帆时代”的长海号子因海上机械化作业而面临着生存空间逐渐萎缩的现状,并且,很多领唱号子的“号子头”相继去世,现在会唱长海号子的老人大多只会跟着和号子,并不会领唱,且人数极少,年龄一般在八九十岁以上,同时,因为年龄的原因,老人们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为此,长海县在资料整理、传承人保护以及拓展其艺术表现形式上积极行动。一方面,用影像记录当地老人回忆、示范长海号子的唱法,保留下更多来自海洋的声音。另一方面,传承也在不断创新。

作为第四代传承人,刘玉来有着10年海上劳作的经历。“从小就认定自己一定要去海上,出海捕鱼就跟着唱号子。”刘玉来说。当时,他经历了既需要体力,又需要机械动力的特殊时期。因此,海洋号子对于他来说,不仅是来自海洋的歌声,更是实打实的劳动生活。进入县文工团后,他先后演唱了《闯海人》《喊海》等歌曲,并通过对《渔家兄弟》作品的演绎获得了全国民歌大赛金奖的殊荣。

“动作要更贴近劳动的状态,要更有力量些。”刘玉来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摇橹的动作。今年4月,在长海县文化馆的剧场舞台上,刘玉来和县文工团以及县文艺爱好者一起复排歌舞情景剧《大橹号子红腰带》。和刘玉来一样,更多人加入长海号子的保护传承中。“这是我们当地创作的一部展现渔民闯海的剧目。我们会把更多海岛人的热情融入其中,希望未来能更好地展现给观众。”刘玉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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