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因为写移民历史,翻阅《明史》比较多。一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按照《明史》的记载,明朝人口居然长期呈下降趋势。
我们以湖广布政使司为例,《明史.志第二十.地理五》里这样记载:“洪武二十六年编户七十七万五千八百五十一,口四百七十万二千六百六十。弘治四年,户五十万四千八百七十,口三百七十八万一千七百一十四。”
这就有点搞笑了,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湖广有77万5千户,人口有470万;到了弘治四年(1491年),户数变成了55万户,人口反减少到387万人。
洪武年间,江西填湖广正热火朝天,此后一百年,湖南也没有发生过战争和大瘟疫,按理说人口应该高速增长才对,怎么反少了这么多?
浙江的数据更奇葩,《明史.志第二十.地理五》:“洪武二十六年编户二百一十三万八千二百二十五,口一千四十八万七千五百六十七。弘治四年,户一百五十万三千一百二十四,口五百三十万五千八百四十三。万历六年,户一百五十四万二千四百八,口五百一十五万三千五。”
按照这个数据,明朝开国以后的一百年,浙江的人口少了整整一千万,少了三分之二的人口,到了万历年间,浙江的人口还在减少。要知道,浙江可是明朝的首富之地,赋税第一大省,人口怎么会这么少呢?
福建也是如此,洪武年间,人口是390万,到了万历年间,人口居然负增长到170万。
翻看《明史》,对于明朝的人口数据简直是一头雾水,自结束战乱后的二百多年,明朝南方的人口一直在负增长,北方到有一定的增长。就全国人口总数而言,开国时是6千万,到了万历年间还是6千万人。这很不符合中国历史发展规律的。
中国古代是非常重视生育的,只要没有大的战乱,人口就会爆发式增长,北宋后期的人口就突破了一亿人,明朝疆域更广,两百年没战乱,为何人口才六千万?
与人口数据明显对不上的是耕地面积,1381年是3亿6千万亩;1391年是3亿8千万亩;1502年是4亿2千万亩;1578年是5亿1千万亩。
按理说,土地面积增长相对应的是人口的大幅度增加,为何,土地都增长近一倍了,而人口却没有增长?
《明史》里又频频有“人口滋长”字眼,所以,明朝人口统计数据肯定不对。
为何出现如此奇葩的人口数据?
第一个原因,明朝中后期的人口统计流于形式。在明太祖时期,慑朱元璋的铁腕和心狠手辣,官员们统计人口还很认真。到了中后期,各级官员就纯属糊弄了,反正上级也不会派人下来一一点名。
担任过应天府尹的王世贞就说过这样的话:“有司之造册与户科户部之稽查皆仅儿戏耳。”
历史学家黄仁宇曾这样批判明朝,明朝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会进行数据管理,数据一片混乱。
第二个原因,明朝中后期土地兼并和宗室膨胀,导致了私附人口大增,这些人口没有计算在内。
到了明朝中后期,宗室的亲王和郡王已经达到300多人,宗室人口数十万,想想看,有多少农民依附在王室?恐怕有上千万。同时,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嘉靖朝的内阁首辅徐阶家就是松江的大地主,拥有几十万亩土地,这又有多少农民依附在他家门下?
第三个原因,明朝没有计算流民和军户。宋朝的时候就有专门机构来管理流动人员,流动人员也基本登记在册,明朝基本不管这些。明朝还有两百多万卫所军,连同家属在内,总数应该也超过了千万。
那么,明朝中后期,真实的人口数据应该是多少?有学者根据人口自然增长率,土地增长率,再扣除灾害,小规模战争等因素,推算出明朝在“万历三大征”之前的人口应该在1.66亿左右。差不多是官方统计数据的三倍。
到了清朝,顺治九年(1652年),全国的人口统计数据为1.44亿。经历了明末天下大乱,还有这么多人口,说明明朝的人口数据确实有很大问题。
到了乾隆朝,人口为什么猛增到了3亿多人?
首先是战乱平息了,人口自然增长,再就是番薯土豆等高产农作物引进,吃饭的问题有了一定程度解决。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雍正朝实行摊丁入亩,隐瞒人口再也没有了意义,人口统计数据自然准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