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海两岸谍战回眸(10)马场町刑场就义的第一个台籍志士(上)

金鸡壹独立 2024-08-27 11:42:47

1949年,国民党兵败大陆逃往台湾,但蒋介石念念不忘“光复大陆”,与此同时,共产党人为实现祖国统一,秘密派遣1500余人入台,一时台海两岸谍云密布,危及四伏。由于叛徒出卖,大批潜伏台湾的地下党员被捕,其中被国民党当局公审处决的就有1100余人,他们中许多人的事迹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才被陆续公开。

2013年10月,中央在北京西山国家森林公园修建了“无名英雄纪念广场”,专门缅怀1950年代牺牲于台湾隐蔽战线的无名英雄们。其中以吴石、朱枫、陈宝仓和聂曦为原型的雕像位居广场正中,两边花岗岩墙壁上刻着846位烈士的英名,还有许多留白,以便随时增加新发现的英烈名字。谨以此系列文字纪念这些隐蔽战线的英烈们。

(一)前言

他本是富家公子(出身台湾名门望族雾峰林家),明明可以继承家业,安稳地度过一生。但适逢日寇入侵,他毅然投笔从戎,激战昆仑关,缅北抗日更是身受16处重伤。虽然死里逃生,在目睹效力的国民党政府腐败无能后,决然投奔革命。

被捕后,面对众多社会贤达联名具保,面对父亲密友蒋介石的劝降“免死金牌“,他选择了慷慨赴死。他就是台籍抗日志士、中共党员、革命烈士,“雾峰林家”的第八代传人——林正亨(1915—1950)。

在临刑前的最后日子里,林正亨用彩纸给心爱的孩子们剪了十几页纸花,寄托爱子的深情。在给母亲的诀别书中写道:“妈妈你用不着悲伤,也不用为我担忧,生着要为责任艰苦牺牲奋斗,死是我们完成了责任。”

虽然他的人生短暂,但却演绎出一段不一样的人生传奇。

林正亨

(二)雾峰林家传奇

说起台中县雾峰林家,在台湾可是赫赫有名。林家祖籍福建漳州平和县,其先祖林石于清乾隆年间(1754年)迁徙至台湾彰化,林氏第二代又迁至台中雾峰。

林正亨曾祖父林文察在清朝同治年间因平定太平天国有功,曾任福建水陆路提督,受封“太子少保”衔。祖父林朝栋深得台湾首任巡抚刘铭传器重,1884年法军入侵台湾时,林朝栋率军扼守基隆要塞狮球岭有功,被清廷加封二品官衔。祖母杨水萍也能带兵打仗,曾率6000名家将与乡勇北上支援基隆战役,此战后亦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其父林祖密(1878—1925)更是台湾著名爱国志士,自幼受儒家思想熏陶,12岁便随父征“番”。 清政府将台湾割让日本后,由于林家世代奉行“国比家大”的祖训,林祖密不愿当亡国奴,于1904年携家返回大陆老家居住。

林祖密

他定居福建后,将台湾家产陆续变卖用来开发闽南。后又长期支持孙中山先生的革命事业,参加护国运动时,被孙中山委任为闽南军司令和大元帅府参军兼侍从武官,授陆军少将衔。

当年蒋介石在仕途不顺时,曾幽居鼓浪屿的林家公馆“宫保第”,和林正亨的父亲林祖密成为密友(蒋介石小林祖密九岁)。

厦门鼓浪屿的林家公馆——宫保第

1925年,林祖密在福建漳州惨遭反动军阀张毅杀害,年仅47岁。那时林正亨才10岁,母亲郭玲瑜在福建老家难以为继,不得不带着孩子们又迁回台中雾峰林家生活。

林正亨的父母——林祖密与郭玲瑜(右)

(三)林正亨的传奇(1)投笔从戎

林正亨1915年8月生于厦门鼓浪屿的林家公馆,他一直在厦门读书,高中毕业后才回到台湾台中林家。

1935年,刚满20岁的林正亨和朋友在酒楼吃饭,与查岗的日本宪兵发生争执,遭到痛打。与其父一样痛恨日本人,又正值血气方刚的林正亨“受辱”之后,决心离开台湾回大陆谋生。

母亲不愿儿子向祖辈那样从军担风险,便自幼让林正亨习画陶冶心情。这时听说儿子想去南京报考中国第一流的美术学府——南京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时,非常支持,不久便筹措齐了经费,支持儿子北上南京。

林正亨南京留影

林正亨到南京后,认真备考南京艺专的课程,也是在这一年(1936年),他结识了因逃婚来南京求学的印尼华侨姑娘、后来的妻子沈保珠。

沈保珠的逃婚行为,使她在印尼当地富商圈子一度成了反封建包办婚姻的女先锋。在二哥的出手相助下,她远渡重洋,投奔在北平读书的大哥。

适逢大哥毕业,便带着沈保珠投奔他在南京的同学处,沈保珠在南京就读中学,由于大哥和同学合租的房子与备考的林正亨在一个大院的机缘巧合,一群年轻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他们一起沿着玄武湖散步,一起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林正亨南京留影

林正亨与沈保珠开始以兄妹相称,慢慢地在彼此心中就有了“异样”的感觉,虽然没有挑明,但已“心照不宣”。

可是沈保珠很不适应南京冬日的湿冷严寒,学校的条件也不太好,教室里生不起炉火,经常生病,只得跟大哥商量又回到了北平,插班进光华中学学习,一年后完成学业返回了印尼。

两人虽然就此分开,几年后,沈保珠在爱情的召唤下,又回到大陆与林正亨结了婚,这是后话。

时间来到了1937年,日本侵略军已经占领了中国的东北和华北,又陈兵东南沿海地区虎视眈眈。当时,作为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首都,不时有各地的爱国学生及热血青年到南京请愿,游行示威,要求抗日救国。特别是“七七事变”后,抗日的烽火迅速燃遍祖国大地,不少知识青年纷纷投笔从戎,积极报考军校。

受这种爱国氛围及家族“国比家大”祖训的影响,林正亨放弃了钟爱的美术学业的学习,丢掉画笔,于这年秋天,毅然报考了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前身为黄埔军校),成为黄埔军校第十四期学生。

当时,他选择了两个志愿,一个是空军航空兵,另一个是陆军防化兵。但航空兵的学员已经招满了,他只好报考了陆军防化兵。

随着战火从上海扩大至南京,学校也一路迁向武汉、长沙,最后来到重庆。两年后的1939年9月,林正亨从军校毕业,被派往国民革命军第三十六军军部当见习军官。

1940年1月,林正亨随姚纯的第36军开赴广西昆仑关,接替杜聿明的主力第五军参加对日军作战(第五军经反复拉锯,歼灭日军第21旅团5000余人,击毙少将旅团长中村正雄,其班长以上军士官死亡达85%以上,但自己也伤亡惨重)。

奔赴昆仑关前,林正亨拍了一张戎装照寄给妹妹林冈。照片里,他头戴钢盔,英姿飒爽,他在照片上写下杀敌誓言:“戎装难掩书生面,铁石岂如壮士心,从此北骋南驰戴日月,衣霜雪。笑斫倭奴头当球,饥餐倭奴肉与血,国土未复时,困杀身心不歇!”

林正亨担任第36军96师参谋处少尉排长,他带领全排三十多名士兵,整整打了四天四夜,冲出了日军的包围圈,这时身边只剩下十余人。

因其作战勇敢,林正亨晋升为中尉连长,随部队开往湖南休整。他将战场上的经历写信告诉了远在印尼的沈保珠,让沈保珠即崇拜又担心不已,林正亨此时已成为她心目中的英雄。

广西昆仑关

林正亨去信鼓励沈保珠回国继续把大学念完。于是沈保珠想尽办法说服了父母要回中国读书,她回信却告诉林正亨,她要来中国同他崇拜的英雄结婚。

接到这封信, 林正亨非常高兴。他立即向部队首长打了请假报告,回到重庆和恋人团聚。

1941年11月,他们在重庆参加了部队举行的集体婚礼,蒋介石夫人宋美龄亲自为他们颁发了结婚证书。

宋美龄

婚后,林正亨脱离了前线部队,在大姐夫任厂长的国民党后勤部重庆汽车修配厂工作。但习惯了军营生活的林正亨,由于性格耿直、脾气火爆,无法适应后勤部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很快与大姐夫闹翻,丢了公家饭碗。

林正亨开始干苦力,跑运输,打短工养家糊口,而远在印尼的老丈人、丈母娘得知女儿借口上学却私自跑到重庆结婚,也断了女儿的生活费用。

虽然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两个人苦中作乐、毫无怨言。1942年,他们的大儿子降生,取名林义旻(即后来的林为民),乳名晶郎。

(四)林正亨的传奇(2)血战缅北

1944年初,重庆准备筹建赴缅作战的第二批远征军,在“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的宣传感召下,林正亨不顾妻子身怀有孕、儿子尚小,毅然报名参战。

1944年10月,经过在印度蓝姆迦基地受训后,林正亨被编入孙立人的中国驻印军新一军奉命入缅北作战,担任步兵团指挥连上尉连长。

林正亨(中)与战友合影

1944年12月,经过一个多月的激战, 新一军在攻克日军号称至少能坚守3个月的巴莫要塞时(缅北最后一场大仗),林正亨带领一连士兵追击败退的日军,遭到日军困兽般反扑,被日军的空降兵包围。

他们子弹打完了,就用刺刀、枪托和日军展开肉搏战。林正亨冲在最前面,他的脸被日本军官用马刀砍伤,前胸和后背也多处被鬼子的刺刀戳伤,左右手也挨了刀,雪白的骨茬露了出来,几乎成了血人,他用被砍断双手的胳膊死死勒住鬼子的脖子……。

一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冲上前来,一刀插进林正亨的后背,他摇晃了几下,身负16处重伤的英雄终于倒在了血泊之中……。

军校毕业时的林正亨

战友们不相信身体强壮的连长就这样死去了。他们从死尸堆里翻来找去,终于拔出了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连长。

在后方战地医院里,一个医术高明的美国军医为林正亨做了两次大的手术,终于把他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为了治疗他几乎被砍断的双手,医生从他肚子上取肉补到手背上,但右手伤及筋脉,无法握拳,几同半残,恢复了很久才可勉强执笔写字。

在战地医院休养了近半年后,林正亨又被转移到云南昆明的远征军伤兵疗养院继续疗养。即使林正亨落下了残疾,他仍觉得无怨无悔,因为这是“为国而战”的“勋章”!!

重伤痊愈后的林正亨

而在重庆的妻子生下女儿后,迟迟没有丈夫的只言片语,她给林正亨的部队寄去了照片和书信,却没盼来回音。毫无经济来源的沈保珠为了生计,带着两个孩子搬到大姐家,以期有个照应。后来,又跟随大姐一家去了广州生活。

等待“抗战英雄“林正亨的,将会是怎样的境遇呢?我们下文再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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