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27日,本院正式受理“孙权起诉刘备借荆州不还”一案。
此案原告:孙权
原告律师:鲁肃
此案被告:刘备
被告律师:诸葛亮
案件背景:
本案要追溯到三国时期,由于相关人证物证已经无从查询,仅能根据《三国志》、《江表传》等史书(为主)以及小说《三国演义》(为辅)的相关记载来论证。这一案件,现在民间有很多说法,有人说刘备确实向孙权借了荆州,而且没有还,“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这句歇后语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嘛;有人说刘备只借了南郡,当时荆州七郡,南阳郡被曹操霸占,荆州南部四郡(长沙郡、零陵郡、桂阳郡和武陵郡)被刘备攻占,唯有南郡和江夏郡孙刘双方都有“染指”;也有人说刘备没有借,荆州本来就是刘表的领地,刘表死后,应当是刘琮或刘琦的,根本就和孙权没关系。可见此案错综复杂,还需娓娓道来。
孙权vs刘备
案件起因:
赤壁之战前,即公元208年前,曹操率大军南下,刘琮缴械投降,驻扎在新野、樊城一带的刘备携众落荒而逃,被迫投靠于刘琦。此时的刘琦任职江夏太守,据《三国志》记载:会黄祖死,得出,遂为江夏太守,意味着刘琦接替了黄祖。而需要注意的是,早在黄祖时期(黄祖死于公元208年春),孙权军队就和他在江夏郡内大打出手过好几次,孙权基本占上风,故而此时刘琦把守的仅是江夏郡的一部分(靠近荆州那一块),而孙权把守着江夏郡的一部分(靠近扬州那一块)。再翻看三国时期地图,江夏郡涉及如今武汉市、鄂州市等地区,是三江交汇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兵家必争之地。
三国时期局部地图(仅供参考)
又据《三国志》记载:备进住夏口,即上图箭头所指之处。名义上刘备并没有任何地盘,只是辅佐刘琦,实际上刘琦对刘备言听计从,因而,可以算是刘备占据着江夏郡的一部分。至此,即赤壁之战前,荆州七郡中除了江夏郡(孙刘约一人一半),大部分郡县都落入了曹操之手。
案件经过:
所谓唇亡齿寒,曹操既然已经夺得荆州,扬州(即江东)也危险了,孙权派遣鲁肃过江去荆州前线打探情况,鲁肃在当阳一带面见了刘备,首次提出“孙刘联盟”。随后,刘备驻军夏口,并派遣诸葛亮去回访孙权,以求正式结盟。
据《资治通鉴》所载,孙权任命周瑜、程普为左、右督,率领三万精兵参战,刘备则约有一万水军+一万陆军参战。“时操军众,已有疾疫。初一交战,操军不利,引次江北”即曹军初战失利,靠到北岸乌林一带,孙刘联军则停靠南岸赤壁一带。随后,曹操为了防止兵士晕船,下令将舰船首尾相连,不料东吴老将黄盖诈降点火,火势蔓延后,周瑜率全体精锐水军齐攻,曹军大败而逃,孙刘联军又共同追杀,赤壁宣告大捷。
综上,先陈述两点客观事实:1、大败曹军主要靠的是周瑜军,即孙权集团,刘备集团只是辅攻;2、孙刘联盟期间,由于双方军队作战、粮草运输需要,彼此所辖领地肯定可以互通,意味着各自辖区划分显示不再重要。
周瑜
约公元208年末,曹操恐赤壁失利影响后方政权不稳,立即返回北方。但千万不要认为曹操就放弃荆州了,据《资治通鉴》记载:操乃留征南将军曹仁、横野将军徐晃守江陵,折冲将军乐进守襄阳,引军北还。即当时,曹操留下了大部队把守荆州各处,曹仁、徐晃守南郡,文聘守江夏,乐进守襄阳,满宠守当阳。
为了彻底把曹军赶走,孙刘联军再次进行了配合作战,即攻打南郡之战,也可以理解为赤壁之战后续衍生的战役。本次战役的分工是这样的,周瑜军负责正面攻打曹仁军,刘备军负责阻断各处援军,正面战场上,周瑜和曹仁各有得失,曹仁围攻夷陵不料损兵折将,周瑜被流矢射中落下了病根;敌后战场上,据《吴录》所说,张飞向周瑜借了部分兵马去阻断江陵和襄阳之间的联系,关羽负责绝北道,据《三国志》所载,守当阳的满宠,汝南太守李通均有派部队支援,但被关羽有效拖延,为周瑜正面战场的胜利争取了时间。最终,双方相持了约一年,曹仁损失惨重,被迫放弃了南郡一带而退走(也有说法称曹操故意放弃南郡让孙刘去抢)。
而这段时间,孙权在干嘛?史载:权自率众围合肥,使张昭攻九江之当涂;孙权孙十万在佯攻,以分散曹操注意力。刘备在干嘛?史载:先主表琦为荆州刺史,又南征四郡。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皆降;刘备则以刘琦的名义,收回了荆州南部四郡,扩张势力。
那么,截止南郡之战结束,估摸一下,荆州七郡的划分大致是这样的:南阳郡(包括襄阳、樊城)属于曹操;荆州南部四郡+江夏郡部分属于刘备;南郡+江夏郡部分属于孙权。
南郡之战简略图(仅供参考)
案件关键:
赤壁之战和南郡之战的胜利,让曹军元气大伤,数年内没精力再南下犯境,而曹军一旦退走,刘备和孙权的联盟突然就没有了意义。是否要继续?对于刘备来说,肯定想继续,他那时候底子薄弱,《隆中对》也明确指出“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对于孙权来说,就比较两难了,孙权集团内部就有两派意见,周瑜的意见是“刘备以枭雄之姿,而有关羽、张飞熊虎之将,必非久屈为人用者”,就是说刘备早晚也会成为东吴的大敌,要趁早除掉;而鲁肃的意见是“宜以借备,使抚安之。多操之敌,而自为树党,计之上也”就是说要让刘备在荆州真正站稳脚跟,以分担来自强大的曹军的压力。
最终,综合史书记载,“以曹公在北方,当广揽英雄,又恐备难卒制,故不纳”、“曹公闻权以土地业备,方作书,落笔於地”、“周瑜卒,代领南郡太守,权分荆州与刘备,(程)普复还领江夏”、“权不听,遣孙瑜率水军住夏口”等等,可以推测出孙权采纳了鲁肃的意见,继续深入采取联刘抗曹的战略方针。至于到底有没有借荆州(南郡)?再陈述几点客观事实:
1、荆州南部四郡是刘备自己派兵攻陷的,不能算借;
2、把曹仁从南郡赶走,出手最大的还是孙权集团,刘备集团功劳其次;
3、其后,刘备驻扎油江口,改名为公安(南郡境内),他能够以公安为首府,意味着刘备集团抢占了南郡的部分地区,从道义上讲,获得的战利品比孙权多,属实不仗义不道德;从法律上讲,乱世之中,领土为王,这也是刘备凭自己本事得来的;
4、史料上言“借”都是孙权集团自说自话,刘备集团从未承认过。
5、这一点事实很关键!尤其说借,不如说换!周瑜死后,孙权把南郡部分地区让出,主动让程普回江夏,与此同时,得到了原来刘备占有的江夏郡部分地区,诚然孙权比较亏,但这是心甘情愿的,也是另有所图的。
至此,约公元210年-211年期间,荆州七郡的归属又有变动,估摸一下,大致是这样的:南阳郡(包括襄阳、樊城)仍属于曹操;荆州南部四郡+绝大部分南郡+小部分江夏郡属于刘备;绝大部分江夏郡+小部分南郡属于孙权。
曹操
案件后续:
而随着曹操对再次南征的不闻不问,孙刘双方就荆州领地归属问题的摩擦是从不间断的。
表现一:公元211年,刘备派兵入蜀后,孙权趁机接回了他的妹妹,还企图把刘禅拐走;
表现二:公元215年前后,孙权先礼后兵,多次派遣使者索要荆州,刘备当然不肯,于是孙权忍无可忍,下令吕蒙袭取长沙、零陵、桂阳三郡,鲁肃于益阳牵制关羽,孙刘双方剑拔弩张,刚刚平定西川的刘备赶紧率军回援关羽,而此时,曹操进取汉中的张鲁,刘备为了保住西川,迅速和孙权修好,协议平分荆州,以湘水为界,分荆州的江夏郡、长沙郡、桂阳郡属于孙权,分荆州的南郡、零陵郡、武陵郡属于刘备,南阳郡一直在曹操手中。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公元219年,关羽发动的襄樊之战正处于焦灼状态,孙权和曹操暗通,假借曹操的名义趁机夺取关羽所占据的空虚的荆州三郡,不费吹灰之力,逼死了关羽,霸占了除南阳郡外的荆州六郡,很明显这都早有准备。
以上便是关于“刘备借荆州”一案的历史事实或依据。现有请双方律师发言:
原告律师(鲁肃):好的,法官。我想请问被告律师四个问题:
鲁肃
第一,事实表明,赤壁之战和南郡之战主要靠的是我方,凭什么战后你们得到的战利品比我们多得多?你们好意思吗?不觉得羞愧吗?
第二,我方在正面战场上与曹军浴血奋战,而你方却背地里偷偷攻占荆州南部四郡,征求我方的同意了吗?这是盟军应该做的事吗?
第三,我方攻陷南郡后,默许你方以公安为首府,后续又予以南郡各地,使得你方能在荆州长久立足,我方已然仁至义尽,难道这都不配叫“借”吗?
第四,我方一直好言相劝,你方既然占领了益州,就应该主动还我们一点当时的战利品,即荆州部分领土,而你方竟然不肯,这么做仁义吗?
被告律师(诸葛亮):很好!我来一一回答原告律师这几个问题。
诸葛亮
第一个问题,赤壁之战和南郡之战的胜利,我方同样也有功劳,我方若不紧密配合,你方根本赢不了!至于“战利品”多少,我方一没偷二没抢,凭本事攻打下来的,你方也可以去攻打啊。
第二个问题,我方攻占荆州南部四郡,主要也是为了阻断援军(当时荆州南部四郡已经归降曹操),而并非扩张势力。再者说,荆州本来就是刘表的,我方借刘表之子刘琦的名义收回荆州南部四郡,没任何毛病。
第三个问题,你方确实予以我方南郡部分地区,我方同样也予以你方江夏郡部分地区,诚然,南郡比江夏郡更宝贵,但这是你方自愿的,最多只能说是非等价交换,怎么能说是借。况且,别以为我方不明白你方这么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南郡和曹操的南阳郡直接相邻,军事威胁相当大,你方能同意并决定非等价交换的根本原因就是想让我方来承担这一军事威胁。
第四个问题,呵呵,我方强大了你方就眼红了,利用完我方了现在还恬不知耻地想要回领土,试问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双方律师各执一词,针锋相对。原告和被告还有其他什么想说的吗?
原告(孙权):我反正就是借了。
被告(刘备):我反正就是没借。
非常好,2020年2月28日,本庭最终宣判:历史事实摆在面前,本案毫无意义,纯属作者闲得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