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和老公先后去世，我依然赡养了公婆两年，却换来了婆婆的杀心。

一颗毒药没有毒死我，意外地送走了公公。

再婚之前，警察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想和你聊一聊。你毒杀公公，并嫁祸给婆婆的事。”

一

老公葬礼上，婆婆当众扒掉了我的上衣。

那时，我正呆呆地看着鲜花丛中的人。

他自己开车冲出高速，巨大的冲击让他的身体残缺不堪。

像极了一个月前，我们意外从十四楼坠亡的女儿。

“我都说了你那贱种是自己翻身掉下去的，跟我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克死我的儿子！让大家看看你这丧门星心有多黑！！”

哭嚎着向我冲过来的婆婆，当着一众亲朋好友的面，扒掉了我的全部上衣。

葬礼过后，妇联来人慰问我。

“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你爸妈遗产，你公婆还有一套在外放租。只要你开口，说不想再和他们一起住，我们一定帮你调解好。”

客厅墙上，阳光斜照着我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那样好看的笑容，再不会有了。

“我老公的爸妈，就是我的爸妈，我当然会一直赡养他们。”

艳阳之下，我心里的阴影越来越浓。

“我会一直、一直和他们住在一起。”

二

四年后。

我的婚房里，年轻的警察许一诺穿着黑色便装，端坐在满屋喜庆的正红之中。

“抱歉打扰。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你婆婆判的两年死缓即将期满，在法院审判之前，我必须要见一见你。”

他口中说着虚假的抱歉，眼里全是锐利的审视。

“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是为了两年前你公公被毒杀的案子而来。虽然你婆婆当年亲口承认，但我相信，真凶是你。”

我递给他喜糖的手一顿。

“许警官，我只想尽快忘掉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生活。虽然你没有参与当年的案子，但我相信警方记录得一定很详细。当时证据链完整，我婆婆也已经认罪，我不懂你为什么还要来为难我。”

许一诺不为所动，推给我一支录音笔。

“卷宗我当然看过，我更想知道，时隔两年，你是不是还能保持和当时一样的说辞。”

我忍无可忍地赶人：“我要看搜查证或者传唤证，不然请你离开！”

“我没有。这次调查是我个人行为。”

许一诺坦率地说。

“但是，如果你不配合，我就只好去四周走访。我相信你的街坊四邻一定很好奇，一个一线土著，为什么千里迢迢地嫁到这个十八线小镇。我不确定他们会根据我的问话推断出什么，只知道，你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很可能就毁于一旦啦。”

他反客为主般地，给我倒了一杯茶。

“据我了解，你毕生所求，就是一个安稳的家吧？”

闪烁着红色指示灯的录音笔，像黑暗中蓄势待发的野兽，死死地盯着我。

“说说吧，两年前的一切。”

三

两年前，我公公在他的卧室里，中毒身亡。

那天我下班的时候公婆已经吃过，还没脱鞋婆婆就催我洗碗。我在厨房一边收拾，一边抽空吃两口残羹冷炙。

公公进来说他要吃西瓜，要我切成块、去了籽后送到他房间里。他觉得无籽西瓜是转基因的，对身体肯定有害，所以只买有籽西瓜，再让我一颗一颗地去籽。

稍后进来喝水的婆婆一见我碗没刷完就去切瓜，立刻开始责备我又懒又馋。

我照例赔着讨好的笑，手脚麻利地把西瓜送进公公卧室，继续洗碗。

九点半，婆婆追的抗战剧结束，回房准备睡觉。

温柔的月色，洒在公公惨白青灰的脸上。

嘴角的白沫，已经干涸到了脖子。

我和婆婆都被警察带走调查，很快查明，致死物是毒鼠强。

婆婆曾买过鼠毒强，用来投毒小区里的流浪猫狗，结果毒死了别人家的宠物狗。狗主人打上门来讨要说法时，婆婆报警求助，留下了出警记录。

顺着这条线索一查，她很快就指着我，不甘心地承认。

“我原本想毒死的，是你这个丧门星！”

她的手法很简单。

她和公公一直在吃钙软胶囊，顺带给我一起买。虽然她极度讨厌我，但为了避免邻里街坊议论，表面功夫还是会做一做。

然后，她自己组装了一颗装满鼠毒强的胶囊，放进了我的药瓶里。

但她不舍得让我占到一丁点的便宜。

不舍得到，在亲自对我投毒之后，还要趁我白天出去上班时，去我房间里往回偷钙片。

她给那特殊的一瓶做了记号，自以为安全无虞。

但她不知道，我平日里一忙起来就经常忘吃钙片，好不容易想起来了，很少能立刻找到开封的药瓶，就再拆新的。

久而久之，房间里堆了三四个吃了一半的药瓶。

某天收拾房间时，我嫌占地方，就都倒进了一个瓶子里。

我运气好，她做了记号的毒药瓶，被我随手丢掉了。

她就把致命的那一颗，又偷回到了公公的药瓶里。

四

许一诺的手指停顿在厚厚一沓复印材料之上。

我知道，第一关顺利通过。

我的说辞，依然和两年前审讯时一模一样。

但许一诺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我。

“案发那年鼠毒强还没有被禁，并不难买到，警方为什么排除了你的嫌疑？”

我简单解释了一番当时的生活状况。

老公自杀后，公婆不相信他买的生命险不赔自杀，一口咬定我私吞了全部保险金，自此拿走了我的工资卡。

她每个月就给我充18元基础手机费和88元公交卡。因为平均一个月22个工作日，每天公交往返4元。如果提前花完了，就只能步行上下班。

我甚至没有预算坐地铁。

三餐吃家里或公司免费食堂，日用品公婆置办。

18+88，是我一个月的全部支出。

我的手机是婆婆淘汰的老人机，内存根本不够安装购物软件。响铃和震动功能都已经坏了，能不能联系到我全凭缘分。

我没有工资卡，没有信用卡，没有网银，没有现金。

怎么买？

许一诺尖锐地反问：“你有收入，有房子，还要和他们住在一起受这种委屈？除了报仇，我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我无可奈何地笑笑。

“许警官，一看你这年纪就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或许还不能理解，普通人眼中的稀松平常，是另一部分人眼中的奢望啊。”

我十一岁时父母意外去世，只给我留下空荡荡的栖身之处。

亲戚们没有坏到觊觎遗产，也没有好到愿意收留我，给我的关爱零落而浅薄。

我浓烈的孤独中长大，迫切地渴求一个安稳的家。

我和老公家自小住得近，小学初中都是同学。他对我稍稍的好，让我心心念念了一生。

后来，他学习成绩好，去了重点高中、重点大学，还交了个他爱到发疯的女朋友。

婆婆非常讨厌他的前女友，拆散了他们，撮合了我们。

虽然老公不爱我，婚后也不曾亏欠过我，更是对女儿疼爱至极。

我终于有一个幸福的家了。

所以，实际上，我对婆婆充满了感激。

即使女儿和老公死后，我过的并不如意。

但这里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家，是充满了我们一家三口回忆的家，是我下班后可以吃一口热饭、有人可以在夜里说话的家，是可以有人陪着一起回忆我毕生挚爱的家啊。

遭遇接二连三的黑暗之后，即使是远处闪烁的微弱信号灯，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奔赴。

纵使我清楚地知道，那灯光之下，潜藏着无数会让我粉身碎骨的庞然大物。

直到公公被杀，婆婆被捕，我才不得不离开那片黑暗。

才幸运地找到了新的阳光。

“当时我就是这样的生活情况。你觉得，我能从哪里弄到毒药呢？”

“白梦雪那儿呀。”

许一诺笑眯眯的双眸，散发着让我不寒而栗的气息。

“就是你说的，你老公爱到发疯的那个前女友。”

我立刻脸色苍白。

五

许一诺敏锐地捕捉到我的慌乱，继续说下去。

“一个老太太自行拆胶囊、灌毒药、再重新组装，整个过程必然会有药物外露，会污染到其他胶囊。死者床头剩余胶囊表面确实检测到微量残余，到这里为止，合情合理。”

“然而，警察检验过你家剩余的所有胶囊，都正常，这就很不正常。”

“因为老太太偷药不是整瓶，而是按粒。如果真的是她不小心把毒药偷回去的，那么至少应该有两瓶胶囊可以检测到毒药残余！”

他每说一句，我的指甲就深陷掌心一分。

“除非，有个专业人士给了你一颗精密机器制作的完整毒药。而且，正是死者吃下的那一颗。”

“我来说说我的猜想。

你老公葬礼过后，白梦雪冒着暴雨去你家小区里堵你。你们第一次见面，她狠狠地打了你一顿。当时有邻居路过，还帮忙救你来着，这些是我从你家小区里走访得知。

我猜，你们就此不打不相识，意外地变成了朋友。

白梦雪的口碑相当不错。既有理科的聪慧，又有女性的细腻，还是个十分仗义的热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