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知县,叫倪廷谟,素来清廉公正,事事为百姓尽心,有“倪青天”之美名。
苍蝇引路见新坟一年冬月,倪廷谟乘轿出门,准备巡查各乡。
走到一处山下时,忽然来了群苍蝇,围着轿子飞来飞去,怎么赶也赶不走,倪廷谟猜测,此异状可能是出了事,便说:“若有事,请前方引路。”
只见,苍蝇飞远,倪廷谟等人跟在后面进了山。
一进山,倪廷谟发现,苍蝇飞到了一座坟上,看土的样子,还是一座新坟,上面还有一群苍蝇乱舞,黑乎乎的,还转着圈,看起来像个“黑旋风”。
苍蝇声嗡嗡地,很烦,倪廷谟便和人出手去赶,只是不管谁过去,苍蝇飞走了又飞回来,无论如何就是赶不走。
有人叹道:“都说苍蝇怕人,今儿倒是碰上邪的了。”
可倪廷谟看着,怎么也赶不走的飞舞群蝇,却顿时惊呼:“都别赶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处群蝇不断怕是有冤!”
之后,倪廷谟叫来此处亭长,询问道:“你可知,这坟中埋的人,是什么人?”
亭长答复:“回大人,这坟中埋的人,是住在前村的李甲,二十岁,前一阵子生了病,几天前刚刚死去,家里二老都在,还有位刚过门的娘子。”
倪廷谟若有所思,随后下令:“走,去李甲家!”
妇人干哭起疑心没过不久,在亭长带领下,倪廷谟到了李甲家里。
李甲的爹娘,得知知县前来,急忙前来迎接:“小人见过倪大人,不知小人犯了什么事,怎让大人亲自前来问罪?”
倪廷谟又说:“莫慌,叫你家儿媳前来答话。”
李甲爹娘懵了:有什么事,不能和我们说呢?新妇上堂,传出去名声可不好,不过这是在自家,想来应该没什么事吧。
此时,李甲妻正在梳妆打扮,忽然公婆来叫,才得知知县大人前来,她立马擦去妆容,起身来到倪廷谟面前,为了新妇名声,倪廷谟贴心设了道屏风。
倪廷谟说:“叫你前来,是要问问李甲的情况。”
李甲妻一听到,倪廷谟提起丈夫名字,当即哭哭啼啼道:“相公啊,你怎么舍得抛下我,就这么病死了呢?”
光听她的哭声,是闻者伤心,可雷声大没雨点。
倪廷谟看着,李甲妻的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流,完全是在干哭,顿时起了疑心,又注意到李甲妻,满面红光,一点也没有因为刚丧夫而憔悴的样子。
倪廷谟猜测,估计李甲之死,多半与这妇人有关,便故意吓唬她:“昨晚,李甲给本大人托梦,说是你害了他,让本大人给他申冤,你知道这件事吗?”
说时迟,那时快,李甲妻急急闯过屏风,当面怒斥倪廷谟:“我说倪大人,这李甲是病死的,谁都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可不要随意诬赖好人!”
这下,倪廷谟更加确定,李甲之死必有冤情。
开棺验伤陷两难眼见李甲妻凶悍,倪廷谟没有继续和她纠缠。
过了不久,他叫来李甲的族中亲戚,以及左邻右舍,挨个打听李甲的情况,但得到的结果,都是李甲平时身体不好,后卧床不起,病逝也是正常的。
这样一来,事情便没了头绪,但即便如此,倪廷谟仍未放弃,最终决定开棺验伤。
奇怪的是,李甲妻得知后,并未阻拦倪廷谟。
衙门的人劝道:“大人慎重,一旦开棺之后,得不到证据,对大人官誉有损啊。”
没想到,倪廷谟却说:“我本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后来侥幸考中进士,当了一方父母官,自当为民做主,即便开棺后真无证据,我也会承担罪过。”
之后,倪廷谟带着人,又来到了李甲坟处。
一些人先是挖开了土,后来仵作下去开棺检验,但经检验后,发现李甲浑身上下并没有伤口,不过整个人看着瘦弱不堪,想来也许真是病死的。
倪廷谟只好无奈下令,又把棺材封上了。
李甲妻黯然一笑,突然说:“倪大人,既然你执意开了我相公的棺,怎么不继续查下去,反而又给盖上了呢?”
知晓她故意发难,倪廷谟一时没有接话。
接着,李甲妻又说:“大人说我害了相公,可你没有证据,这是诬我在先,我相公没犯错,你平白扰他安宁在后,你总得给我这个未亡人一个说法!”
此时,倪廷谟满头大汗,不知不觉陷入了两难。
如果继续查,没有证据,也没有头绪,如果不继续查,平白开棺,则会落人口实。
不久后,倪廷谟只好说:“你大可放心,既然李甲是无辜的,打扰他,就是我的罪过,我晚些自会向上面请罪。”
说罢,倪廷谟在李甲妻的注视下,离开了这里。
梦中得赐碰机缘可李甲妻的发难,让倪廷谟坚信,她绝不无辜。
在见到上司后,上司虽然说了倪廷谟两句,但并未惩罚,倒是倪廷谟借机恳求:“大人,请您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若是还没查清,我情愿认罪。”
倪廷谟品行,人尽皆知,上司便答应了他。
于是,倪廷谟又回来了,不过在回来的路上,其实他还是没有头绪,在路过城隍庙时,倪廷谟还自言自语道:“如若城隍有灵,关于李甲之死,有什么线索,还请指点我一二。”
当天晚上,倪廷谟就梦到,城隍神前来,还赐了他一盆万年青,收到万年青的时候,倪廷谟当时就被惊醒了。
但这万年青,到底是何寓意?倪廷谟尚不清楚。
不过,这一次来,倪廷谟没有去找李甲妻,而是换了身卜卦人衣服,暗中访查。
没几天,倪廷谟路过河边,有个钓鱼人笑道:“那个算卦的,你算算我今儿能钓几条,算对了,我请你吃鱼,不然那路前边已没人家,你可没地休息了。”
倪廷谟也笑着说:“三条,一条待客,两条卖钱。”
过了一会儿,钓鱼人果然钓上了三条鱼,他眉开眼笑,邀请倪廷谟回了自己家,家中老母听到动静,不解问道:“儿啊,你今天怎么回来这般早呢?”
钓鱼人笑着说:“娘,儿今儿遇上神仙了,您快收拾了这鱼,好炖上招待客人啊。”
钓鱼人家中,只有一老一小,倪廷谟好奇问道:“兄弟,怎么不见你夫人呢?”
闻言,钓鱼人爽朗大笑,才说:“我老汉已经六十四了,因为长相年轻,才被人唤为‘万年轻’,从前未娶妻,今后更不会娶了,一心侍奉我老娘,等老娘百年之后,我就披发进山了。”
倪廷谟听到“万年轻”,心下一惊:当时梦中得赐一盆“万年青”,百思不解其意,想不到,竟在这里碰到了机缘。
他决定,今晚不走了,要和这“万年轻”好好谈谈。
老者拒娶存秘辛不久后,菜端了上来,二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倪廷谟接着“万年轻”的话,安慰道:“老哥,你也不必这般丧气,我看你会娶妻,并且日后的福分还大着呢。”
不料,“万年轻”摆了摆手,急忙推辞道:“别,我可不娶,妇人之心太毒了。”
倪廷谟追问道:“老哥这话,又从何说起?”
“万年轻”这才意识到,刚才这话,透了秘辛,便不再说下去了,但架不住,倪廷谟在一旁苦苦追问,便要他保证绝不透漏半句,这才娓娓道来。
“万年轻”年少时,手脚不老实,曾当过小贼。
前几天晚上,“万年轻”输了钱,就想当贼,偷些钱还赌债,正好那时李甲已卧床不起,便悄悄潜进了李甲家里。
可没想到,他却无意中看到,此生最惊恐的一幕。
透过窗户,“万年轻”看到,李甲躺在床上,正说些什么,然后李甲妻站在床边一招手,另外一个男子走了出来。
接下来,李甲妻拿着绢布,堵上了李甲的嘴,然后翻过李甲按着,又脱下他的裤子,男子拿来竹筒,对准臀后,里面有条小蛇,从一头点火驱赶,小蛇惊慌,便钻进了李甲的身体里。
不一会儿,李甲气绝而亡,二人笑着收拾东西。
“万年轻”事后讲起时,还时不时打个冷颤,犯嘀咕道:“太吓人了,我可不娶妻。”
倪廷谟听后,心中了然:“怪不得那李甲没有伤口。”
之后,倪廷谟又说:“这李甲惨死,怎无人申冤?”
“万年轻”无奈道:“我的老神仙啊,你是不知道,这李甲身无伤口,没法申冤啊,我听说那‘倪青天’都开棺了,也没找到证据,而我本就是要去偷东西,倪大人最讨厌偷盗,到时揭发不成,我也得搭进去,还是老实待着吧。”
二人又说了些旁的,然后“万年轻”喝醉了,倪廷谟磕磕绊绊送他回床上休息,随后自己也找个地方就睡去了。
次日早上,倪廷谟告别“万年轻”,回到了县衙。
案子大白还众人可不想,倪廷谟刚回县衙,就命人抓来了“万年轻”。
到了这时,“万年轻”才知道,原来这算卦的老神仙,正是被誉为“倪青天”的倪廷谟。
倪廷谟安抚道:“你别害怕,本官不会怪罪你,但关于李甲的死,你得给本官当个堂上人证,事成后定有厚赏。”
“万年轻”连回:“好好好,但随倪大人吩咐。”
过了不久,倪廷谟升堂,传来了李甲妻,与“万年轻”堂上对峙,“万年轻”先说:“禀大人,就是这毒妇,与人勾搭,还联手用小蛇,害死了李甲。”
李甲妻听后,略有慌张,但很快就调整状态,神色自如,当堂大骂“万年轻”:“你是哪来的东西?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看老娘不撕了你的嘴?”
眼看李甲妻要冲上去,与“万年轻”一决高下,倪廷谟马上敲响了惊堂木,提醒李甲妻注意,这里是公堂之上。
“万年轻”咬着牙道:“大人明鉴,小人刚说的话,都是真话,都是小人亲眼所见,就是这个毒妇,亲手害了李甲!”
李甲妻也不甘示弱:“倪大人英明,这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竟然空口无凭污蔑民女,还请您为民女做主啊。”
之后,二人在堂上你来我往,谁也无法说服谁。
倪廷谟深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毕竟光有“万年轻”这个人证,的确也是空口无凭,当下首要之急,是找到物证,于是他下令再次开棺。
这次开棺后,仵作听了倪廷谟的话,着重检查李甲身体内部,果然在李甲的腹中,发现一条已死去的小蛇。
不一会儿,捕快押着李甲妻,让她看着李甲。
倪廷谟开口问:“这条小蛇,你怎么解释?”
李甲妻却说:“那人根本是在胡言乱语,碰巧说中小蛇,再说我相公是病死的,他肚子里有小蛇,我怎么知道?”
倪廷谟一看,李甲妻咬紧牙关,坚决不认此事,便下令:“来人啊,大刑伺候。”
捕快几鞭子打下去,李甲妻疼得滋哇乱叫,没多久就扛不住,松口招了全部。
原来,李甲生了病,李甲妻寂寞难耐,故和表哥暗通款曲,只等李甲病逝,二人好占去李甲家产,过双宿双飞的幸福日子,可没想到,李甲迟迟不断气,并且精神头还越来越好。
李甲妻着急了,便和表哥一起定下毒计,不让李甲身上留伤口,又让他归了西。
二人先是花钱,买了条小蛇,然后找一天晚上,让小蛇钻进李甲身体里,等李甲断气了,就说李甲是病逝了,反正谁都知道,李甲一直养病,再者他身上没有伤口,也就没人起疑了。
果然李甲死后,都觉正常,无人前去申冤。
谁曾想,一群苍蝇,将青天倪廷谟引至山中李甲新坟,新坟之上还有群蝇乱舞,倪廷谟断定有异,找上门来,后来他又执着查案,不破案不罢休,最终戳破了李甲妻和表哥的阴谋。
就这样,李甲妻和表哥,都被送上了法场,行刑的那天,这里的人都对二人嗤之以鼻。
事后,倪廷谟和李家族里商量,过继了个儿子给李甲爹娘,让老两口老有所依。
倪廷谟又给城隍庙,添了供奉,多亏了城隍神梦里赐了一盆万年青,倪廷谟才能找到“万年轻”这个关键人证。
倪廷谟也没忘了,当初和“万年轻”的约定。
倪廷谟自掏腰包,给了“万年轻”一笔钱,让他拿去当做生意的本金,以保一家人余生生活无忧,后来“万年轻”娶妻办喜事,倪廷谟还去喝了喜酒!
注:此文是民间故事,与封建迷信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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