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字的人,容易多想。不安分当下的手上的,却爱飘忽左的右的,前的后的。
比如我,89级的小中专,带户口,干部待遇,吃商品粮,能算认识几个字了。
可我认字能耐有,驾驭生活是傻缺。这不,53岁本该退休的年龄。还不得不为几口人,一只狗的生活,漂泊千里他乡当人保姆。
当人保姆就该自己知道身份,守住边界。不应该在人家雇主把我美化成家人后,就开始掏心掏肺,热情过火。
雇主老太说:“闺女,妈妈想最后吃一回黑鱼汤。”什么是黑鱼?我们威海的黑鱼,我认识。可她这住长江边上的,黑鱼又长什么样子?
原来,是咱威海河里常见的“老龙橛子”。咱们不屑吃它,咱有的是海水鱼吃,什么品种没吃够?
可老太说:“咱这边黑鱼是给生病人补身体的,你去买条活的。”
“再买块水豆腐,买点酸菜,好吃得要死。”
来到早市,遇到昨晚跌进家来的娘子,她守着两条小黑鱼,蹲在边角不起眼的地方。

我给她30,我买鱼不为贪她便宜,为了照顾她的生意。鱼卖完,她就可以回家给一大家子做饭洗衣服,可以少挨老公几句骂。
买她的鱼,自然是没人给杀了,生平第一次,我得学着开杀戒。
以前从来没有杀生过,但现在这是我的工作。
这两条小黑鱼只有长度,没有宽度,一身的黑斑。头部尖溜溜的,下鄂全是渗人的碎花斑点,特别像蛇。
我不敢直接用手抓,戴上手套,闭上眼。就把它俩当成是徐王好了,要不它们扭来蹦去的,如何下得了狠心。“对待敌人就要下手稳准狠”,我开始发挥认识几个字的优势,给自己打气。
一刀背下去解决了一条,再一刀背下去,气势已经泄了。只好闭上眼,再打气,再下刀。几次三番,手软了,鱼终于不动了。
刮鱼鳞还是比较顺手,这边人斜着刀从尾向上,轻轻刮过,大片大片的就脱落了。刮边角和头部的时候,我已经生出胆量,敢把有着蛇纹的鱼拿在手里。
开膛破肚后,它们果然是对夫妻鱼,有条鱼盛着金灿灿的满籽。
我又哀伤了:“就算它俩是徐王,孩子又有什么错?”
我按照老太小儿子给我的烹鱼方法。
炒酸菜,盛出。再煎鱼,烹酒。下豆腐,下酸菜。
鱼汤出锅前,我尝了,咸淡正好。

它就是不肯赴死,它跳镜头晃
谁知道老太太只尝了一口,就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碗鱼汤摔到了地上:“你不知道我咳咳咳,不能放盐吗?”“亲爱的妈妈,您这儿应该早嘱咐我的,我放都放了。好好好,您老人家别上火,我再去买,买了再重烧行吧?”
“行什么行?早过了时辰。”
得,这吃鱼汤还得时辰,她又见了谁了?到底是谁要吃鱼汤?
我有些知道了,鱼汤倒在地上,自然是地上的小人儿要吃的。
好吧,做保姆做到这份上了。我已经在其位,为什么还要有灵巧心思?管他谁吃了鱼汤,照做了就拿钱不好吗?要什么完美和叫好呢?
就把剩下的鱼汤自己活着眼泪,硬生生都吃下去。食不知味又如何?这碗鱼汤下去,就能浇灭我心中升腾起的叫做“尊严”的两个字,从此我不认识它俩。我的脸皮被黑鱼汤滋养着,慢慢变厚,适应当下。

就算它俩是徐王,孩子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