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来了个小甜心(第八章

念桃谈小说 2024-04-18 00:24:47
秦山带着人花了两三天的时间,终于在西山脚下找到了一栋跟莲花描述的一模一样的宅子。宅子里的管家是独眼,还养了不少美貌婢女,每天都在院子里嬉戏说笑,欢笑声可以传到院子外头来。 “殿下,那独眼管家应该是个内家高手,我们一路找过去的时候,差点被他发现了。”秦山道,“幸好我们人少,又打扮成了游客的样子,他才没说什么。可我觉得他的眼神看上去不太对劲,就怕他这会儿已经起了疑心。” 祁睿展说:“这事儿前前后后也拖了很久了,趁聂津被邢肇堵在家里不敢出来,我们今晚就行动,用药把那一院子人全都迷倒,进去搜东西。” 华冰玉说:“我也赞成殿下的话,一个郊外的偏僻宅子,居然要用上一个内家高手来做管家,一定有问题。以免夜长梦多,咱们今晚就行动吧。” “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去准备迷药。”秦山说完,就下去准备了。 他们出来前,祁睿展带了不少宫廷秘药出来,其中有一种就是迷药。这迷药只要点燃了飘散在空气中,很快就能让人昏迷不醒。就算醒来了,也会因为剧烈头疼而什么都做不了。 等秦山出去了,祁睿展激动地站了起来,道:“冰玉,今晚我要跟着一起去!我出来前带了夜行衣!果然就派上用场了。” 华冰玉说:“好,那我陪着殿下一起去。” “你也去?那怎么行呢?那么危险。”祁睿展不同意。 “正因为危险,所以我才要去啊。我的功夫比殿下好,对敌的经验也比殿下多,万一有了什么事,我还能保护殿下。”华冰玉走上前去,握住祁睿展的右手,认真道,“我们一起出来查案,自然也要一起面对危险。” “这……好吧,我会好好护住自己,不让你分心的。”祁睿展认认真真地说道。 他的功夫确实没有华冰玉好,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不过时间还多,总有一天,他能练得比华冰玉还强,到时候就可以说出保护她的话来了。 秦山布置好一切,到了傍晚,他们临时下榻的小宅子里响起了吹拉弹唱的声音,还有不少人的欢笑声,好像主人家正在听曲嬉戏一样。 可是真正的主人这会儿却已经到了城外,他们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点了几个大火堆,静静地等着月夜的到来。 这段时间都是晴好天气,月亮出来的时候,到处都亮堂堂的一片,非常适合夜间行动。秦山在上风头点燃了迷药,然后示意众人都捂好口鼻,躲在上风口处,千万不要中招了。 很快,那股烟气就飘散了整个宅院,可以听到原本嘻嘻哈哈的女子声音渐渐消失。最后,整个宅院都安静下来了。 “殿下,属下先带人进去探一探。”秦山说完,就带着一队侍卫翻墙进入了宅院。 安少河就跟在祁睿展的身后,华冰玉轻声对安少河道:“小河儿,今晚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表姐请说。” “请你一直跟着殿下,不管他去了哪里,身边有几个人,请你务必跟着他,保护好他。”华冰玉说得很认真。 安少河笑了一下,道:“表姐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护表姐夫周全的。” 等秦山他们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确定所有人都昏过去了之后,就开始动手一个一个把他们捆起来,又在嘴里塞上破布防止他们醒来会大吵大闹。 等将所有人都捆好了,秦山才把祁睿展请进了院子。 这院子果真精巧异常,处处灯火通明,倒是给他们提供了搜查的便利。 “冰玉,你说我们从哪里开始查?”祁睿展问道。 “先找书房,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暗道、暗格、机关之类的东西。”华冰玉说,“务必小心一点,我总觉得这件事顺利得不像话,让人心里不踏实。” 祁睿展说:“顺利还不好吗?你不要太多心了。” “希望是吧。”华冰玉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独眼管家的身边蹲下,然后检查了一下他的呼吸和脉搏,倒不像是真的有问题。 众人把每个房间都找遍了,除了一些藏在床下的腌臜东西,基本一无所获。 “什么都没找到?难道聂津没把账册藏在这里?”祁睿展眉头紧皱,“真的全都找过了吗?有些暗格设计得很巧妙,让人很难发现。” “屋子里都找过了,确实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处。”秦山回道。 就在这时,原本还蜷缩在地上的独眼管家突然说话了。他说:“原来是来找账册的,费了这么大的劲儿,真是辛苦你们了。” “什么?你怎么这么快就醒来了?”秦山一惊,“这迷药下得很重的!你嘴里的破布哪儿去了?” 独眼管家猛地睁开那只好眼睛,然后精光一闪,就见他突然挣开了绳索,闪电般朝着祁睿展跃了过去。 华冰玉一直都在防着他,见状立刻把祁睿展推到安少河的身后,自己一个旋身迎了上去,腰间一柄短剑咻地出手,朝独眼管家的脸上直直劈了过去。“你这女人,功夫还算不错!”独眼管家轻飘飘地闪开了这道攻击,然后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我知道了,你是华家的女娃娃!这是华家的独门功夫!那边的殿下,你一个男人居然要一个女人来保护你,不觉得丢人吗?” 祁睿展朗声道:“激将法没用的,我的功夫不如冰玉是事实,我可不会傻乎乎地送上去。”华冰玉跟独眼管家来回打了几十个回合,根本不分胜负。秦山等人严阵以待,一直手持兵器围在周围,却没人敢贸然上去。因为高手过招的时候,外人是很难上去插手的,一个闹不好,还可能会影响华冰玉。 皇上派给祁睿展的两个暗卫倒是能上去打,可他们领的圣旨是保护成王,所以这会儿也不敢轻举妄动,只静静守着祁睿展。 安少河一脸揪心地站在那里,他能看得出来,独眼管家的功夫比华冰玉好多了。华冰玉能打到现在,一是因为她的短剑是极好的武器,二来这独眼管家倒像是在戏耍华冰玉似的,一直在逗她玩儿。 “女娃娃,看在你功夫不错的份上,你要是打赢了我,我就把聂津藏账册的地方告诉你,怎么样?”独眼管家一边打,一边尚有余力地说话。 “你会这么好心?”华冰玉勉强回道。 “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女娃娃,再说了,聂津的银子我也赚够了。要是你真的赢得了账册,我也可以换个地方继续玩了!” “要怎么样才算我赢了?” 独眼管家哈哈大笑:“我身上有任何一个地方见血了,就算你赢了!哪怕是一丝血痕也可以!” “好!一言为定!”华冰玉应下后,就打得越发吃力了。因为她发觉对方明显认真起来了,攻击的力度跟刚才也截然不同。 “表姐……”安少河用力地攥紧了双拳,紧张极了。 祁睿展也紧张,之前他还没有看出来,可是这会儿也发现了:“那个独眼管家在戏耍冰玉,他的武功明显高出一大截,冰玉根本不可能赢他。” 秦山紧张得不敢眨眼睛:“殿下,那现在怎么办?娘娘会不会有事?” 安少河道:“已经无法停止了,那独眼管家认真了,誓要分出一个胜负才会停下来。” 众人全都紧张地盯着华冰玉,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华冰玉自己倒是挺冷静的,她一出手就知道对方比自己强。可强归强,如果只是在对方的身上划出一道血痕,她还是能办得到的。 两个人又战了几十个回合,华冰玉越来越落了下风。独眼管家得意极了,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越打越凶狠。 只见华冰玉虚晃一招,像燕子一样朝独眼管家扑了过去。 “这种假动作对我来说没用的!”独眼管家找到了机会,掐住华冰玉的脖子将她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冰玉——”祁睿展怒吼一声,想要冲出去却被安少河拦住了。 “女娃娃,你输了!我现在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掐断你的脖子!”独眼管家嘲讽地笑道。 华冰玉却露出一丝浅笑来:“前辈,输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我们说好的,只要你身上见了血,就是我赢。又没说我不能受伤!” 独眼管家先是一愣,接着才发觉下巴上有一道凉意。他伸手一摸,一道很浅的血迹留在了他的手指上。 “见血了。”华冰玉笑了起来,“是我赢了!现在,请你告诉我聂津藏账册的地方!” 独眼管家面色一变,一把将华冰玉抓起来“砰”的一声扔了出去。“冰玉——”这一次,谁也拦不住祁睿展了。他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在碎裂的瓦砾堆里抱起了华冰玉,还没说话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冰玉!” “我没事……”华冰玉靠在他的怀里,很费力地说,“我背后有伤,你不能这么抱着我。” 祁睿展胳膊一抖,赶紧把人翻了过来,只见华冰玉背后的夜行衣已经破成了一道一道的,道道缝隙中都渗出了鲜血,痕迹之多,一时根本数不过来。 安少河跟秦山也立刻飞奔过去,华冰玉虽然疼得浑身发抖,表情却一直很平静,她道:“小河儿、秦大人,你们转过身去,帮我挡一下,我要上药。” “是。” 祁睿展用颤抖的手撕开了华冰玉后背的衣裳,原本洁白如玉、光滑如缎的后背,现在却布满道道血痕。女人最重视自己的肌肤,华冰玉受了这样的伤,该多难受啊! “冰玉,疼吗……” “用这个烈酒把伤口冲洗一下,然后帮我敷上药。”华冰玉冷静地说,“这是宫廷秘药,可以立刻镇痛。” “知道了。”祁睿展笨拙地帮她弄好一切,又除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华冰玉的身上。 华冰玉从头到尾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她披着祁睿展的外衫站了起来,腰背挺直,仿佛自己穿的是层层宫装一般,气势凛然。她看着独眼管家,平静道:“账册。” 独眼管家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你好好一个华家的女娃,何苦为了祁家的纨绔子弟拼命成这样?你的背以后要是留了疤,这位成王殿下还会看你一眼吗?”“你放屁!我们有最好的伤药,冰玉才不会留疤呢!就算留了疤,我也一样爱她!”祁睿展大概是气狠了,居然说起脏话来了。 华冰玉拉住祁睿展的手,朗声道:“你弄错了一件事,我拼命并不是为了殿下,而是为了江南的百姓。我华家子弟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可不是为了保护聂津这种搜刮民脂民膏的蛀虫的!我若不除掉聂津这样的蛀虫,如何能对得起家国百姓?不管身处何方,都会保护百姓,这才是华家的儿女!”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不光秦山等人浑身一震,连独眼管家都呆了半晌。 “华家儿女,好一个华家儿女!哈哈哈!行,就看在女娃娃你这个华家儿女的面子上,我告诉你们密室在什么地方。”独眼管家道,“只不过,密室里面有没有东西,我也不清楚。”独眼管家带着他们去了后花园的一座假山,在假山里面找到了一个机关,用力推开,假山下面居然是空的,有一条地道可以通到下面。 “这不仅是个密室,还是一条逃命的通道,可以通到半里外。这个地方,聂津已经准备了三年。他花重金请我过来,也快有三年了。”独眼管家说,“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知道他确实很有钱。” 秦山等人点起火把,一行人下到了假山下面。下面挖出了一个小小的屋子,放了好几个大箱子。箱子全都用锁锁住了,秦山拿起匕首削断了锁,打开箱子,顿时愣住了:“殿下,里面全是银子!” 箱子里装得满满的,全都是五十两一锭的银元宝。看形状,应该是聂津自己铸的,数量之多,连祁睿展这个王爷都有些咂舌。秦山等人把箱子一一打开检查,确定里面装的全都是银子。当他们挪开其中一口箱子时,在箱子下面发现了一个暗格,打开一看,是三本册子。 “殿下!”秦山激动极了,立刻将册子交给了祁睿展。 祁睿展就着火把的光亮匆匆看了几眼,大喜过望:“冰玉!是账册!是账册!” 账册上是长水府从三年前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买官卖官的记录,收银多少,卖出多少官,所任什么职位,叫什么名字,全都清清楚楚。 “真是想不到,聂津居然把账册藏在了这个地方!”祁睿展说,“也是我们运气好,居然找到了这里。” 秦山笑着说:“这可多亏了表少爷呢!要不是表少爷遇到那位莲花姑娘,咱们也不可能知道聂津居然有这样一个宅子。此处如此偏僻幽静,就算是游人,都不会找来这里的。” 祁睿展道:“秦山,立刻把邢肇找来。” 邢肇才是钦差,他手中有圣旨,有密令,若要提审聂津,也只能由邢肇来。 秦山领了命,派人悄悄去请邢肇过来。 祁睿展拉住华冰玉的手,将她带出了密室。“冰玉,疼得厉害吗?”朦胧的月光和火光下,祁睿展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太清晰,可那双迷人深邃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点点泪光。 华冰玉笑了一下:“殿下哭什么?” “你伤成这样,自己一滴泪都不流,我心里难受极了。”祁睿展想抱一抱华冰玉,却不敢伸手,生怕自己会碰到她的伤处。华冰玉说:“我不要紧的,这都是小伤,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再说了,我用的伤药乃是上品,最多五六天,就可以结痂了。” “冰玉,我这种废物,真的不值得你如此……”祁睿展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 “殿下,看着我。”华冰玉让祁睿展直视她的眼睛,“殿下绝对不是废物,你只是经历得太少。我对殿下有信心,假以时日,殿下一定会成为我的依靠,像我爹、我哥哥那样保护我。”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哪怕我这么没用?”祁睿展攥紧了双拳。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华冰玉说,“殿下,我们此行比邢大人查到了更多的东西,这不都是殿下的功劳吗?” “这都是你的功劳。”“你知道是这个女娃娃的功劳就好。”独眼管家突然跑了出来,大笑着看向祁睿展,“你倒是好福气,娶了一个这么好的媳妇儿!” 祁睿展不想跟独眼管家说话,只拉着华冰玉的手警惕地看着他。 华冰玉道:“前辈要离开这里了吗?” “是啊!银子赚够了,这里我也待腻了,是时候离开了。聂津下一次来这里,约莫还有十天。平时,他是不会管这里的。你们若有什么事情要准备,最多也就十天的时间了。再长,就会被他发现了。”独眼管家说,“我在这里待了三年,也听到了不少事情。女娃娃你想不想知道?” “我说想,你就会告诉我吗?” “当然不会啊!”“那我何必回答呢?”华冰玉无所谓地说道。 独眼管家用很欣赏的眼光看着华冰玉,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曾经听到聂津说,卖官得来的银子,八成都送到抚台那里去了。剩下的两成,聂津还要带着自己的一些手下分。当时,他的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件事的不满。他还说了一句话,你们一定会想知道的。”“说了什么?”华冰玉眯起双眼。 “他说:‘宫里的这位二公子也太贪了吧,卖命做事的是咱们,可好处全都被他一个人拿走了。’”独眼管家笑着说,“七公子,你觉得这句话指的是谁?” 他一说完,就翻身上墙,转眼就消失在了月光下。 祁睿展站在那里,手心冰凉。 华冰玉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们之前猜的也确实是二皇子。” “虽然早有预感,可事实摆在这里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惊肉跳。祁建德有矿山,有私兵,还搜刮了这么多银两……三年了!江南卖官已经三年了!”祁睿展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冰玉,如果江南之事被揭发出来,那么祁建德很可能就要…“就要逼宫了。”华冰玉说,“立刻让人送信给父皇和大皇兄!” 当天晚上,祁睿展的亲笔密信被八百里加急送往了京城。 邢肇赶到郊外的小院子后,确认了账册上写的东西,道:“明天一早,下官就去拿下聂津。”祁睿展说:“不行!现在不行!至少要等父皇知道这件事,做好准备以后,我们才能拿下聂津。” 邢肇说:“皇上派下官来查江南大案,下官已经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当然是早点破案比较好啊。” 祁睿展不能告诉邢肇关于二皇子谋逆之事,他冷静下来,慢慢道:“江南一案,几个知府都脱不了干系。现在,我们对平江府吴起的账册也有了线索,不如等吴起的账册到手后,把他们两个一齐拿下。这样一来,巡抚就肯定跑不了了!若现在抓了聂津,走漏了风声,只会打草惊蛇,吴起很有可能会把账册销毁。”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邢肇点点头,说:“殿下所言极是,是下官有些急躁了。这些赃银跟账册,是由下官保管,还是殿下保管?”祁睿展说:“你才是查案的钦差,我只是在暗中辅助你办案的。这些东西,自然是给邢大人拿着。” 邢肇派人连夜将赃银和账册运走了。祁睿展留下了几个人看守着这个院子,就带着华冰玉回城了。 当夜,华冰玉发起了高烧。他们带来的御医立刻给她治疗,可是高烧久久不退,祁睿展心急如焚,差点一剑砍了那个御医。还是万婶拦住了祁睿展,冷静道:“殿下莫要着急,娘娘从小就是这样的,只要发热,就一定会很凶险。老奴对此很有经验,只要守着娘娘,不停给她降温,到明天晌午,高热就该退下了。” 祁睿展有些焦灼地看着万婶:“要怎么给她降温?我来做。” “这……”万婶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还是由老奴跟殿下一起来吧,老奴毕竟伺候惯了,有点儿什么事儿,殿下也可以吩咐一声。” 祁睿展点点头,开始跟着万婶一起,用皮囊装了冰块给华冰玉降温。她的伤在背后,所以只能趴着睡。祁睿展看着她歪向一边的侧脸,心中实在是难受极了。 安少河也没有去睡觉,他不能进里屋,就一直守在外屋,手里拿着一本兵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天亮后,华冰玉的高热慢慢退了下去。到晌午前,果然跟万婶说的一样,已经完全不烧了。 华冰玉迷迷糊糊地醒来,刚想翻个身,却被一双大手按住了身体。 “冰玉,你背后有伤,不能乱动。” “啊?哦……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感觉疼呢。”华冰玉说,“可我趴太久了,我要起来坐一会儿。” 祁睿展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床上活动了一下手臂和脖子。 “很疼吗?” “只有一点儿,不怎么严重。”华冰玉说,“我这一受伤,也不知道会不会误事儿。” “误事儿就误事儿,还有什么事儿比你养伤更重要吗?”祁睿展关心道。 华冰玉笑了一下:“殿下又说气话,家国大事,自然比我重要得多。” 祁睿展叹了一口气,道:“只要聂津一天不去那个院子,咱们就一天无事。” “对了,殿下今天没有出去游玩,对外用的是什么说辞?”华冰玉担心地问道。“就说你生病了,本王要陪着你养病。咱们院子一股子药味,也不怕他们不信。”祁睿展说,“之后的诗会我也不去了,我要在这里好好陪着你。” 华冰玉劝道:“还是正事要紧,我们有了账册,再多几个人证,会更容易给他们定罪。那诗会殿下还是去吧。要不然,我这伤岂不是白受了吗?” “冰玉,你可真是……”祁睿展叹口气,轻轻摸了摸她的侧脸,“让我惭愧极了。” 华冰玉的身体果然底子好,休养了两天,居然就已经可以下地行动了。祁睿展照常带着秦山去了诗会,安少河却借故留了下来。 等祁睿展走后,安少河去了华冰玉的院子:“表姐,莲花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她忍了好些天,又开始闹了。” “我这一受伤,倒是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华冰玉笑着说,“把人带过来吧,我亲自问一问她。” 安少河知道莲花不想见到自己,所以在莲花进来之前,他就去了隔壁的屋子。 莲花一进来就问道:“王妃娘娘,您答应过的事情到底怎么办啊?我哥现在天天催着我回家,我快烦死了!您还说话算话吗?” “自然是算的。”华冰玉道,“你不回安家是可以的,可我觉得,花船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去了。你到底是好人家的女儿,何必为此坏了自己的名声呢?” “我一个女子身无长物,还能去什么地方谋生?我可不像娘娘这样出身高贵,什么都有。” 华冰玉说:“你除了会唱歌会弹琵琶,还会什么?” 莲花说:“还会做饭洗衣、针织刺绣,不过,这些都是旁人也会的。” “我有两条路给你选,第一条,你可以去京城华家做个婢女,不是死契的那种,是活契。做得好了,可以升你做管事。京城离安家很远,你也不用担心会见到安少河。” “那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我派人送你去北疆边关。北疆那个地方,虽是苦了点,却也是个好地方。在那里,一个女人也可以开店做买卖,断不会有人欺负她。你会做饭,可以开一个小食肆,再卖些水酒,也不失为一个好营生。华家军就在那里,要是你有事,可以拿我的亲笔信去找他们帮忙。”华冰玉道,“你这性子虽说硬了一些,可我倒是挺喜欢的。” 莲花想了想,道:“娘娘,我想去边关!我不怕苦!只是……我没有开食肆的本钱。” 华冰玉说:“你在花船赚的那些银子,我已经派人帮你拿回来了。有这些银子,足够你在那里安身立命了。” 莲花非常高兴,她跪下去,结结实实地给华冰玉磕了一个头:“谢娘娘!那我什么时候能过去?” “我已经写信叫人了,过几天就会有人送你过去。”华冰玉说,“你起来吧。我这里有一百两,是给你的奖赏。这一次你帮我们找到了聂津的小院子,实在是立下了大功。” 莲花也没有推辞,高高兴兴地谢了恩,收下那些赏银就走了出去。 安少河这时才从隔壁回来,他说:“表姐,多亏了你,莲花才没有坚持回花船。她去了边关,有姑父照应着,乳母也可以安心了。” 华冰玉说:“莲花这个姑娘,初见时只觉得她性子太硬,现在相处多了,反倒觉得她有几分可爱。像这样的女子,可不多见了,表弟你为何不喜欢她?” 安少河苦笑了一下,道:“我还没有参加秋试,在此之前,我不想考虑儿女私情。” 华冰玉见他眼神闪烁,知道他不想多说,便换了话题,不再提起此事。安少河的心里却一片苦涩,可是对着华冰玉,他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强装出一副笑脸,陪她聊起了闲话儿。 宫里很快就有了回音,太子殿下派了一个心腹快马加鞭地赶到了长水,同祁睿展他们会合。 “太子殿下已经查到了庆王的矿山,规模极大,已经开采了数年,不知道打造出了多少兵器。”那心腹道,“另外,矿山的不远处就是私兵驻扎的地方,离京城只有一百五十多里路。若是昼夜赶路,一天一夜就能到达京城外。” 祁睿展咬住下唇,停顿了一会儿才道:“父皇有什么反应?” “密信送到宫里的当天,皇上一夜未眠,第二天就给各地驻军下达了军令,想必是做好准备了。一旦庆王逼宫,皇上也能做好万全的应对。”心腹说,“太子殿下传达了皇上的意思,京城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备好兵马,成王殿下这边,还能拖得几时?” 祁睿展道:“聂津一直闭门不出,就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去郊外的宅子了。一旦聂津去了宅子,此事就会暴露,邢肇也必须拿下聂津。而一旦拿下聂津,祁建德就会知晓卖官敛财之事已经暴露……祁建德养在那边的私兵,一共多少人?” “具体人数不知,我们不敢太过靠近,只约莫估算了一下,大概有八千。”心腹说,“可云家手上握着两万大军,还有这些年经营的那些姻亲,加在一起,可能会有四万人。” 祁睿展呼吸一窒:“这么多?京城的守卫不过一万人,各地大军离得太远,若是赶不及时……” 华冰玉道:“一定赶得及时。” “娘娘,愿闻其详。”那心腹认真道。大家对于这位成王妃是十分敬佩的,背地里所有人都会夸她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华冰玉说:“送去密信的第二天,皇上就下达了军令,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有大军赶往京城了。不过,此举一定不能让云家和二皇子的人知道,所以只能夜间行军。我爹在北疆赶不过去,可唐将军的人马就在林海港,赶去京城只要三天,一定来得及!”“唐将军岁数大了,手下又有大半是水兵,未必能行。”祁睿展轻声道。 “只要唐将军的人马能跟禁卫军一起抵挡数日,我大哥应该就来得及从西南带兵赶过去了。”华冰玉道,“如今,他们离京城约莫只有七八天的路程了。” “什么?你大哥在西南边陲,如何能如此快速赶过去?”祁睿展不理解了。华冰玉说:“早在我们来江南之前,皇上就已经给华家下了一道军令,让我爹、我大哥、我四哥随时听我这边的消息。我爹跟四哥那边都没法走开,只有大哥那边已经太平了一年,大军也养得不错,可以随时调派。早在十天前,我就已经写信通知大哥,让他领兵出发了。” “十天前?那个时候还没有查到聂津的账册呢。”祁睿展说,“你那个时候就写信让你大哥调派大军,不怕……后果严重吗?” 华冰玉说:“我虽是个女儿家,但也是在兵书和战场里泡大的。当时虽然没有查到账册,但我纵观全局,意识到如果再晚,只怕京城会出事。所以,就让大哥行动了。殿下可以安心,不管二皇子跟云家有多少人马,只要禁卫军跟唐将军能等到我大哥到达,就是我们赢了。” 华家军之勇猛,四海皆知。只要华大哥能及时赶到,京城确实可以无碍。 祁睿展深吸一口气,道:“希望如此吧。冰玉,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呢?” “将罪证全部搜集好,到时候昭告天下。”华冰玉说,“还有,殿下要想一想,回京后如何安慰父皇。不管他喜不喜欢祁建德,可祁建德到底是他的亲生子。为了皇位,祁建德不光对兄弟下手,甚至要对自己的父亲下手,父皇受到的打击,一定很大。” “嗯,我知道了。” 祁睿展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两天,监视吴起的人来报,说已经知道吴起在外宅那里去过什么院子了。 祁睿展换好夜行衣,缓缓站起,道:“出发。”这一次,华冰玉因为伤势未愈,所以不能跟去。但她担心祁睿展的安危,写信把舅父安义洲请了过来,让他陪着祁睿展一起去吴起的外宅搜查。 当夜,祁睿展他们在外宅里搜到了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和成箱的银锭子,却怎么也找不到账册。 祁睿展心中焦躁,让华冰玉的手下直接从被窝里揪出了吴起,带到了外宅这边。 “殿下这是做什么?深更半夜,掳劫朝廷命官,殿下的胆子不小呢。”吴起很平静地说道。 祁睿展说:“论胆子,本王可不及你。你这院子里的金银珠宝,怕是比我成王府还要多了。本王倒是想问问,你一个知府,如何能有这么多钱财?” “下官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下官是头一回到这里来。” “是吗?”祁睿展拍拍手,让人把吴起的外宅跟一子一女全都押了上来。 “老爷!救我!” 那外宅一上来就哭哭啼啼的,哭得吴起焦虑不安,面上却装作无动于衷。 他这个外宅,其实是他的表妹。当初,他考上进士前,曾去表妹家中求亲,却被一口拒绝。之后,他娶了现在的吴夫人袁氏,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这个表妹。等他考上进士,做了官儿后,已经嫁了人的表妹却突然被休妻了。她背着父母,带着下人找到了吴起。吴起一直对表妹念念不忘,自然是收留了她。可表妹心高气傲,不愿意进他家的门跟袁氏一起生活。吴起只好把表妹养在外面。这么多年来,他赚来的钱,绝大多数都花在这边了。袁氏心里明明白白,却始终不发一言,任由吴起偏袒那一边。“爹!爹!我好疼啊!” 小女儿跪在地上拼命哭号,吴起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祁睿展说:“吴大人,你现在还说自己是头一回来这里吗?孩子都叫你爹了!” “我不认识他们!殿下随便找几个人来演一场戏,就说是我的人?这不是笑话吗?”吴起冷冷道。“你倒是挺厉害的,这么镇定自若。行,既然吴大人不认识他们,那就给这女人和孩子上点刑,看看他们会说些什么。” 祁睿展一声令下,孙雨就跑了出来,从怀里拿出一包银针,要给跪在地上的女子用刑了。 孙雨他们这些宦官,知道很多宫里独有的折磨人的法子,能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身上却看不见什么明显的伤痕,这银针就是其中一种。 那女人发出了惨烈的叫声,她不停地喊着:“老爷!老爷!你救救我吧!” 吴起死死地盯着地面,表情丝毫未变,他甚至笑着说:“殿下,一个陌生人受刑,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吴起倒是软硬不吃!”秦山低声道,“殿下,咱们现在怎么办?要对孩子用刑吗?”祁睿展正在犹豫,却听见侍卫来报,说吴起的夫人袁氏来了,有要事要告知成王。 “让她进来。”祁睿展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想看看袁氏要做些什么。 袁氏穿着一身黑衣,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陪着她一起来的,是她的小儿子,也同样穿着一身黑。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甚至带着一点儿决绝的意味。“你来做什么?”吴起喝道,“快回去!这里没有你们的事!” 袁氏也不看他,给祁睿展行过礼后,就道:“殿下是不是在问吴起要账册?一本卖官的账册?” “夫人知道?” “我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他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袁氏苦笑了一下,“如果是账册的话,这个女人是不知情的。” “夫人知道?” “是的,我知道。”袁氏跪着说,“殿下,如果我交出吴起的账册,您能免去我两个儿子的株连之罪吗?可怜我的孩子,这么多年来过得如此朴素,吴起贪来的钱财,没有一分一毫是花在我们母子身上的。若因为他的贪婪而让我的孩子受罪,岂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祁睿展说:“若你真的知道账册在那里,那就算是将功折罪,本王可以保住你跟你的两个儿子。” “袁氏!你在胡说什么?我何来的账册?”吴起突然暴怒,“你快带着儿子回家去!成王弄了几个人在这儿装神弄鬼,你难道也要跟着起哄吗?” 袁氏木然道:“吴起,你真以为我是傻子吗?你的表妹第一天找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你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何时怀的孕,何时生的孩子,我都清清楚楚,我只是不想说罢了。这么多年夫妻一场,我自知容貌平庸,配不上你。可你把一切好东西都给了你的表妹和这两个庶出的孩子,你以为我不恨吗?你的女儿拿着夜明珠当球踢,可我儿子当年读书的时候,连一支好的笔都买不起!吴起啊吴起!你真是狼心狗肺!” 吴起看向祁睿展:“袁氏是在胡说八道!我没有账册,我也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殿下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把我家掘地三尺!我敢担保,你们绝对找不到任何东西!” 袁氏冷笑一声,道:“殿下,吴起说得没错,您就算把我家跟这个院子全都挖开了,也找不到他的账册的。因为吴起这个人非常小心谨慎,他绝对不会把这种掉脑袋的东西藏在所谓的密室、地洞里。” “那他藏在哪里了?”祁睿展认真地问道。他有预感,袁氏绝对知道吴起的账册在什么地方。 袁氏对着她的小儿子点点头,小儿子从怀里拽出一个包袱交给了袁氏。 袁氏打开包袱,里面装着好几双皂靴。吴起一看,面色立刻变得煞白。“殿下,吴起的靴子底总是做得比旁人的厚一些,只因他身高矮小,这么做倒也不出奇。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靴子底里。”袁氏道,“这些就是全部的账册,请殿下收下。” 不光祁睿展愣了,秦山等人也瞪大了眼睛。把账册藏在鞋底,可真是太狡猾了。如果不是吴夫人知晓内情,就算他们真的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得到吴起的罪证! 吴起跟聂津虽然都是知府,但是两人的差距还是挺大的,吴起这人心机委实很深。 “袁氏!”吴起怒吼,“你居然带着我的儿子背叛我!” 袁氏轻轻一笑,一脸的解脱,她笑着说:“你儿子?你现在记起他是你儿子了?你抱着外头的庶子、庶女尽享天伦之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家里还有两个可怜的嫡子呢?这袁氏轻轻一笑,一脸的解脱,她笑着说:“你儿子?你现在记起他是你儿子了?你抱着外头的庶子、庶女尽享天伦之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家里还有两个可怜的嫡子呢?这么多年来,我作为你的娘子,侍奉公婆,为你生儿育子,我没有半点对不起你,可你吴起,却用这个宅子,用这些金银珠宝,用这个女人,每一天都在打我的脸啊!我还可以告诉你,之前,你给殿下他们饯行的时候,也是我无意中把你的消息透露给王妃娘娘的!吴起,你一辈子瞧不起我,现在,我总算让你正视了一回吧?哈哈哈!”在袁氏的大笑声中,秦山小心翼翼地割开了那一包靴子的鞋底。果然,每一只靴子下面都藏着一本折起来的薄册子,一共有八本之多,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卖官的时间、地点、收银多少、卖给何人、什么官位。因为吴起做事细致的关系,上面甚至还写着每一个官位上交给巡抚大人多少银两,从三年前到现在,每一笔都清清楚楚。“殿下,证据确凿。”秦山高兴地说道。 祁睿展看向袁氏,朗声道:“吴夫人,这次你立下了大功,本王会依照约定,保下你跟你的儿子。” “多谢殿下!”袁氏认认真真地磕了一个头,她抬起头来,看向身侧的小儿子,“我儿,我们都没事了。” “袁氏!你这个毒妇!你背叛自己的夫君,你不得好死!”吴起忽然大声咒骂起来,状若疯癫。 袁氏哈哈大笑:“吴起,不管你现在说什么,我只会觉得好笑罢了!因为,你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可我跟我儿子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秦山命人把吴起押了下去,又问道:“殿下,这个外宅怎么办?” “这宅子里的东西都是吴起贪赃来的,全都是罪证,把东西点清抬走。至于这个女人跟她的孩子,就不用管他们了。他们看上去也不知道案子的事情,不必理会了。”祁睿展慢慢道。 “是。”秦山又压低声音,耳语道,“殿下,吴起被抓,下一步就瞒不住了……” “能瞒一天是一天,把吴起关到他自己的家里,对外面就说他在家养病。不过,这么做的话,就要请吴夫人帮忙了。”祁睿展道。 袁氏立刻答应了:“请殿下放心,需要我们做任何配合都可以。” 吴起被关在家里“养病”了两天,聂津那边大概是受够了闭门不出的日子,带着一帮人找了几个花娘,打算去西山脚下的宅子快活一下。 邢肇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祁睿展,说:“殿下,今晚之前势必要拿下聂津了。” “我知道。”祁睿展一脸严峻。根据太子的线报,二皇子那边已经开始疑心了。但他们并不知道对方已经怀疑到了哪一步,所以只能提心吊胆地等着对方出招。 华冰玉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虽说不能做什么太大的动作,但是已经可以行动自如。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跟着祁睿展一起去西山。 邢肇用钦差的令牌,从安义洲那里调来了一千兵马。当聂津带着人抵达西山宅邸的时候,这一千兵马一拥而上,将整个宅邸团团围住。 这会儿正是午后,是长水最好的季节的午后。阳光灿烂,微风拂面,气候不冷不热,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花草香气。而西山宅邸却剑拔弩张。 聂津不是傻子,他走进宅邸发现独眼管家消失的时候,就意识到大事不妙了。于是他撒腿就朝假山那边跑去,打开密室的那一刻,祁睿展出现了。 “聂大人是在找密室里面的银子跟账册吗?”祁睿展朗声说道。 他穿着一身灰色猎装,头发高高束起,阳光下,那张如玉的面容仿佛在发光一般。 聂津沉默了一会儿,握着拳头退了出来。“人人都道七皇子是纨绔草包,下官真是想不到,这一次,居然栽在了一个纨绔王爷的手里。呵呵,真是可笑至极。”聂津的态度还算平静,他像聊家常那样慢慢道,“敢问一句,殿下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聂大人风流倜傥,处处留情,酒酣耳热之际,想必会说出一些旁人无法知道的事情。”祁睿展说,“只要从聂大人接触过的女子入手,找到此处,便不难了。” “原来如此!殿下从平江府就开始混迹于各大风月之处,想必也是为了搜集证据吧?” “没错。” “如此说来,吴起那个老狐狸也被抓到了?”聂津很感兴趣地问道。 祁睿展道:“是的,未免打草惊蛇,他如今正被关在他的家里‘养病’。”聂津啪啪鼓起掌来:“殿下果真好本事!下官被抓到,倒也不亏了。不过下官还有一个疑问,我这宅子里的管家乃是一位绝世高手,不知道殿下是如何把他解决的?” 聂津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祁睿展就会想到华冰玉为了搜集证据弄得伤痕累累之事。 “你有能人,本王也有能人,一个江湖上的高手,不想招惹事端,便离去了,有什么问题吗?”祁睿展冷冷道。 聂津笑着说:“到底是花钱买来的人,用着果然不能安心。下官的疑问都解开了,愿赌服输,下官认罪。” 邢肇道:“你倒是爽快。” 聂津说:“从第一天做这件事开始,我就预料到了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所以这几年,我才会今朝有酒今朝醉,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你既然知道会有伏法的一天,为何还要做这种事?”邢肇皱着眉头,“身为一个朝廷命官,你却知法犯法。聂津,你是陛下钦点的长水知府,你做这种事,你可对得起陛下?” 聂津说:“我也是身不由己,有句话是县官不如现管,抚台大人亲自找到我,我能怎么办?我若是不干,便会丢了乌纱帽,甚至可能会危及家人性命。”“那你现在说出来,就不怕家人有危险了吗?”邢肇面色微变。 “这几年来,我帮着抚台大人卖官,整个江南就数我这长水上交的银子最多,抚台大人早就对我极为信任。靠着这份信任,我去年就把全家人送到岭南老家去了。如今出事儿,也不会危及我的家人了。”聂津一脸坦然,“所以,殿下跟邢大人想要知道什么,我就会说什么。” 邢肇让人押走了聂津,在府衙大堂里升堂问案。祁睿展坐在一旁观审,华冰玉跟安少河则坐在后面,听着前面的声音。 聂津大概是真的早就料到这一天了,不管邢肇问什么,他都坦然地悉数回答,将巡抚大人卖了个底朝天。 聂津被审讯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到了巡抚胡根荣那里。他面色大变,立刻飞鸽传书,将消息送到了京城。接着,胡根荣丢下家人,一个人带着一队心腹护卫骑马出逃,朝着京城那边奔去。 信鸽已经放出去了,二皇子他们早就做了多年的准备,只要他能逃到二皇子那里,就能保住这条命了。 可是,这一行人才走出十多里,就被一队官兵拦下了,为首之人正是江南指挥使安义洲。 “安义洲,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区区一个指挥使,想拦住本官的去路吗?”胡根荣倒是一点也不慌,甚至还摆足了官架子。 安义洲摸着胡子笑了笑,道:“胡大人,下官在此,是奉了圣旨,捉拿江南卖官大案的罪魁祸首。您瞧,这就是圣旨。” 胡根荣浑身一抖,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消失了。见他不反抗了,安义洲就让人将他捆了起来,一并押往邢肇所在之地。 路上,胡根荣忽然道:“安义洲,你怎么知道我会前往京城?” 安义洲说:“是成王殿下吩咐我在这里等着的,他说,你为二皇子献上了那么多的银子,一旦东窗事发,你肯定要去投奔他的。”听到自家的主子,胡根荣的脸上燃起一抹希望。他狞笑一声,道:“就算你们现在抓了我,也没有用了!庆王殿下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他的人马会围住京城。等你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新皇就会登基了!哈哈哈!” 安义洲淡淡道:“胡大人对二皇子倒是信心满满呢!” “那是当然,你们不知道,我却知道得很清楚,庆王殿下才是最适合做君王的那一个!就算我倒下了,我也会笑着看到殿下的胜利的!”胡根荣兴奋极了,眼睛亮得不像正常人,连安义洲看了,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江南这边在按部就班地审案,京城方面却早就风声鹤唳、暗潮汹涌了。 祁建德收到胡根荣送来的密信后,立刻丢下女眷、孩子,乔装改扮逃出了京城,并且调集了自己的私兵,又传了消息给云家,让他们一起行动。 宫里看似平静,可是皇上跟皇后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合眼了。太子殿下更是宿在了东宫,连太子府都不回去了。他留在宫里,为的是就近保护皇上跟皇后。 祁睿展身在江南,却心系京城,每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却又无计可施。 “殿下,该做的我们全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等待了。”华冰玉道,“父皇将殿下派出来,想必也是有用意的。” “什么用意?” “一旦京城被围困,那么殿下就要负责稳住京城以外的地方。”华冰玉说,“殿下身上的责任极为重大,万不可自己乱了方寸。”祁睿展深吸一口气,走到华冰玉的身边坐下,握住她的一只手:“冰玉,我真的很担心父皇跟母后。” “我明白的,我跟殿下一样担忧。可殿下身为皇子,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要做好自己应做的事情。”华冰玉说,“父皇他们洪福齐天,一定不会有事的。”她轻轻地抱住祁睿展,想把自己的坚定和勇气传递过去。两个人无声地拥抱了一会儿,华冰玉听到祁睿展的心跳声渐渐平稳了下来。 “冰玉,多亏了有你陪在我身边。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能娶到你做我的王妃。”祁睿展动情地说道。 华冰玉的心里也充满了温情,刚成亲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想过会跟这位成王殿下变成一对心灵相通的恩爱夫妻。到了现在,他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虽然成亲不满一年,却像是过了很久似的,有一点点老夫老妻的感觉了。 两个人的心里都装着彼此,并且都将对方视作唯一。 “冰玉,我得去邢肇那边看看了。这个人已经有些疯魔了,天天不睡觉不吃饭。”祁睿展说,“他要是倒了,难道要我去帮他审案吗?” 华冰玉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柔声道:“我跟殿下一起去。”邢肇审案审了三天三夜,从巡抚到知州,整个江南的重要官员全都拿下了。胡根荣大概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管问什么,他都一一认罪,痛快得不得了。 大概是没想到审讯如此之顺利,所以邢肇一问就停不下来了,连带着所有随行的官员都没法睡觉,跟着他一起泡在大堂里。 有人证,有物证,还有胡根荣和聂津等人的招供,邢肇拟好了奏折,要请示皇上的下一步指令。可是这封奏折,却送不去京城了,因为京城已经被祁建德和云家的人马团团围住了。 多年来搜刮的银两和矿山为祁建德打造了一支装备精良的私兵,加上云家以及姻亲的支援,大宁自建朝以来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第一次京城危机。消息传出来后,举国哗然。邢肇更是傻在了当场,像个木偶一样不会动了。 祁睿展说:“邢大人,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江南卖官大案的真正主使者,就是祁建德吧?” 邢肇两腿一软,瘫坐在太师椅上:“下官……下官真的不知。胡根荣什么也没说呀……” “你没问,他当然不说了。要不然,你以为区区一个巡抚,就敢贪下如此之多的赃银吗?”祁睿展道。 邢肇大喘着气,好一会儿才抚着自己的胸口道:“怪不得下官问不出赃银的所在之地。” “不用问了,那些赃银现在全都穿在叛贼的身上,正在围困京城呢。”祁睿展嘴上虽然说得俏皮,可是心里却早就揪成了一团。 他担心父皇母后,担心皇祖母,担心被困在京城的每一个家人…… 可他现在确实成长了很多,就算夜不能寐,只要走出来面对其他人,他都是一副轻松的表情,仿佛京城根本不会出事一样。 祁睿展确实把华冰玉的话听进去了。她说得没错,身为一个嫡皇子,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稳住京师以外的其他地方。京城周边的百姓开始大量出逃,抢劫、杀人、买卖儿女的事情屡见不鲜,整个京师一带已经乱成了一团。 皇上早就下过密旨,要祁睿展留在安全的江南,等京城危机解决了之后再回去。 祁睿展忍了几天,终究是忍不住了。他坚定地说道:“冰玉,我必须回去!” 华冰玉点点头:“我陪你一起。” “不行!你要留在这里,这里比较安全。”祁睿展坚决地反对。 华冰玉轻轻一笑,她搂住祁睿展的腰,靠在他的胸膛前,慢慢道:“殿下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们夫妻一体,这种时候,我岂会一个人留在安全之地?” “可是……”“祁睿展,要么你就带着我一起回去,要么你就跟我一起留在这里!你选吧!”华冰玉哼了一声。 祁睿展选了前者,他命邢肇守在江南,自己带着安义洲的部下朝着京城赶去了。华冰玉换上了一身戎装,做起男装打扮,更显得英姿飒爽。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辛苦极了。作为皇子,祁睿展是第一次忍受这样的辛苦,可他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整个人精神奕奕,只想着快一点儿回到京城救驾。 他们并不知道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从一些加急密报中,得知唐将军跟禁卫军一起苦苦支撑了好几天。就在叛军即将攻破京城城墙的时候,华冰玉的大哥华枫桥带着三万大军兵临城下。 祁建德的私兵跟云家大军远远比不过训练有素的华家军,不过两日工夫,华枫桥就亲自拿下了叛军之首祁建德,这场处心积虑策划了数年之久的兵变终于以失败告终。 祁睿展等人赶到京城的时候,京城已经恢复了原有的秩序。可是京城周边一带十户九空,路上能看到不少被烧毁的房屋。这样的损失,没有数年根本缓不过来。 华冰玉安慰祁睿展道:“在北疆,这种事情再常见不过了。可是人们的生命力是很旺盛的,只要京城稳定下来,这些人会陆续回家。回了家,房子会再盖起来,这里也会重新兴盛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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