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当前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EMDEs)面临巨大气候投资资金缺口,EMDEs宏观经济等方面风险较高、气候相关数据收集及信息披露不足,以及气候技术不成熟、项目规模化空间有限等多方面原因导致商业可行项目较少、市场化资金进入有限。建议密切关注创新趋势,加强与大型机构投资者和多边开发机构等合作,借鉴、参与并尝试发起气候融资创新机制,与发展中国家加强能力建设合作。
一、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气候融资现状
气候融资(climate finance)指来自公共部门、私人部门或其他渠道的,旨在减缓气候变化和适应气候变化的融资活动。《京都议定书》、《巴黎协议》等均指出EMDEs在预防和应对气候变化方面的资金和能力不足,需要发达国家提供援助,但当前全球气候投资仍主要集中在发达经济体。根据研究机构气候政策倡议组织(CPI)统计,2021至2022年,全球气候融资中仅14%,即年均约1800亿美元流向EMDEs(除中国),仅2%流向低收入国家。
与发达国家相比,EMDEs气候融资呈现出私人部门参与程度更低、项目规模更小等特征。一是与发达国家相比,EMDEs气候融资的私人部门参与度更低。2021至2022年,全球气候融资年均1.3万亿美元,其中公共部门占比超过50%。但在撒哈拉以南非洲、东南亚、中亚及东欧等地区,公共部门占比显著更高,私人部门参与不足(图1)。二是EMDEs气候项目规模相对较小。EMDEs气候项目平均规模不超过220万美元,远小于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630万美元。
图1 2021—2022年各地区公共部门、私人部门气候融资参与情况
资料来源:Climate Policy Initiative
宏观经济等方面风险是制约EMDEs气候融资发展的主要因素。一是EMDEs普遍信用风险较高,仅58%新兴市场国家和8%发展中国家具备投资级信用评级。二是汇率风险及汇兑风险高企,汇率风险对冲工具缺乏或成本较高,部分国家实施外汇管制、外汇出境等方面不确定性更强。三是政策及操作风险,EMDEs气候投资相关法律制度还不健全且无法保障完全履行合同,极大降低私人投资者开展气候投资信心。同时,EMDEs普遍缺乏气候相关数据收集和信息披露机制,信息不对称可能导致“漂绿”的问题更加突出,也一定程度影响国际投资者的投资意愿。
二、气候融资创新趋势
为推动弥补EMDEs气候投资资金缺口,尽力实现《巴黎协定》目标,当前国际社会积极尝试探索多种气候融资模式与工具,缓释宏观及信用风险,降低信息不对称,撬动更多市场化资金进入。
混合融资(blended finance)通过整合公共部门低成本资金或信用等,降低气候项目的政治、信用等风险,或提高预期收益率,从而增加私人部门投资项目的意愿,撬动更多市场化资金参与。常见的混合融资架构包括公共部门提供“种子”(first in)资金或劣后资金(first loss capital),或仅要求“封顶收益”(capped out)等,在基础设施、农业及气候技术等领域使用较多。
在气候投资领域,目前较典型的案例包括,一是COP28上新成立、阿联酋主权基金背景的ALTÉRRA气候基金以FICO(first in, capped out)方式向贝莱德(Blackrock)、博枫(Brookfield)和德太集团(TPG)提供催化资本,募集更多市场化资金。FICO架构一方面推迟其他投资者叫资时间,另一方面直接将超过某门槛值的超额收益分配给其他投资者,大幅提高市场化资金参与意愿。二是美政府主导的“非洲电力”基金计划(Power Africa)为非洲小型电网项目融资机构CrossBoundary Energy Access提供次级股(junior equity)投资撒哈拉以南非洲太阳能发电项目,成功撬动Blue Haven Initiative等私募投资者参与。三是德国复兴信贷银行(KfW)以劣后资本的方式投资于非洲农业产业链,成功撬动私人投资者参与。
结果导向型工具(outcome-based instruments)是指为项目设定可衡量、可比较的气候相关目标,通过降低融资成本、减免债务等措施激励项目主体努力实现气候目标,通常用于涉及温室气体减排或保护生物多样性方面的项目。
一是降低融资成本方面,乌拉圭政府于2022年10月发行了可持续发展挂钩债券(sustainability linked bonds),设定自然保护、温室气体减排等方面目标,如实现预设目标则可以降低付息(step down)。作为第一个在可持续发展挂钩债券中使用step down机制的国家,乌拉圭直接选择《巴黎协定》相关指标,提高了落实其承诺的法律约束力。二是减免债务方面,厄瓜多尔政府2023年5月达成了目前规模最大的“债务换自然”(debt for nature swap)项目。厄瓜多尔同意在未来近20年内为加拉帕戈斯群岛的海洋保护投入超过3亿美元,从而将16.28亿美元的主权债务转换为6.56亿美元的贷款,债务负担大幅削减。此外,泛美开发银行(IDB)在2023年9月出台了IDB CLIMA项目,如贷款国实现相关自然保护和气变应对目标,则以赠款形式减免贷款本金的5%。该项目迄今已有至少10个国家参与,包括巴巴多斯、伯利兹、巴西、智利、哥伦比亚、多米尼加共和国、巴拉圭、苏里南和乌拉圭,有效推动了气候融资规模增长。
结构化融资工具通过将绿色资产证券化、公共部门增信方式解决EMDEs气候项目平均规模较小问题。目前较成功的案例一是东方汇理与国际金融公司(IFC)合作推出“新兴绿色星球一号基金”(Planet Emerging Green One,简称EGO),投资于新兴市场银行发行的绿色债券,证券化后将其分为优先级(senior tranche)、夹层级(mezzanine tranche)和劣后级(junior tranche)。其中夹层级和劣后级占比约10%,出售给IFC等国际金融机构,优先级出售给私人投资者,撬动投资的乘数高达10倍。截至2022年底,EGO资产总额14亿美元,是规模最大的新兴市场绿色债券基金。
二是南非投资公司GreenStreet Africa整合系列分布式光伏项目,与尼日利亚乡村电气化基金共同提供融资,将相关资产进行证券化,由尼日利亚基础设施增信公司InfraCredit提供担保并承销债券。项目完成后,政府将按照购电协议向运营方付费,且开发性金融机构为付费提供担保。项目2020年启动,2025年投入运营,需要两百万美元赠款,预计撬动总投资约两千万美元。
此外,世界银行2023年6月成立私人部门投资实验室(Private Sector Investment Lab),致力于创建可证券化的气候资产类别,通过“发起-分销”模式撬动大型养老基金和私募基金等参与投资。目前,贝莱德、汇丰、麦格里、平安、淡马锡等15家全球金融机构董事长或CEO参加了该实验室。
三、思考与启示
利用创新工具推进EMDEs气候融资方兴未艾,前景可期。为积极布局“一带一路”国家绿色发展,宜密切关注气候融资创新趋势和前沿进展,以为我所用、参与其中。
一是需甄别和筛选具备商业可行性的项目。项目收益和规模效益仍是主导全球气候投融资的底层逻辑,私人资本主要投资于可确定产生收入的成熟项目,需要对技术成熟度和商业可行性进行准确识别和判断。
二是创新工具可应对气候投资挑战。面对气候投资信息不对称、风险多样化等挑战,可采取参与混合融资、设计结果导向型融资工具(如可持续挂钩债券)等方式,缓释投资风险,不断在实践中拓展可行性。
三是积极与大型机构投资者、公共部门和多边开发银行(MDB)合作。各国开发性金融机构和MDB是气候融资的重要提供方,大型机构投资者以市场化方式推动气候融资经验丰富,具备规模效应。与经验丰富的机构加强合作,有助于缓释风险、提升收益,但也需注意其审批流程过长、合规审查过严的风险。
四是EMDEs面临多重缺口,可加强能力建设合作。EMDEs气候融资缺口的背后是制度和人才缺口。有测算表明,通过加强公共融资政策、改善国内制度和完善资本市场,新兴市场经济体国内资金即可满足其一半的气候融资需求。对短期缺乏商业可行项目、但与我方关系友好的合作伙伴,可通过可持续投资能力建设联盟(CASI)等渠道与其加强能力建设合作,向其传播气候融资相关知识。
作者: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