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和恨”的情感表达》

一、“爱和恨”是人的最基本情绪

爱是由一个外在原因的观念所伴随着的快乐。

恨是由一个外在原因的观念所伴随着的痛苦。

直白地说，想到一个人你就快乐，这是爱；想到一个人你就痛苦，这是恨。

对一个做了好事的人表示爱，这叫嘉奖；对一个做了坏事的人表示恨，这叫义愤。

因为爱而对一个人评价过高，叫过奖；因为恨而把一个人看得太低，叫轻视。

对他人的幸福感到快乐，对他人的不幸感到痛苦，这种爱叫同情；对他人的幸福感到痛苦，对他人的不幸感到快乐，这种恨叫嫉妒。

感恩是用恩德报答爱自己的人，仁慈是施恩惠于自己所同情的人。仇恨是伤害自己所恨的人的欲望，残忍是伤害自己所爱的人的欲望。好胜是想做成别人已经做成的事的欲望，猜忌是想保住已得到的东西并且不让别人分享的欲望。

自己的行为受到他人的尊敬和赞美，而这种尊敬和赞美是公正的，不带有任何利益考虑，这时所感到的快乐叫作荣誉；自己的行为受到他人的轻蔑，而这种轻蔑也是公正的，不带有任何利益考虑，这时所感到的痛苦叫作耻辱。

从大众的意见中去寻求虚假的荣誉，由此获得的满足叫作虚荣。大众的意见是变化无常的，一旦消散，这种满足就随之消散，因此是虚幻的。

由于名声有助于其他一切欲望的满足，所以好名之心是很难克制的，要警惕那种拼命诅咒荣誉的人，他们往往是追求荣誉最急迫的人。

因为自己的能力而感到快乐，这叫自信；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痛苦，这叫自卑。

按照自己的真实情况认识到自己的圆满性，这叫自尊；按照自己的真实情况认识到自己的不圆满性，这叫谦虚。

由于爱自己而高看自己，把自己不具有的圆满性归于自己，这叫骄傲；由于不满意自己而低看自己，把自己不具有的不圆满性归于自己，这叫谦卑。

真谦卑是很少见的，因为人性本身反对这种情绪，而由于谦卑具有虔敬和宗教的假象，使得假谦卑盛行。

有些人内心非常骄傲，但为了欺骗别人装成谦卑的样子，这是十足的伪君子。

天下以谦卑退让出名的人，往往是异常嫉妒、暗藏野心的人。

对于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如果那是一件意外发生的好事，为此感到的快乐叫作庆幸；如果那是一件意外发生的坏事，为此感到的痛苦叫作惋惜。如果自己有意识做了一件坏事，为此感到的痛苦叫作懊悔。

对于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我们设想它是好事，由此感到的快乐叫作希望；如果我们设想它是坏事，由此感到的痛苦叫作恐惧。

希望和恐惧都是不稳定的情绪，二者必定互相包含。希望的情绪中包含着恐惧，恐惧那件好事不会实现，因此快乐中包含痛苦。恐惧的情绪中包含着希望，希望那件坏事不会实现，因此痛苦中包含快乐。

如果确信所希望的那件好事必然出现，则所感到的快乐就不带有痛苦，称之为信心；如果确信所恐惧的那件坏事必然出现，则所感到的就是纯粹的痛苦，称之为绝望。

二、“爱和恨”派生的情感

骄傲和自卑的对象是自己，与之相反，爱和恨的对象是他人。

在感觉的性质上，爱和骄傲相同，是快乐的情感；恨和自卑相同，是不快的情感。

爱总是伴随着使所爱者幸福的欲望，以及反对其受苦的厌恶心理。恨总是伴随着使所恨者受苦的欲望，以及反对其幸福的厌恶心理。

爱和恨所针对的是某一个或某一些具体的他人，如果这两种情感扩展开来，指向与自己并无直接关系的人们，便成为怜悯和恶意。怜悯是对他人苦难的一种关切，因为观察到他人的悲伤而觉得感同身受。恶意是对他人苦难的一种喜悦，因为观察到他人的悲伤而幸灾乐祸。

在对他人的负面情感中，嫉妒是既特殊又普遍的一种，它像一种颠倒过来的怜悯心理。我们总是通过与他人的比较而形成自己幸福或不幸的观念。因为他人的不幸，我们对自己的幸福有一个更为生动的观念，由此产生快乐。因为他人的幸福，我们对自己的不幸有一个更为生动的观念，由此产生痛苦。这后一种情感就是嫉妒。

嫉妒的产生取决于距离：

一是，所比较的优势方面的差距。

一个普通士兵对他的将领不如对军曹或班长那样嫉妒，一个卓越的作家遭不到一般平庸小文人的多大嫉妒，却遭到和他地位相近的作家的嫉妒。倘若优势远远不成比例，就切断了关系，阻碍了比较。

二是，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

一个诗人只和自己同时代和同国家的诗人做比较，不太会嫉妒另一个时代或另一个国家的诗人。

尊敬和鄙视也是爱和恨所派生的情感。

他人的良好品质使我们第一产生爱，第二产生谦卑，第三产生尊敬，尊敬是爱和谦卑这两种情感的混合物。

同样，他人的恶劣品质使我们第一产生恨，第二产生骄傲，第三产生鄙视，鄙视是恨和骄傲这两种情感的混合物。

三、“爱和恨”的情感表达规则

1.喜新厌旧。

在人性中可以观察到一种性质，即凡是时常呈现出来、为我们所长期习惯的事物，在我们看来就失掉了价值，很容易遭到鄙弃和忽视。

2.重难轻易。

我们判断对象时大多根据比较，很少根据其内在的、实际的品质。

人所共有而为我们所习见的东西，很少给予我们快乐，虽然它们也许比那些因为稀少而被我们珍视的东西更加宝贵。

3.舍远求近。

在空间和时间上距离我们较近的东西，比起较远的东西更能激起我们的情感。

距离会削弱情感，其中，时间方面的距离比空间方面的距离有更大的效果，过去的时间距离比将来的时间距离有更大的效果。

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主要关心的是和自己离得近的对象，他们只享受现在，而把远隔的对象留给机会和命运去照管。

你如果向一个人讲他三十年以后的状况，他将不理睬你。你要是和他谈明天将发生的事情，他就会注意倾听。

家里摔破一面镜子，比千百里外一所房子着火更能引起我们的关切。

不过，距离削弱情感的规则会有例外。

别离会消灭微弱的情感，却增强强烈的情感，正如大风虽能吹灭蜡烛，却会吹旺一堆大火。

情感微弱时，心灵中的观念原本就淡漠，距离的间隔很容易使它消除。情感强烈时，心灵中的观念强烈而生动，使得别离造成的痛苦与日俱增，这种痛苦反而给情感增添了新的猛烈力量。

丁俊贵

2024年8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