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一天的劳作,张大强骑着灰蒙蒙的摩托车背着夕阳往家走。
摩托车后座绑着用坏的切割机,他琢磨着吃完饭去修机器。
工头说忙完这阵子,工程款到手,他们的钱立刻就能结账。
妻子杨小敏一直想换个好一点的手机,张大强拿到钱后,准备偷摸给杨小敏买手机,给她一个惊喜,顺道说说生孩子的事情。
结婚两年,他们存了一些钱,是时候将生孩子的事情拿出来说说。
但想到杨小敏可能会反对,张大强心头惴惴不安,骑车的速度也不知不觉放慢。
张大强将车停在楼下的院子里,不放心设备,三两下解开要扛上去。
刘婶走下来,往楼上看了看,同情又愤懑地对张大强说:“大强,别总傻干活,屋里也盯着点,”
张大强扛着设备,偏头问刘婶,“婶,你说什么?”
“傻大个,”刘婶靠近他一点,快速说:“我看见一个男的从你家走出来,你自己提防着点,”
说完转身就走,留张大强愣在原地。
进屋后,天完全黑下来,路口的灯照进来,杨小敏的轮廓模糊不清。
张大强打开灯,桌上什么也没有,杨小敏心事重重坐着。
杨小敏看着张大强,下定决心似地说:“强哥,我们离婚吧,”
张大强以为是杨小敏听见他和刘婶在楼下的对话,急忙说:“小敏,我没有怀疑你,我相信你,”
杨小敏并不知情,但她也没心思去了解苏大强奇怪的言语,说:“今天我去参加同学聚会,又见到了陈龙,我还喜欢他,”
消息如晴天霹雳,张大强手撑着墙,头晕目眩,不甘心的问,“我对你这么好,什么都给你,你为什么……”
他抬头看她,顿感羞耻,问,“你还是嫌弃我没文化只会干苦力?给你丢人?可是我靠自己力气赚钱,有什么不对?”
吼完后,张大强撒气般拿起桌上白净的花瓶高高砸下。
清脆的破裂声响彻云霄,两人之间彻底安静。
张大强听着自己的粗喘,看见被弹起的碎片划破手的杨小敏,红色的血滴落,他像是被泼了一盆结实的冷水。
他们说得没错,他就是个只会用蛮力的匹夫,不该执意娶杨小敏这样的女人。
“离了吧,”
张大强失魂落魄往外走,直挺挺拎起设备。
“强哥,我有个事情想要你帮忙,”杨小敏叫住他,说:“离婚的事情可以说,先不领证,”
张大强问,“为什么?”
杨小敏低头,难为情的说:“我要试试他的真心,需要你帮忙,”
“你们这些人无聊透顶,”张大强生气的吐槽,“真心也要试,”
杨小敏说:“只要你帮我,家里的存款,我可以只要一部分,其他都给你,”
这一句话将张大强心中唯一的希望碾碎了,他点头,“行,随你安排,”
杨小敏接着说:“过几天,我就要搬出去,钥匙、”
“不用还,”张大强赌气似的说:“我会换锁。”
说完,他扛着设备头也不回离开了不属于他的家,在工地吃睡,直到干完所有的活,拿到钱才回家。
刘婶终于等到张大强,听到他摩托车的声音立刻站起来。
“大强,你可算回来了,”
“婶,怎么了?”
“我看见那个女人搬走了,”刘婶期待地问,“你们是不是离婚了?”
真的搬走了。。。。。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张大强自嘲笑笑,抱着买的新手机,对自己的鄙夷更多了几分。
“对,”张大强用力地回答,“离婚了。”
这时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揪着刘婶的衣服,哀求着,“外婆,你就让妈妈给我买一个手机吧,我同学都有,”
刘婶难为情的看看张大强,安抚小男孩,“听话,以后给你买,”
张大强将手机塞给小男孩,“拿去,给你了,”
“这怎么行?不行,”
刘婶要夺回手机,小男孩抱着手机往屋里跑,高喊,“谢谢叔叔!”
小小的房子宽敞很多,张大强坐在沙发上点燃烟,大口大口吸。
之前杨小敏不让他在屋里抽烟,他戒了,现在他可以随心所欲。
张大强将一包烟完全点燃,将烟气全部吐在只属于他的房子里。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张大强被烟呛着,好久不抽烟,有点生疏,他咳嗽着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有点眼熟的女人,穿着黑色碎花长裙,波浪卷的头发披在肩头,大红唇很耀眼。
眼前的人和杨小敏完全不一样。
女人皱眉,嫌弃地捏了捏鼻子,递上手机。
“你的手机,还给你,”
她皱眉的样子让张大强想起杨小敏对他的嫌弃,他不耐烦的问,“你是谁?”
“我是桐桐妈,孩子还小不能用手机,还给你,”
提起桐桐,张大强想起来刘婶有个外孙就叫桐桐,“你是刘婶的闺女?刘玫瑰?”
“嗯,”刘玫瑰将手机塞给张大强,“拿好。离婚而已,别寻死觅活,”
张大强无从解释,尴尬地挠头。
隔天,张大强又在楼下碰见刘婶,刘婶笑嘻嘻地问,“见到了吧?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张大强脑子木讷,反问,“婶,你说什么呢?”
刘婶悄声问,“我闺女啊?感觉怎么样?喜欢不?”
张大强还是不明白。
刘婶白了他一眼,“你这孩子,脑子怎么不开窍呢,”
张大强困惑地看着刘婶。
刘婶叹口气,说:“那个男人出轨,玫瑰打定主意要离婚,现在在打官司,我怕她伤心,想找个人陪她,”
她看着张大强,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大强,你是个好男人,心地善良,踏实肯干,又恰好离婚了,我看着合适,”
张大强慌忙低头,“婶,你别说笑了,我这边一塌糊涂,不想再拖累别人,”
刘玫瑰也是个大学生,他不想在一个坑里栽倒两次。
此外,刘玫瑰是刘婶离婚后辛苦抚养长大的,他不能辜负她们。
说完,张大强低头逃离,呼哧呼哧往楼上跑。
刘玫瑰的样子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他拿着信和请帖,向刘婶道谢,“谢谢你,婶,”
刘婶说:“真狠心,不肯亲自给你,非要让我转交,”
张大强勉强笑笑,“我也不懂他们是在干什么。非要我去参加婚礼,这合适吗?”
刘玫瑰从屋里走出来,回答张大强的话,“她是想让她现任老公有危机感,拿你去示威呢,”
张大强仍然不明白,“为什么?”
“就是想让她老公吃醋,”刘玫瑰说:“我猜她肯定说是你求着要去参加婚礼,”
张大强无力的说:“离婚了还要抹黑我,”
“想不想反击?”刘玫瑰斗志昂扬,说:“我可以帮你争口气,”
张大强毫不犹豫点头,“好!”
他才不要留下一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形象。
杨小敏婚礼当天。
张大强和刘玫瑰盛装出席,两人表现得亲密无间,他们幸福的样子刺伤了杨小敏的眼睛。
她是想拿张大强气现任丈夫,没想到他会带着女人来。
和张大强在一起的时候,杨小敏掌握绝对的主动权,而现在她像是完全依附在现任老公身上。
婚礼还没办完,他们就已经开始吵架,每次吵架都以杨小敏低头结束。
她不禁开始怀疑这个选择是错是对。
“你前夫还挺受欢迎,又找了个漂亮的老婆,”
杨小敏扭头,挽着丈夫的手,说:“别管他们,我不让他来,他非要来,就是想来炫耀,无聊的人,”
“走,过去敬酒,今天我们才是主角,”
看到他们走过来,看到杨小敏穿上洁白的婚纱,张大强心里五味杂陈。
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婚礼在老家举办,杨小敏说要节约钱,那天他们只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什么也没有。
现在想想也许是杨小敏根本无心嫁给他。
张大强想着过去的种种,借着敬酒的由头,一杯接一杯喝,直到醉到不省人事,才甘心闭上眼睛。
再次醒来,张大强躺在自己床上,偏头一看,窗外阳光和煦,温暖照人。
屋里被收拾得很干净,堆在角落的衣服洗了,满地的烟头扫了,枯萎的花浇了,焕然一新。
张大强在屋里找了圈,没有看到刘玫瑰的身影,不由得失落,坐在沙发上愣了会儿。
敲门声响起。
张大强连滚带爬跑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刘婶,他顿时泄气。
“婶,你怎么来了?”
“玫瑰叫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活着,”张大强心头一喜,问,“她人呢?”
“去法院了,今天开庭,”刘婶往屋里看了一眼,说:“不错嘛,你还会收拾房间,”
张大强挠挠头,没应下。
连续一个月,张大强一直没有看见刘玫瑰,他站在门口等,等来了杨小敏。
两人没有说什么,对了眼神便民政局走。
领了离婚证后,杨小敏说:“请你吃顿饭,”
张大强无神的说:“不了,我还有事,工头说有活,”
杨小敏悻悻点头,有些失落,张大强的身影忽然变得高大,像一座山。
她还想说些什么,张大强没给机会,骑着摩托车头也不回的离开。
张大强迎着夕阳走,心里空落落的,但他很清楚不是因为离婚,而是因为刘玫瑰没回来。
一个月后,张大强见到了刘玫瑰。
他正在拿摩托车上的工具,刘玫瑰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回来了?”
“嗯,”
张大强回头,刘玫瑰穿着黑色连衣裙,长发盖在右脸,淤青若隐若现。
刘玫瑰下意识盖住脸,故作轻松的说:“没事,”
这时,孩子从屋里跑出来,一把抱住张大强,“叔叔,那个手机,你能不能给我啊,求求你了,”
法庭上,刘玫瑰和前夫为了孩子的抚养权争论起来,前夫失控动了手。
一巴掌将孩子的抚养权送给了刘玫瑰。
“还得谢谢他,不然还要闹一阵子,”
“才不谢谢他呢!他再打妈妈,我也会打他!我才不想和他住一起!”
刘玫瑰儿子抱着张大强的腰,乖巧的笑着。
“叔叔,你当我爸爸好不好?我一定听话!”
“不许胡闹,”刘玫瑰抬手吓唬孩子,“快去写作业,明天要上课了,”
孩子笑着躲开,进屋前对张大强说:“爸,你明天送我去学校哦,”
刘玫瑰紧张得红脸,难为情的向张大强道歉,“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
张大强看到衣服上的灰,往旁边走了几步,说:“我才不好意思,刚才弄脏孩子衣服了,”
刘玫瑰知道张大强心里的刺,说:“心不干净才是最脏的,勤劳的人最可爱,如果你不嫌弃粗茶淡饭,一会儿,来家里吃饭吧,”
张大强想拒绝,但张口却鬼使神差答应,“好啊,”
上楼后,张大强换身干净的衣服,洗去所有的污秽,紧张的敲开了刘玫瑰的房门。
一桌好菜,满脸笑容。
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是张大强一辈子的追求。
三个月后。
张大强抱得美人归,两人举办隆重的婚礼。
他终于看到他爱的女人为他穿上洁白的婚纱,缓步向他走去。
他们跪在父母面前,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张大强的心结解开了。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差距在于心,而他和刘玫瑰心心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