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自己有着清楚的认知——没有荣宠，没有家世，没有智商。

所以，我只配待在公主争霸赛的娱乐局，做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

我被派去和邻国的暴君和亲。但拉开轿帘的，却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小太监。

他穿着大红的喜服，神色俊朗“选吧，做公主还是我的皇后。”

……

我是华曦，昭阳国十七公主。

作为崽儿多得可以的皇帝的娃儿，我对自己有着清楚的认知——莫得荣宠，莫得家世，莫得智商。

所以，我只配待在公主争霸赛的娱乐局，做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

对了，我还有个自小伺候我的太监，衡青。

那是在我六岁生辰那年，我亲爱的父皇差人送来的。

说是他最喜欢的小太监。

小太监确实蛮特别，特别好看，比第一美人华阳长得都好看的那种。

十六岁生辰那天，我故作高深的拍了拍他：

“衡青，你主子马上快熬出头了。等分封公主府的旨意下来，我叫你当我府内的大总管。”说着我竖了竖大拇指“到时候……我养你！”

酒劲上头，我软软地瘫在他身上。

隐隐的，我听他有些负气的声音响起：

“谁养谁还不一定呢！”

叮！您的读了么圣旨已送达！

听到“圣旨”两字的那一刻，我已经想好未来公主府哪间房子该住啥模样的美男子了。

我冲衡青挑了挑眉。

看！姐要起飞了！

衡青的脸色却显得十分阴郁，目光如冰般盯着大监手上明黄色的锦帛。

我了然的点了点头。

他一定是在嫉妒我！

毕竟，从下一刻开始，他，即将沦为一辈子吃我软饭的男人..呸！太监！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眼巴巴的看着大监。

他被我盯得发憷，僵笑了两下，装模做样的抖了抖圣旨，尖声尖气的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十七公主华曦，柔昭淑慎，钟灵毓秀，甚得朕心。着，封为永寿公主，赐帝都横北街燕王旧邸。于今年九月与北国新帝赵衡若完婚。”

我：？！不按套路出牌？！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母妃一马当先，领旨谢恩。

待大监带着银子走后，她一把捧起了我的小脸蛋。

“曦儿！”

“母妃！”我顿了顿“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讲，讲！”

“手指甲该剪剪了。”

母妃：“……”

但介于情感无处挥发，母妃只能退而求其次捏住我的手：“曦儿，终于到这一天了。我们终于熬出头了。

“前些日子我便一直听说北国新帝要求娶朝阳国公主为后，我原以为会是华阳，没想到是你啊！太好了，母妃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成为皇后，现下里我的女儿成了皇后，这也算是了了母妃的夙愿。”

她近乎痴儍狂乱地看着我。

我有些咂舌。

所以，我这是直接起飞了？

父皇召见了我。

这是我们父女俩十六年来第一次独处。

不过我不怨他，毕竟这么多崽，要是每个轮一遍他得眼瞎。

他对我进行了战术慰问。

我却出乎他意料的笑的荡漾。

父皇见我毫无抗拒，满意地跟我客套道：“我儿懂事，做父皇的也很是欣慰。你瞧瞧，可还有喜欢的，可一同带去。”

我多么实在啊，直接认真思考起来了。

半晌，我悠悠道：“衡青，父皇，叫我把衡青带走吧。”

苟富贵，勿相忘！

父皇容色未变，可那眯眯眼里透出的光却叫我不寒而栗：“衡青，你很喜欢他是吗？”

“是啊！父皇赏的，女儿自是喜欢。”

对，如果一定有要喜欢的人和物，那一定是衡青。

“还有呢？只因为他是朕赏的？”

“嗯.....”我点了点下巴“还有的话.....”

我扬起自信的笑容，看着父皇。

“那就是如果这世上如果一定有个人不会骗我，不会离开我。那一定是衡青。”

虽然他十分嫌弃我不求上进，嫌弃我混吃等死。

但如果说一定要有个人陪我到最后，我希望一定一定是衡青。

毕竟我这么笨，没了衡青给我出主意，我得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吧！

父皇盯着我看了一会，嘴角的笑容是那样的讥讽。

末了，他挥挥手：“准了”

我高兴的想冲出去抱住衡青，可眉眼搜寻却未见衡青的踪影。

只有一个还算眼熟小太监在门口迎我。

可明明以前他都会站在门口等我的......

别以为他长得好看，我就不敢动他！

正当我气喘吁吁的提着已经脏了的裙摆的回到宫里时，便见衡青在我的宫殿里擦拭着甜白釉瓷碗。

他的手生的和他脸皮子一样好，修长净白，生生叫这大家之作的甜白釉在他手里矮了一截，只能做块背景板。

他听见响动，微微抬眸。

也只是这一眼，一眼一盆水，给我浇了个透心凉，火气瞬间没了。

虽然火气没了，但是气势不能输。

挺了挺我这一马平川的小胸脯，我仰着肉乎乎的下巴问他：

“这是父皇赏我的...红玛瑙，你..要不要啊！”

“公主自己留着罢，奴才无福消受。”

“你要！”我将珠子强硬的塞进他手里。

淦！软饭硬吃真叫他玩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还想推还，却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生生止住了。

我的泪一滴一滴的砸在他的手背，联想到他近日里对我的冷落，我泪掉的更厉害。

“你有什么可生气别扭的，我又没有丢掉你，更没有嫌弃你。你便是借着我得势又有什么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吗！你就是仗着我只有你了，你才敢这么对我！”

“狗奴才，你睁开眼看看，我才是主子啊！”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再说不是你希望我向上爬......”

“谁希望你向上爬了？”他可能真的是个直男，居然敢在发疯文学输出的时候搭话。

“你啊！你别以为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我！你觉得我没有华阳尊贵，觉得跟着我屈就你了！所以你处处给我摆脸子，处处看不上我！”

“狗奴才，你就会欺负我！”

说着，我嚎啕大哭。

衡青是个奴才不差，可是他陪了我这么多年，朝夕相处的时日便是比我母妃还要多。

在我心里早就把他当亲人，当......

所以觉得便是迁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他在身边就好。

可这么多年了，照样暖不了他的心。

原来.....我还是一个人。

“奴才什么时候欺负殿下了？”

一方沾着青莲香味的帕子落在眼下，我不可置信的看向衡青。

这狗东西良心发现了？！

他从前一直不许我碰他的东西的。

打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我一把抢过帕子来荼毒。

“你就是欺负我，欺负我......你总是嫌乎我蠢笨！那我就是没能力了，这年头混吃等死也是错处了吗？”

衡青笑的无奈：“殿下，您这是强词夺理。”

“您七岁的时候启蒙写字，把寿认成奠，还足足写了一百个要做太后生辰的贺礼，若不是奴才及时撕毁，您与我还有容妃娘娘怕是现下里要在冷宫吃风。您九岁的时候，瞧着人戏班子的衣衫艳丽，便也想去穿上一穿。原本穿穿是无伤大雅的，您还偏要去遛上一遛，叫叫您吃了气的华清公主瞧瞧，要不是奴才及时抱您回来，您怕是会成为合宫的笑柄。还有您......”

“停！”我急忙阻止他。

衡青叹了口气：“容妃娘娘事忙，不便教导殿下。可殿下自己说，您这些行径，该不该说！”

我没话说，但我不服。

但避免沉默是今晚的衡青，我还是主动服了软：“不对.....”

但为了不叫他一个奴才得志，失了我一个做主子的体面，我拉了拉他的衣袖。

“那..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能计较了！本宫说的是现在！现在！你为什么不去接我，你说好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衡青，我知道我蠢，得不到别人的喜欢。我不在乎，但是你这么多年都陪着我了，你不能不要我，不能！”

我试着衡青的身子一僵，浓重的悲怆从他的身上发散出来。

我有些不安，可别是没见过我这么碰瓷的吧！

“嗯......”

我舒了一口气，乘胜追击道：“那你得陪我去北国，我都跟父皇说好了。”

衡青的目光陡然变得复杂，却还是道：

“嗯。”

“你要做我的掌事太监，帮我打理后宫，然后我就可以乖乖享福了。”

“嗯。”

他鲜少这样对我百依百顺，鼓着一口气，我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衡青，这辈子都陪着我好不好？”

他的眸色微颤，无奈蔓延在眉宇间：

“......嗯。”

“那我们拉钩。”我兴致勃勃的想要他的承诺。

可手指交错间，欣喜如我却没有瞧见衡青眼底隐晦的眸色。

华阳破天荒的屈尊降贵来到我的小破宫。

她的脸色极为难看，便是“中宫嫡出”这个大buff加持着也带不动她。

躺平生活太无聊，以至于我十分想看她的笑话。

可还没开口，她向来仰的尖尖的下巴便朝向我：“真没想到，曦妹妹竟是比本宫这个做嫡姐出嫁的要早。”

她向来自持嫡出，对我只有“歪”“喂”“你”这样式的待遇。

现下里这样柔情细语的唤我，倒叫我这只山猪吃不下细糠了。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我一键开启假笑模式：“姐姐说笑了，到底是皇后娘娘疼爱姐姐，想多留几年。再者说，北国寒苦，姐姐这样金玉尊贵，也是不便去哪里受苦的。”

我觉得我这话最为做小伏低了，但却叫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华阳的脸比锅底还黑，手也不自觉的扬起来了。

虽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但是华阳说，她打。

大耳刮子向我奔赴而来，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啪！”

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华阳嫌恶的声音响起。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脸颊红肿的衡青。

少年的身姿依旧单薄，可不知何时高了我这么多，竟也能替我遮挡风雨了。

我：不错不错，儿子长大了，知道保护爸爸了。

“衡青。”我轻轻的叫了他一声。

他没理我，只是宽大衣袍下微凉的手将我想要抓他衣袖的手握了起来。

他低垂着眸子，眉目明明平缓。可令人觉得他比张牙舞爪的华阳更加骇人。

“殿下，我家主子嘴拙管了，若有叫您不悦之处还请您恕罪。毕竟主子事关两国邦交要是真是伤着了，怕是您也不好交代吧。”

华阳的脸已经黑出天际了：“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本宫竟不知道妹妹身边有如此口齿伶俐的奴才。”

我：低调低调哈！

正当我想接茬时，华阳已经下榻走到我身前。

纵使有衡青当着，我也能感受到她那如毒蛇般的目光。

华阳的口气十分冷：“华曦，你别得意！成了一国之后又如何？！北国新帝风流好色不说，还残暴不仁。但凡嫔妃稍不如他意，便会被绞杀。你一个要长相没长相要脑子没脑子的庶女，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说完，她便轻轻的来，重重的走了。

而我也无力的瘫在榻上，眼泪像珍珠不值钱的乱滚。

倒不是心疼那几个被她甩了的瓶瓶罐罐，而是心疼我自己。

未来老公不好伺候不说，还得管着一大堆莺莺燕燕！

光是成天劝女人不要吵架就能一年换好几个喉咙吧！

不要啊！我只想做一条不会翻面的咸鱼啊！

我生的像皇帝老爹，平日里脂粉金玉堆砌着，尚还算不上美人。

现下里哭的这样狼狈，想来应当成了个丑人。

我原以为衡青会讥讽我几句，却不想向来不服我的他却弯了身子替我拭泪。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好似在抚着一块珍宝。

“害怕了？”衡青生的向来是极好，便是连眼珠子也恍若干净透彻的琥珀。

只是这向来不沾染任何情欲的眸子，此刻却带了些笑意。

衡青瞧着我不说话，便又道：“之前不是挺高兴的吗？”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眼泪更不值钱了。

我报复性的一边将眼泪鼻涕糊在他干净的衣衫上一边嚎道：“我都哭成这样了，狗奴才你就不能说句好话哄哄我啊！你的眼长屁股上去了！谁告诉你我高兴了，我一点都不高兴！呜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长得不好看，脑子不够用就算了，怎么还嫁个暴君啊！”

“我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没有享过，我想快快乐乐的活到七老八十啊！我想寿终正寝，我不想被拧脖子啊！”

我越哭越起劲，越想越觉得自己像地里最黄的小白菜。

“所以，你不想嫁他了对不对？”

我抬眸，泪眼朦胧间我似乎瞧见衡青唇边生了几分笑意，不似讥讽，倒像是欣喜。

“狗才想嫁给他！”

我骂的虽狠，可无奈却愈发的浓重。

不嫁他，我又能嫁谁呢？

国朝的公主，生来不就是为了奉献的吗？

如果我不是公主的话......

如果不是的话......

想着，心中的话不由得喃喃而出：“如果不是公主，我能做什么？”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身无所长的我，没了这个头衔我到底还能以怎样的姿态活着......

衡青一怔，手亦是一顿，眸中的心疼转瞬即逝。

他抿了抿唇，向来能言善辩的他没有再言语，眸子里却暗潮涌动。

良久，他薄唇微动——

“睡吧。”

他伸手拍了拍我：“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我：？！这是好听的话，果然不能期待狗嘴里吐出象牙这种好事！

他却无视我的直瞪眼，一遍遍的像幼时雷雨天那般轻轻拍打着我，“睡吧，等睡醒了......”

他的声音倏然变低，可却带着不可推移的坚定：

“也什么都有了。”

“真的？”

衡青笑了笑，“奴才什么时候骗过公主。”

我点了点头，我这么凶，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骗我的！

想着，我便在他的安抚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间，我试着唇上一阵温热的同时耳边传来如珠玉般的音色，带着些无可奈何的宠溺：

“你也知道害怕啊。”

“既然不愿意做公主，那便做我的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