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背景

陕西吴起县的小龙和小玉是一对年轻夫妻，婚后感情很好，并且育有一个儿子强强。小龙的父亲张某和母亲高某对这个孙子也是十分疼爱，而且高某的父亲高大爷（小龙的爷爷），每每看着这个曾孙子，总也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

随着强强慢慢长大，本该到了会走、会跑的年龄了，可强强却总也走不稳。经过多家医院的检查，应该是因脑部疾病引起的腿部障碍。

病因是找到了，但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不仅治疗费用较高，而且效果也未必显著。一家人商量许久，决定就这样吧，别治了！

图片与文中案例无关

2017年12月份的时候，小玉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因为有了强强的遭遇，一家人觉得肯定是怀孕期间没有照顾好导致的。因此小玉这次怀孕，一家人十分用心。

到了2018年9月21日，算来马上就到临产期了，于是小龙陪着小玉到县医院进行产前检查。但检查结果是，小玉所怀的婴儿患有脑积水。

小龙、小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是脑部疾病吗？

于是在第二天，小龙带着小玉又前往延安市延大附属医院（下称“延大附院”）进行进一步检查。结果还是一样，胎儿患有脑积水，比较严重。而且治疗费用很高，难度很大。

小龙、小玉沮丧极了，只好先回家再说。

小龙将此事告诉了父母，父亲张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一个劲地叹气。母亲高某的意思是，这能怎么办啊，马上临产了，打胎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医生也说了，即便生下来了也很难治好，咱家也没钱治啊！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生肯定是要生下来的，但生下来之后怎么办，治也治不起，养也养不起，强强已经够费心了。送人吧也没人要。不行咱就把孩子扔了吧。

高某此言一出，大家都没怎么说话，沉默了许久。

家中一向是高某做主，张某自己也没什么主意，碰到这事也不知怎么办才好，也就不做声了，依旧是叹气。

最后张某说，只好如此了！就让孩子听天由命吧，若是被好心人捡走了是孩子命大，若是夭折了，那也是没办法。

2018年9月24日，高某陪着小玉，由小龙开车前往延大附院，次日，小玉住进了延大附院产科病区。在此期间，高某将准备扔掉孩子的想法告诉了自己的父亲高大爷。

高大爷听后，也没说什么，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2018年9月26日，高某通知父亲高大爷让其赶到延大附院，并联系了亲戚王某，让其开着车也赶过来。但高某并未告诉王某扔孩子的事，只是说让王某开车过来接孩子回家。

当日下午14时30分，小玉通过剖腹产，产下了这名男婴。

高某从医生手中接过了孩子，趁着小龙前去交医药费的时候，将孩子交给了父亲高大爷。小龙回来后，看不到孩子，心里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就没问母亲高某。

小玉因为手术期间被麻醉的原因，也没顾上问孩子，还以为孩子被送往了儿科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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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爷抱着孩子走出医院后，在医院门口的一家超市要了一个啤酒箱子，并将孩子放了进去。根据女儿高某所说的车牌，与王某碰了面。

高大爷上车之后，就让王某开车。王某还问了句，怎么把孩子放啤酒箱里？高大爷也没搭理他。行至志丹县某沟的路边时，高大爷要求王某停车，抱着啤酒箱便上了山。

高大爷将啤酒箱放在了山上一个僻静之处后，便独自下了山。

王某见只有高大爷一个人回来了，就问他孩子呢？高大爷便说，孩子脑部有问题，治不好了，就扔在山上听天由命吧！

这老爷子怎么能这么干呢？王某当即指责了高大爷一番，但还是开车带着高大爷回家了。

9月27日这天，雨下得很大。正在附近施工的冯某和父亲等几人准备停工并返回驻地吃饭、休息。途中隐约听到有小孩哭的声音。

冯某顺着哭着寻找，发现了躺在啤酒箱里的这个孩子。

孩子的头部正朝外淋着雨，身上还穿着蓝色的婴儿衣服，箱子内还有毛毯，身上也没伤，只是哭得厉害。

冯某心疼地赶紧将孩子抱到了大桥下避雨，并给自己的兄弟打了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之后，冯某和父亲、兄弟一起将孩子抱到了附近的派出所，并初步判断这定是被人给遗弃了。

之后，冯某等人又和办案人员一起，将孩子就近送到了志丹县医院检查，医院也启用了绿色通道，对孩子进行了免费的全面检查和护理。冯某的妻子和母亲则全程陪护着孩子。

另一方面，办案人员对这起遗弃婴儿的案件展开了调查。

根据孩子随身物品的特征，办案人员确定系由延大附院产科统一配发的，随后便前往延大附院走访调查，并很快锁定了还在住院休养的小玉和小龙。

经当场询问，小龙承认孩子是其与外公高大爷扔的。办案人员遂将小龙带至派出所接受调查，并电话通知了高大爷。高大爷也承认了遗弃孩子的事实，办案人员根据其供述，又将高某抓捕归案。

此时的小玉，才知道孩子曾被家人遗弃的事实，并从办案人员手中接回了孩子。

提起公诉

侦查终结后，该案移送至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检察机关认为，高某、高大爷和小龙三人，认为小玉产下的男婴患有先天性疾病，以无力负担治疗费用为由，逃避抚养义务，并将其遗弃至人迹罕至的深山树林。

三人主观上具有任其自杀自灭的故意，明知该男婴被遗弃后可能出现死亡的结果，但对此持放任态度，其行为构成间接故意的故意杀人罪。后该男婴被冯某等人发现，尚未造成严重后果，属于犯罪未遂。

另外，检察机关认为三人属于共同犯罪，其中高某、高大爷起主要作用，系主犯；小龙起次要辅助作用，系从犯。

建议对高某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对高大爷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可适用缓刑；对小龙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可适用缓刑。（属公诉机关的量刑建议，最终仍需法院裁决）

各自辩解

被告人高某对指控的犯罪事实无异议，但对指控的罪名并不认可。高某认为，自己没有想要杀死孩子的目的，不构成故意杀人罪。

其辩护人也提出，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不成立，高某的行为虽然违法，但属于遗弃行为，而并非故意杀人的行为。

高大爷也不认为自己属于故意杀人。其辩护人另外提出，高大爷已是77岁高龄的老人，并患有高血压三级，一直在用药物治疗，身体状况差，不适合监禁刑罚。希望对其适用缓刑。

小龙则对指控的犯罪事实有异议。小龙辩称，自己对遗弃孩子的事并不知情，事先也不清楚，直到案发才知道孩子被遗弃了。认为自己并不构成犯罪。

小龙的辩护人则称，对指控的事实及定性均无异议。同时提出，小龙系从犯，且未造成严重后果，悔罪明显。希望法院对其免予刑事处罚。

审判结果

法院认为，鉴于部分被告人对行为定性存在异议，故先对各被告人触犯何种罪名进行评析：

《刑法》第261条规定了遗弃罪，该罪具体表现为对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家庭成员，应当扶养而拒不扶养的行为。

其主观目的，是通过遗弃行为而逃避扶养义务，或向他人转嫁扶养义务。具体遗弃的场所，往往是被害人能够获得救助的场所，如他人家门口、车站、街口等。

该罪与故意杀人罪的主要区别在于，故意杀人在主观上是追求或放任死亡结果的发生，而遗弃罪只是为了逃避或转嫁扶养义务。

在具体表现上，遗弃罪的犯罪行为人是希望被害人能够获得他人救助，故在遗弃场所的选择上，也会考虑到获得救助的可能性。

具体到本案，三名被告人在得知小玉腹中胎儿患有先天性疾病后，便商议将其丢弃，具有共同犯罪的故意。

在男婴产下后，由高某负责联系高大爷及王某，并由高大爷将男婴丢弃至人迹稀少的深山树林深处，小龙对此亦表示默许。

从事发前的主观状态，结合遗弃的地点为极难获得他人救助的深山老林，可以认定三名被告人并非只是逃避扶养义务，至少对男婴的死亡抱有放任的态度，故构成间接故意的故意杀人罪。

因此，法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至于量刑方面，法院认为：

被弃男婴经冯某及时发现，幸未造成严重后果。故三名被告人的行为因意志以外的原因未能得逞，故属于故意杀人罪的犯罪未遂，依法可从轻处罚。

同时，在共同犯罪中，高某、高大爷其主要作为，系主犯。小龙系从犯，可对其减轻处罚。另外，高大爷经办案机关电话传唤主动归案，并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实，且该事实尚未被办案机关所掌握，故高大爷构成自首，可从轻处罚。

最终法院依据各被告人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作用，以及各自的量刑情节，分别以故意杀人罪判处高某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高大爷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小龙免予刑事处罚。

（案例来源：志丹县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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