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从去年春节的一通电话开始的。
那是腊月二十八，我正从公司赶回家的路上，电话突然响了。是我妈打来的，开门见山地一句：“过年你打算怎么安排？你爸和我今年想去你们家过年。”我心里一沉，嘴上却没犹豫：“行啊，反正你们也好久没过来了。”
挂了电话没多久，我老婆张婉也给我发了条微信：“刚才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她和我爸今年要来咱家过年。”
看到这条消息，我脑子有点懵，手指下意识地打字：“那就一块儿吧。”发完消息，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意味着我们家今年要接待四位老人——我的父母和岳父岳母。
我掏出手机点了根烟，站在路边发呆。
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各种可能的场景：厨房里谁先做饭的问题，客厅里谁先看电视的问题，甚至连洗手间的使用顺序都可能成问题。
可我也没多想，心里想着，父母和岳父岳母都是长辈，就算有点小摩擦，大过年的，总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事吧。
但事实证明，我低估了人性，也高估了自己。
接四位老人过年前，我和张婉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准备。冰箱塞满了肉菜，客房的床单被罩全换新的，连家里的网络电视都调试了一遍。
腊月二十九，第一批到的是我爸妈。
刚进门，老妈提着一大袋东西说：“这个是你爸爱吃的酱牛肉，你小时候也爱吃。婉婉呢？她爱吃啥？我给她带了点坚果，还行吧？”我笑着点头，心里想着，妈还是一如既往地细心。
下午，岳父岳母也到了。
他们带的东西更多，岳母一边往厨房搬东西一边念叨：“婉婉啊，你看这个是你小时候爱吃的腊肠，还有你爸特意买的那种酸菜，够过年的吧？”张婉接过东西，笑着说：“够了够了，我妈你别买这么多，下次空了手来就行了。”岳母摆摆手，脸上的表情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过年嘛，东西备足了才有年味。”
两边的老人刚见面，气氛还算融洽。
但我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四个人寒暄了几句，话题很快就转到了他们各自的生活习惯上。
比如，我妈说：“我们家过年一般都吃炖菜，清淡点好。”岳母立刻接话：“我们那边喜欢吃辣，热闹嘛，过年就得有点味儿。”我在旁边听着，赶紧打圆场：“没事儿，咱们这两天啥都吃，炖菜也吃，辣的也尝。”
他们都笑了笑，没继续说什么。但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两座火山的边缘，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
真正的“战争”从年三十那天的早晨开始。
早上七点多，我妈就起床了。
她在厨房里忙活着剁肉馅，准备包饺子。
她边剁边跟张婉说：“小张啊，过年吃饺子是咱们老家的传统，你们年轻人也要学着点。”张婉笑着应了两声，低头看手机。
我妈见她没动手，声音立刻拔高了几分：“婉婉，你过来学学，别老低头看手机，过年了也没人找你开会。”张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放下手机走过去：“行，我来学。”
没过多久，岳母也起床了。
她一进厨房就闻到了肉馅的味道，皱皱眉说：“哎呀，你们早上就吃这个啊？
我还以为今天是吃腊肠的，我特意从老家带过来的。”我妈一听这话，脸色也变了：“过年吃饺子是传统，腊肠不是平时也能吃吗？”岳母立刻回怼：“腊肠也是传统啊，南方的传统比你们北方晚吗？”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连在客厅看电视的我爸和岳父都听不下去了。
我爸走进厨房，皱着眉头说：“都别吵了，不就是吃个饭吗？
要不今天啥都做，凑合着吃。”岳父也跟着劝：“是啊是啊，一年就这一次，别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我站在门口，头疼得厉害。张婉走过来低声问我：“你妈和我妈是不是有点不对付？”我叹了口气：“女人嘛，可能都想证明自己更懂得过日子。”
接下来的几天，矛盾不断升级。从吃饭的口味，到洗碗的顺序，再到谁先用浴室，连过年放什么音乐都能吵起来。有一次，我妈想看春晚，岳母却坚持要放她带来的粤语老歌磁带。
我妈气得摔门进了房间，岳母则在客厅里跟张婉念叨：“你婆婆这人真不讲理，我都说了不占用电视时间，她还生气。”
甚至连我爸和岳父也没能幸免。
有一天晚上，他们喝了点酒，开始聊各自的退休生活。
我爸说：“我这两年种了点菜，有空还钓钓鱼，日子悠闲得很。”岳父却说：“你这日子太没追求了，我这两年在老年大学学了书法，还打算过阵子参加个展览。”我爸一听，脸色不太好看，闷声喝了几口酒。
第二天早上，他就跟我抱怨：“你这岳父说话真冲，搞得我好像没事干似的。”
到初三的时候，我已经快崩溃了，张婉的情绪也明显低落。她说：“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过年愿意回老家了。”我苦笑着回她：“你这话要是让咱妈听见，肯定又是一场大战。”
今年腊月初，我和张婉提早做了决定：各回各家。
张婉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轻松：“挺好的啊，回老家热闹点，我爸妈也不用大老远跑过来。”我给我妈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里甚至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妈，今年过年我们不在家了，带孩子回老家陪你们过年。”我妈一听，语气顿时轻松了：“好啊，我还正想着呢，家里年味儿足。”
挂了电话，我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刻，我才明白，有时候，适当的距离反而能让感情更加和谐。就像有人说的： “亲密有间，才是成人世界里最好的相处之道。”
今年的春节，我和张婉决定带孩子先回我爸妈家，初三再去岳父岳母那边陪几天。虽然路上要多跑几趟，但心里却少了许多负担。我相信，这样的安排，才是真正的“家和万事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