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高宗年间,洛阳有一妇人淳于氏,因谋杀亲夫被大理寺关押,只等罪名一定就杀头。恰逢宰相李义府到大理寺视察工作,被淳于氏的美貌吸引住了。
李义府于是吩咐大理寺丞毕正义,说自己要纳淳于氏为妾,要对方想办法把人放了。
毕正义是个胆小的官员,宰相吩咐了,他不敢不办。所以他悄悄找了替罪羊,把淳于氏换了出来。但这事被大理寺卿段宝玄发现了,一番检举揭发,闹得满城风雨。
由于事关重大,唐高宗亲自过问,并将此案交予给事中刘仁轨等监察官员从严查办。
李义府担心查到自己身上,遂逼令毕正义自尽,以为死无对证,便能逃过一劫。谁知刘仁轨办案严明,最终还是让案情真相大白,李义府本人也遭到御史的弹劾。
吊诡的是,此案过后,李义府依旧盛宠不衰,而刘仁轨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很快被贬为青州刺史。
1刘仁轨到青州那一年,已经60岁了。跟他年纪相仿的人,比如唐太宗李世民、玄奘、苏定方、李淳风等,这个时候要么已经作古,要么早就功成名就。偏偏只有他,花甲之岁还怀才不遇,默默无闻。
好在唐高宗时代,并不是一个政治昏暗的时期。相反,承继唐太宗开疆拓土的精神,唐高宗也极具震慑四方的眼光。他在位期间,唐朝版图一再扩大,最盛时拥有北达西伯利亚,南抵今天的中南半岛,西到咸海(一说里海),东临朝鲜半岛的广阔领土,这也是唐朝有史以来面积最大的疆域。
▲唐高宗时期的唐朝疆域。图源:中国历史地图集
然而,随着唐高宗身体每况愈下,唐帝国的外患亦此起彼伏。
作为隋唐时代中原王朝的宿敌,朝鲜半岛上,高句丽一直兵强马壮。无论是隋炀帝三征辽东,还是唐太宗亲征高句丽,这个延续了七百余年的政权,就像“钉子户”一般,始终屹立不倒。为此,唐朝在朝鲜半岛的三大政权中选择扶持新罗和百济,意图孤立高句丽,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而朝鲜半岛的三国均有争夺地盘的需求,百济对唐朝同时扶持新罗的举动十分不满。于是,百济王扶余义慈秘密与高句丽联盟,对新罗发起进攻。新罗担心亡国,遂向唐朝求援。
就在刘仁轨上任青州刺史前夕,显庆五年(660),唐罗联军在唐朝大将苏定方的率领下,大败百济,生擒扶余义慈,同时给了高句丽一记有力震慑。
当苏定方在洛阳献俘时,唐高宗已做好了彻底消灭高句丽的决定。当年十二月,唐高宗任命苏定方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与名将契苾何力、程名振、刘伯英等率兵分道东出。
从隋朝东征高句丽始,大军粮草基本都是从山东经海路送往朝鲜半岛,因此,作为新任青州刺史,刘仁轨要负责筹集军粮,为出征的唐军提供后勤保障。
这可给了李义府一个再次修理刘仁轨的机会。
趁着黄海、渤海一带进入海上风暴季节,李义府以宰相的身份下达命令,要求刘仁轨即刻组织运粮船奔赴前线,以饷全军。刘仁轨深知此刻出海凶多吉少,遂紧急请示朝廷,要求暂缓执行该项命令。但他的奏疏一到洛阳,就被李义府压了下来。在李义府的授意下,朝廷的加急令越催越急。刘仁轨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安排民夫及运粮船按时出海。结果,意外全在李义府的意料中——运粮船队在海上遭风暴袭击,军粮因船体侧翻都被倒到海里去了。
意外发生,刘仁轨难辞其咎,唐高宗遂令监察御史袁异式跟进此案。
袁异式临出发前,李义府找到他,暗示说:“君能办事,勿忧无官。”
袁异式是个聪明人,此话的弦外之音自然明白。因此,他在见到刘仁轨后,就开诚布公地跟对方说:“你在朝廷里得罪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他叫我来办你,你自己看着办!”暗示要刘仁轨自尽,这样对大家都好。
刘仁轨知道李义府死咬着他,无非就是想借机取他性命。可大唐律法里并未规定官员犯错必须畏罪自杀,故刘仁轨直接反驳道:“仁轨当官不职,国有常刑,公以法毙之,无所逃命。若使遽自引决以快仇人,窃所未甘!”
刘仁轨不愿自尽,袁异式也没办法,只好将问题上报廷议。
对此,李义府在廷议时始终坚持“不杀刘仁轨,难安天下”的观点。由于其特殊身份,朝臣大多附和。唯刑部尚书源直心认为,“海风暴起,非人力所及”,刘仁轨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
源直心是唐高宗的亲信,他的话等同于救了刘仁轨一命。识相的刘仁轨也表示,自己可以不做官,但求为国效力。于是,唐高宗将他贬为庶民,发配至辽东军前效力。
2李义府虽然不太满意朝堂的决议,但他认为刘仁轨既已参军,那就可以用军法杀他,这反倒更便于自己发泄心头之恨了。于是,刘仁轨刚上路,李义府就派人密令镇守泗沘城(今韩国扶余郡)的名将刘仁愿想办法以军法弄死他。
刘仁愿从前是弘文馆的学生,又做过唐太宗的亲卫,为人正直且能文能武。李义府这些年在朝中陷害忠良之事,他有所耳闻。对于刘仁轨花甲之年尚到军中效力,刘仁愿既感动,又深知对方的无奈。因此,对于李义府的密令,他置若罔闻。
朝鲜半岛上的战事瞬息万变。百济被苏定方灭了之后,协助唐军作战的新罗人出于旧恨,对百济故地发起了一波报复性劫掠。这一下,百济遗民复仇及复国的火种被瞬间点燃。借助早年被送至倭国(日本)为质的百济王子扶余丰璋的声望,以黑齿常之、鬼室福信、道琛等人为首的百济旧部迅速发起复国运动。
▲鬼室福信。图源:纪录片截图
唐军消灭百济后,在其故地上建立熊津都督府,管理属地的一切事务。本来刘仁轨参军是去支援熊津都督府建设的,但他还在路上时,熊津都督府就被百济遗民打到只剩下泗沘城。
雪上加霜的是,唐朝原本派驻的熊津都督王文度刚到任,便在传诏并赐物给新罗国王金春秋的仪式上突发暴病身亡,这使熊津都督府一度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而苏定方大军再次入朝虽然连战皆捷,但由契苾何力率领的北路唐军,却遭到了高句丽权臣渊盖苏文的精兵牵制,无法与南路的苏定方会合。另一方面,就在唐高宗积极用兵高句丽时,在唐帝国西北部的铁勒九姓却趁机发动叛乱,严重侵扰了唐朝的边境安宁。
相较之下,百济的复国运动则进展神速。
百济灭国前就常年与倭国保持友好往来,此次扶余丰璋发起复国运动,又得到倭国皇极女皇的支持。作为历史上第一个提出征服中国的日本人,皇极女皇不仅为扶余丰璋提供军械、船舶,更主动御驾亲征,用实力为百济遗民加油打气。
围攻高句丽的战事一直拖到了龙朔二年(662)底。因朝鲜半岛北部进入冬季后屡降大雪,苏定方等将只能带着遗憾,先行撤出高句丽,回国休整。
此时,百济与朝鲜半岛南部唐军的战争一触即发。唐高宗一时半会找不到王文度的接替者,只好追加一道圣旨,升刘仁轨为检校带方州(今朝鲜开城)刺史,以代理官员的身份统领王文度的部属,守卫熊津都督府。
对于此项任命,包括李义府在内的大部分唐朝官员皆认为,刘仁轨离死期不远了。毕竟身为文官,很少舞枪弄棍,更别提上阵杀敌了,这不是去送命是什么?可刘仁轨却欣喜若狂。接到任命后,他逢人就说老天爷要将富贵降在他身上了。在他看来,揍百济连带战日本,根本就如探囊取物,信手拈来而已。
当时,在朝鲜半岛南部,唐军虽然久无增援,但附庸的新罗始终不敢反唐。刘仁轨自上任之日起,就做好了经略熊津、以抗外敌的打算。面对倭国与百济旧势力的蠢蠢欲动,他一方面“御军严整”,积极寻求与新罗王室的合作,率领唐罗联军攻破百济在熊津江口设立的大本营,“杀、溺死者万余人”。另一方面,面对军中、朝中渐起的撤军之声,他向全军分析形势指出,如若现阶段唐军撤出战斗,则前人数征高句丽的努力将彻底白费。因为唐军一走,“百济余烬,不日更兴”,届时再想平百济、灭高句丽,可就难了。
平定百济、征伐高句丽是唐朝多年来坚持的军事方针,刘仁轨不想做历史的罪人,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坚守百济,以待时机。
3刘仁轨等待的“时机”,很快就自动送上门了。
眼见刘仁轨、刘仁愿的部队孤立无援,扶余丰璋及其手下鬼室福信、道琛等人决定再搞事情。由于先前吃过亏,他们这次不敢贸然出兵。扶余丰璋派使者到唐军中传话,声称以唐军现有的兵力,根本打不过倭国,还不如早早撤军西归,只要唐军回去,他们愿意敲锣打鼓、十里红毯相送。
这些话明显是为了气刘仁轨的,可刘仁轨见了使者后,根本不生气,只说考虑考虑。
使者满意而回,刘仁轨的计划也由此摆上了台面。
趁着扶余丰璋、鬼室福信等人不备,刘仁轨当晚就带人偷袭了他们的营帐,逼得这位百济王子带着部属一口气跑出了两百里开外。之后,唐军一路火花闪电,不仅打得百济残余势力抱头鼠窜,更是一举攻克了百济与新罗间的军事重镇真岘城(今韩国广域市西南),“遂通新罗运粮之路”。
收到捷报的唐高宗乐坏了。龙朔三年(663),鉴于唐军留守形势一片大好,唐高宗同意了刘仁轨的请求,让唐将孙仁师再率7000将士,分乘170艘舰船,进抵熊津,增援刘仁轨。
刘仁轨料定,扶余丰璋打不过唐军,必然会向倭国求助,而倭国要与唐军交战,则必然会派出舰船与唐军在海上一决生死。这正是孙仁师率水军增援熊津的意义。
战局的发展,一如刘仁轨所料。扶余丰璋被唐军打怕后,其内部出现了严重的意见分歧和派系斗争。眼见复国无望,鬼室福信逐渐放弃复国的念头,他杀了对百济复国有崇高信仰的和尚道琛,走到了扶余丰璋的对立面。在内部斗争的过程中,鬼室福信被扶余丰璋以谋反的罪名剁成了肉酱。至此,鬼室福信死了,和尚道琛死了,百济复国运动的代表们,诸如黑齿常之、沙吒相如一看,扶余丰璋也不是什么明主。为了保住小命,他们率军投奔了刘仁轨,转头以唐将的身份,助刘仁轨、孙仁师讨平百济残余势力。
此时,俨然“光杆司令”的扶余丰璋只能向倭国求援。
倭国也不负扶余丰璋所托,继皇极女皇在出征百济途中病死后,“大化革新”的领导者中大兄皇子又以天智天皇的身份主持攻唐战争。前将军上毛野君稚子、间人连大盖,中将军巨势神前臣译语、三轮军根麻吕,后将军阿倍引田臣比罗夫、大宅臣镰柄,发兵27000余人来助扶余丰璋。
▲天智天皇(662-672年在位)。图源:纪录片截图
刘仁轨麾下虽然有孙仁师带来的7000唐军,但与刘仁愿等将合兵之后,唐军总兵力不过两万,在人数上远不是百、日联军的对手。
有意思的是,倭国的舰队跨海而来,却不急于攻伐唐军,而是先盯上了与日本隔海相望的新罗。新罗虽然国力不如百济、高句丽,但境内商业异常发达。从新罗智证王于公元6世纪初颁布法典在金城(今韩国庆州)开设东市以来,数十年间,新罗“市皆妇女贸贩”。及至日本发兵前,新罗俨然已是东北亚的商业活动中心,常年聚集着来自唐朝及日本的贸易商人。因此,日本贵族早就觊觎新罗的富裕,他们不管扶余丰璋在百济焦急地等待援军,只管在富裕的新罗展开大规模掠夺。为了给扶余丰璋制造从后方援助百济的假象,日本水师干脆放弃了在海上游走伺机进攻的策略,改为登陆作战,一口气夺取了新罗杀鼻岐、奴江两座城池。
刘仁轨原本还担心日本水师跨海而来,一旦发起突袭,熊津都督府的唐军有限,难以多点据守。现在,日本水师为逐利而改变策略,反而帮了刘仁轨的大忙。
唐军掌握日军动向后,集中兵力攻击百济残兵的重要据点加林城(今韩国扶余郡林川面一带)和临时首都周留城(今韩国扶安郡一带)。唐军猛攻两地,扶余丰璋损失过大,只能加紧催促倭国水师立即增援。
在这种情形下,倭国水师才放弃劫掠新罗,由日本海西行进入江华湾一带。
龙朔三年(663)八月,正当唐罗联军即将攻陷周留城时,倭国水师终于赶了过来。百济残余势力冒死杀出一条血路,派人沿海岸线招呼日军。
由于刘仁轨先前就料定百济会借倭国之手复国,因此在进攻周留城前,便将唐军部队一分为二。以刘仁愿、孙仁师以及新晋的新罗王金法敏为首,率主力从陆路进攻周留;而刘仁轨则率另外那170余艘战舰由水路绕道白江口(今韩国锦江入海口)一带,对陆上唐军予以策应。
就在刘仁轨一行即将抵达白江口一带时,先头部队发现了百济残军的异动。刘仁轨据此判断,白江口应该就是倭国水师援助百济的登陆地。为防止敌人发现唐军踪迹,他当即决定暂缓原先作战计划,调转船头,朝白江口外布防,准备打倭国水师一个措手不及。
4龙朔三年(663)八月二十八日,历史上第一次中、日决战正式打响。
作为日后被证实影响东北亚历史进程的一场重大战役,此战在史料中却只留下了“仁轨遇倭兵于白江之口,四战捷,焚其舟四百艘,烟焰涨天,海水皆赤,贼众大溃”的简单描述,似乎在大唐帝国眼里,如此胜利并不值一提。
但,这一战着实吓坏了倭国。
为了尽快解救百济盟友,倭国水师制定了“我等争先,彼应自退”的方案,打算集中先期投入白江口的400余艘战舰对唐军发动猛烈进攻,以此来打乱唐军的猛烈攻势,以勇取胜。
刘仁轨根本不怕敌人来这么一招。唐朝自设立水师起,每一支规模水军就标配有楼船、艨艟、斗舰、走舸、游艇、海鹘等制式战船。拿隋唐时代的经典楼船——五牙战舰举例,这种楼船单是箭楼就高五层,每层还配有大型弩机、投石机、绞车弩等装备,作战时不仅能搭载上百名军士,还能同时发射七支射程超过1000米的巨箭,直接摧毁前方战船。此外,唐军配备的艨艟、斗舰、走舸、海鹘,不但可以让将士在船上以梯形站队迎敌,还可以利用这些战舰的特性,配合唐军独特的水师战术在不同的气候环境下发起各类突袭攻击。
而根据日本学者的研究,天智天皇时代,倭国虽经“大化革新”后完成了建立中央集权制国家的目标,但天皇权力依旧不是万能的。譬如,天智天皇手里的这支水师部队,其主力便是由当时倭国地方豪强武装临时拼凑而成。即便设有前、中、后三军,但全军上下没有垂直的指挥系统,作战时只能一窝蜂乱冲,根本无法对成建制的唐军造成致命威胁。
刘仁轨正是利用了敌军的这一弱点,以行动不便的楼船等大型战舰为中心,在白江口水流缓慢处构筑坚固的防御阵地,压制倭国水师冲锋。然后,再利用机动性能优越的走舸、海鹘等,对倭国水师进行左右包抄,各个击破。另外,在开战前,唐军还根据当时的洋流、风向、降雨量等作出了预判,提前准备各种火箭、火药、火球等,只待倭军靠近就发射。
于是,刹那间,“烟焰涨天,海水皆赤”。刘仁轨与倭军前后鏖战四场,倭军将领朴市田来津亲自督战依旧无法改变倭国水师败局,“于焉战死”,唐朝水师大获全胜。
倭国战败后,百济复国无望,残余抵抗势力很快便土崩瓦解。而天智天皇经此一役,也不敢抱有其乃“日出处天子”的想法,派遣唐使赴唐学习先进文明,奉唐为正朔。
▲倭国留学生阿倍仲麻吕(晁衡)在长安。图源:影视剧照
至于高句丽,在失去盟友百济的情况下,又坚守了六年,直到总章元年(668)才亡于唐罗联军的进攻,结束了七百多年的国运。从此,朝鲜半岛进入新罗统一时代。
总体而言,白江口之战对东北亚战略格局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以唐朝为核心的东亚政治秩序得以最终确立,并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未来近千年东亚历史的走向。直到1592年丰臣秀吉入侵朝鲜,近一千年间,日本未敢再挑战中国。
5刘仁轨收复了百济故地后,并没有立即撤军西还。他始终没有忘记,唐军灭百济,是为了更好地击败高句丽,缓解唐朝东境的边防压力。
自唐军重驻熊津起,刘仁轨便开始登记户籍,设置官署属吏,开辟道路,建设村庄,修复堤坝塘堰,救济贫困人家,鼓励农业生产,筹谋平定高句丽。
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留在熊津都督府善后数年之后,他又获得了从平高句丽的机会。直到总章三年(670)正月,年逾古稀的刘仁轨才获得朝廷特许,回国述职。
唐朝上下向来十分看重军功,刘仁轨此番回国,摆脱了数十年怀才不遇的境遇。
看到白发苍苍的刘仁轨,唐高宗激动不已,不光热情地招呼他入阁拜相,还多次委派他改修国史、出镇吐蕃、留守长安。可此时的刘仁轨已然年老体衰,他多次向唐高宗请辞,得到的却是朝廷一而再、再而三的挽留。即便唐高宗最后同意了,过段时间也还是将其返聘回朝。
▲奋勇杀敌的唐军。图源:纪录片截图
有别于已经去世的李义府,刘仁轨身居高位却从不打击报复他人。
刘仁轨回朝任大司宪时,从前得罪过他的监察御史袁异式,正好官居詹事丞。在唐代,詹事丞官居六品,而大司宪则是原来的御史大夫,负责纠察百官。袁异式担心刘仁轨功成名就后会学着李义府的模样,给自己小鞋穿。可他没想到,刘仁轨上任的第一天就专程找他喝酒,并向他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做出此等事情。之后,鉴于袁异式的才干,刘仁轨又将其荐升户部郎中。
刘仁轨老而弥坚,但唐高宗却愈发病笃。
为了更好地处理政务,唐高宗从很早就开始培养武皇后的理政能力。然而,这位在先皇唐太宗年代就位居才人的武氏,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没了往日贤妻良母的形象,反而因经常临朝处理政务,一个政治女强人——武则天呼之欲出。唐高宗病笃,武则天则“借学术之名,行干政之实”,她专门找了一群儒生编撰了一部《臣轨》,里边全是教大臣们如何效忠君上的办法,以此来提高自己在朝堂上的舆论影响力。
不过,这对于一直觊觎皇权的她,并没有什么实质作用。
在外廷,自咸亨三年(672)起,唐高宗的宰相班子就陆陆续续囊括了刘仁轨、郝处俊、李义琰、张大安、张文瓘、崔知温、戴至德、裴炎等朝廷重臣。这几号人物里面,郝处俊、李义琰是公开的反武派,张文瓘、崔知温是不管不顾的中立派,张大安是太子李贤的人,只有裴炎才是她的自己人。所以,在武则天看来,只要争取到刘仁轨,自己的站位就更稳了。
当时,唐高宗手底下有个少府监名叫裴匪舒,他为了讨好皇帝,借唐太宗“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的典故,为唐高宗修建了一座镜殿。唐高宗颇为高兴,新殿落成之日,就让武则天和刘仁轨随自己一同前往剪彩。
刘仁轨见到殿内高悬的几面大铜镜,冷不丁地开口评价道:“天无二日,土无二王,适视四壁有数天子,不祥孰甚焉!”
这话中有话,让武则天听得颇觉刺耳。而唐高宗一听,赶紧命人拆了殿上这些铜镜。
弘道元年(683)十二月,唐高宗驾崩,遗命皇太子李显继承皇位,史称唐中宗。在此之前,武则天以躲避关中大旱之名,将病重的唐高宗从长安移出,全家迁往洛阳居住。
作为唐朝首都,长安即便没有君主坐镇,其行政的重要性依旧不容忽视,所以,武则天出发前便将偌大的长安委托给刘仁轨打理。这也是武则天摆脱刘仁轨的宰相集团以及李唐宗室影响的重要举措。
此时,刘仁轨已年过八旬。虽然他不忍坐视“女主当政”,但这个时候他已然明白,自己根本无法左右唐朝的政局更迭。
光宅元年(684)二月,唐中宗李显遭武则天废黜。继承李唐基业的,是李显的八弟、豫王李旦。李旦上位为唐睿宗后,唐朝“政事决于太后”,而李旦本人则成了事实上的“虚位君主”,失去行动自由。
不久,武则天以太后的身份宣布改革唐朝官制,并降唐睿宗李旦为皇嗣,请立武氏七庙、追王父祖。她的逾矩行为,一度引起唐朝勋贵们以及亲信宰相裴炎等人的集体抵制。可不知是看惯了风云变幻,还是感受尽了世事沧桑,刘仁轨并没有奋起反抗,他只默默地递交辞呈,打算离开这个曾埋没他、又曾给予他施展抱负空间的朝廷。
听闻刘仁轨要走,武则天立即派人传旨晋刘仁轨为尚书左仆射,并派自己最信任的侄子武承嗣拿着自己的亲笔信,前去抚慰他,挽留他。因为她知道,以刘仁轨四朝元老的威望,这位重量级人物的去留,将直接影响自己登基的难易程度。
武则天在信中称,刘仁轨“忠贞之操,终始不渝,劲直之风,古今罕比”。
但,刘仁轨早已预料到武则天会拿自己树立典型。在给武则天的回信中,他写道:“吕氏见嗤于后代,禄、产贻祸于汉朝。”很明显,刘仁轨是想借吕后乱政的典故,警示武则天不要胡来。
当然,刘仁轨此举也给自己留了条后路——那就是不直接干预武则天专权,只将矛头对准武氏外戚干政。这在武则天看来,刘仁轨不仅规劝了自己的行为,还挽救了武氏族人,于国有莫大之功。
此后,无论刘仁轨有多想辞职回家,武则天始终都是一个态度:“愿(公)以匡救为怀,无以暮年致请。”
垂拱元年(685)正月,刘仁轨病逝于长安,享年84岁。武则天闻讯,立即命在京官员依次到他家中吊祭,并准许其陪葬乾陵。
▲乾陵无字碑。图源:图虫创意
刘仁轨死后五年,武则天登基称帝。在她心中,仍希望那些有威望的大臣家族能在此刻站出来劝进。为此,她专门找到了刘仁轨之子、太子中舍人刘濬,要他带领群臣向自己劝进。结果,刘濬以刘氏子孙不食周粟为由,断然拒绝,终为酷吏所杀。
刘濬被杀后,武则天做出了一个不符合她一贯酷烈作风的决定:她没有株连刘氏家族,而是“慷慨”地让刘仁轨之孙承袭家业,再续名臣之风。也许,在她强悍的外表之下,对于直臣及其家族仍存有隐隐的敬畏。
也许,刘仁轨作为一面传奇的旗帜,对于活着的人们仍有深刻的意义。
参考文献:
[后晋]刘昫等:《旧唐书》,中华书局,1975
[宋]欧阳修:《新唐书》,中华书局,1975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岳麓书社,2009
金富轼:《三国史记》,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
冯立君:《百济集史》,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
拜根兴:《七世纪中叶唐与新罗关系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韩昇:《白江之战前唐朝与新罗、日本关系的演变》,《中国史研究》,2005年第1期
武则天其实没干过什么于国有利的大事,所谓提拔庶民打压士族也仅仅是因为世家大族不支持她当皇帝不得已的制衡手段
刘仁轨居功至伟,大唐人才济济,不愧为盛唐!
古人评价李义府。口有蜜,腹有剑。
大唐经略,不输房杜![点赞]
胜仗一笔带过 败仗长篇大论[得瑟][得瑟]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这篇文章写得相当好! 以前总觉得明朝文人风骨耿直,能臣名将辈出,天子守国门,外战胜率高。对比起来,唐朝人才还是更多、更强些。刘仁轨真千古英杰也!
刘仁轨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故意推荐一个草包去打吐蕃,结果十八万大军被吐蕃吊起来打[得瑟]
白江口之战 日方当时有比较详细的记载
别瞎写,高丽国是高丽国,高句丽是高句丽,不是一个国家,尽管他们的王族都姓王,但不是一家,两回事。唐太宗征的高丽国,可不是高句丽,小编这么写那不就是变相的承认了高句丽就是高丽国了吗,这不就是给南棒子落下口实了。
中华之英雄[呲牙笑]
历史记载是字数越少,事情越大。
还是作者小编“最爱历史”厉害,史书只写31个字,作者小编写的没有3万也差不多了,还是“最爱历史”的水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