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御前大臣肃顺向皇上进言,当着好百人的面,他是振振有词,夸夸其谈:“有道是家贫出孝子,国乱显忠臣,皇上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只有家贫才能看出孝子,他能够节衣缩食,孝敬老人,这才叫孝子。”
“那相反,说家里头过得挺富裕,有的是钱,你能看出什么来?那么国家也挺太平,也看不出谁是忠臣来,谁不会说好话?国家乱了,用人的时候才能看出谁忠谁奸。”
“我说这话,恐怕伤人,现在本朝太腐败了!太腐败了!我再说一句,最腐败最腐败的,就是咱们皇族八旗子弟!官越大,越腐败!”
这家伙,太和宝殿就他一个人夸夸其谈,咸丰在那听着,不住地点头:“说得对!说得对呀!往下讲!”
那些官一人脑袋拖个尾巴在那跪着,恨这肃顺,心说:王八日的!你不是满人?你不是皇族?你返回头来骂皇族腐败无能,还骂我们老迈昏庸,献不出良策来,成心要砸我们的饭碗子这是!好小子!你太缺德了你!你是干吗啊?你等着!
你看这帮人别的能耐没有,使个坏都挺能耐!现在肃顺你红火,我们不敢碰你。等你有个马高镫短的时候,再下绊子,刮旋风,看你完不完!这些当官的这能耐都会,这阵儿全不言语。
肃顺不顾一切,接着说:“皇上,再看看我们的皇族,他们享受特殊的待遇,皇上的庇佑,宠着他们,他们可以坐吃山空,每天无所事事,溜鹰玩狗,嫖妓宿娼,他们也就是干些这个。”
“有皇上保护他们,吃喝不愁,都养成了一大堆废物,这是我们的弊病。我们官场之中太黑暗了,需要整顿吏治!该撤换的撤换,该提拔的提拔,不能走那老一条路,沿袭老路行不通!”“说得对!说得对呀!给我记下来!”
当官的一听,肃顺,你缺老德了你!你就这一条建议,不定多少人把饭碗全砸了!你损透了你!恨得牙根都痒痒,不敢言语。
肃顺接着往下说:“皇上,您要仰仗着咱们满人,仰仗着八旗子弟消灭长毛子,没有希望!我不是说,赛尚阿怎么样?大学士,沾皇亲,结果叫人家打得一败涂地!我仅举一个例子,各地都府大员凡是满人者,全都腐败无能,您就得破例提拔重用汉人。”
“那汉人太多了!人才济济。老祖宗留下了一条,重满不重汉,我看这条不适用,我要求皇上能下决心把这条改了,满汉都重用,不要歧视汉人。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大清朝还有希望!”
哎哟!底下跪的这些百分之九十八都是满人,一听肃顺居然说出这种话来,这简直是蔑视老祖宗!犯下大不赦的罪名!论理,全家都得抄斩!这是列祖列宗留下的遗训,哎呀!他给否了给!不敢言语啊!
咸丰帝听着也是一愣,身上冒了股凉气,但是马上镇定下来:我是一国之君,我说了算!我说改就改,怕什么?另外,他感觉肃顺说得对。“对呀!卿接着往下说!”
“皇上,奴才保举一人,他就是汉人。如果皇上能破例提拔重用他,给他兵权,消灭长毛子,不费吹灰之力!”“噢,汉人之中还有这样的人才?卿且奏来,他是何人?”
“皇上,他是湖南湘乡人,原来官拜礼部右侍郎,姓曾叫曾国藩,号叫涤生。”曾国藩?好!就这一句话不要紧,底下开了锅了!“嗡!”
皇上一听,把脸也沉下来了,不爱听了。你看刚才让你说,现在不爱听了,曾国藩大有名气,皇上太了解他了!
曾国藩,湖南人,咱这么说,湖南的土地特好,净出大官,净出人才!曾国藩就是那的人。道光年中的进士,当过司读学士,司讲学士,翰林院的编修,后来提拔到礼部右侍郎,才华横溢,论书法,论才学,论才干,都有!
清政府也不是说都是饭桶,曾国藩就是佼佼者!但是这个曾国藩受家教的遗训,头脑比较顽固。咸丰皇帝继位之后,曾经标榜自己是中兴之主,要有一番作为,把朝臣都找来了,叫大伙儿都献策。换句话说,对咱们这个国家,你们提提意见。献策嘛,怎么地能振兴咱们大清?能够太太平平的大家都过好日子?
曾国藩头脑一热,献了十策,这十策说得非常对!皇上看着挺欣赏,当众还表彰了。后来曾国藩这一高兴,又上了道本章,劝咸丰皇帝重德轻色。这下冲了皇上肺管子!
曾国藩是有所指的,他知道咸丰皇帝年轻,有个最大的毛病,好色,一天总在那女人堆里头,不理国政,这怎么能行?你溺于酒色之中,要这样的话,非亡国不可!所以开诚布公,直言上书,要求皇上重德行轻女色,那里头举了不少的例子。
咸丰帝勃然大怒:“你这道本章纯属是诬蔑皇上!你把我说成什么了? 我是隋炀帝,我是周幽王,我是历代的昏君?”马上降旨,把曾国藩官职一捋到底,交吏部严议,好悬没把脑袋丢了!
幸亏曾国藩遇上几个学士,包括肃顺在内,这些人真是贵人,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说:“曾国藩是一片忠心,没说错,就是用词不当而已。他是国家的人才!”就这么的,咸丰皇帝这气才消了一半,打那之后,对曾国藩开始看法不好了。
曾国藩一看形势不妙,正好他娘死了,唉,干脆递上我的辞呈,辞官不做,退回湖南。我还有个老爹,我去孝敬我到爹去!不干了,急流勇退,我别找倒霉!
现在曾国藩就在家乡待着,谁都知道这个事。今天肃顺把曾国藩给端出来了,而且把曾国藩说得神乎其神,又冲了咸丰帝肺管子。
咸丰帝心说:肃顺,胡说!我朝没人了?曾国藩人不错,才学也挺高,说话太直了!太难听了!我没杀他,算他捡个便宜。
皇上脸往下一沉,一犹豫,肃顺看出来了,往前跪爬了几步,磕头带响:“皇上,奴才之所以提出曾国藩,我知道他是国家之栋梁!奴才以全家性命担保,以我脑袋担保,如果皇上起用曾国藩,不能消灭长毛子,您就杀我的全家!皇上!”
哎呀!咸丰帝眼珠转悠转悠,一看肃顺怎么替这曾国藩说好话?肃顺这人可不简单要真起用曾国藩,真对国家有好处,也未尝不可!这就得说肃顺是红人,皇上开始不愿意,又变成了愿意。
“好吧!肃顺,你一片忠心,朕知道。那么起用曾国藩不是不可以,容朕想过之后再下定论吧!”
下边跪的文武大臣都起鸡皮疙瘩,直冒冷汗,心说:肃顺,今天你说这些话,要摘吧摘吧,就犯下不赦之罪!全家都得抄斩,诛灭九族!
但是这个威丰皇帝就爱听肃顺说话,他俩对撇子,这就应了那句话,酒逢知己干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投缘,怎么说都行!
另外呢,这个咸丰皇帝也不算糊涂,一琢磨:就重用汉人,那又怎么地?那汉人他也归我管他不是也给朝廷办事吗?现在大清朝的江山风雨飘摇,那么起用曾国藩,能给我出力,我这江山能够稳固,也不算坏事。
所以犹豫了片刻,咸丰立刻提起朱笔传下圣旨,起用曾国藩。这就需要勇气,你看,没勇气不敢干,这不破坏老祖宗的制度吗?没反抗精神干不出来。
旨意颁下,让曾国藩马上出山,任命兵部右侍郎,督办湖南军务,自筹粮饷,可以招兵,帮助各省都府剿匪,不受他人节制。
就这几条可就了不得!独立不受他人节制,我自己想怎么的怎么的,自筹粮饷,这权力就大得无边!旨意颁下,马上命人送到湖南长沙,让湖南长沙的知府金大卫,巡抚骆秉章马上颁旨执行。
安下这咱先不说,话分两头,单说曾国藩。对近代史有研究的人,对曾国藩这个人太了解了!有很多书上记载了,管他叫曾剃头,怎么叫曾剃头呢?
他是镇压屠杀太平军的大刽子手!两手沾满农民起义军的鲜血。说他杀那个人,跟剃脑袋剃头差不多少,杀人如麻!
这个话究竟正确不正确?我不敢做评论,咱又不是史学家,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曾国藩是太平军的克星,太平军起义最终失败了,其他的原因很多,但是也不排除是被曾国藩给平灭的。
你看人这个能力,他不一样,其实曾国藩这个人,还是挺正直的,就是立场不同,站到农民起义军的立场,骂他是曾剃头,你是朝廷的走狗,你是个败类!站到正统朝廷这方面,那曾国藩是顶天立地,国家的忠良!你分站到什么立场上。
曾国藩文武兼备,是个人才,有学问!前面咱说了,他直言犯君,劝咸丰皇帝重德轻色,好悬没把脑袋丢了!后来他一看,宦海多风波,那宦海就是官场,外观上瞅着,当官多好!多绅士!多美呀!
实质在官场里的人都感觉到,这是个旋涡,太危险了!多风浪,不定哪阵给卷里头去!而且伴君如伴虎,皇上高兴了,升官,给赏赐,怎么地都行!上午高兴,下午就备不住翻脸,晴就变阴了。一句话,官职捋掉,脑袋掉了,就这么危险!
所以他一看没意思,争名夺利的,正好他娘死了,他又是大孝子,借这机会,辞去官职,回家到家里头一眯。他是湖南人,湖南湘乡的,到了自己的家里闭门不出,一心地读书写书看兵书,跟外界很少接触,心灰意冷,就想着不向世事。
实质上,这是外表,能不问吗?像这种人能待得住?他那些朋友,同窗好友铁哥们遍布天下,书信不断往来,外界所发生的事情,他全都知道,他只是不说而已。你看,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全了解!他心里头有一本账。
他看到,太平军攻必取,战必克,官军望风披靡,他也担心呢:完了完了!大清朝的江山完了!照这样下去,就得改朝换代!他也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情,但是无能为力。现在是无职的白人了,你能干什么?也枉自兴叹而已。
单说这天,他正在书房里头写诗呢,门一开,他九弟曾国荃从外头进来,曾国藩哥九个,他是大哥,老九曾国荃。别看年轻,曾国荃有能耐!小伙儿倍儿棒,而且年富力强,生机勃勃,满身都是劲。
现在不求别的,就这个本地也闹土匪,也不光是太平军,土匪也多如牛毛!他们家又有钱,为了保卫乡梓,在曾国藩的建议下,他们在湘乡一带成立团练。
团练就是经过国家允许,自筹粮饷训练的乡勇,保卫本地的。有事也请求官军,官军来不了,他们自作主张,制造枪刀器械,也买火枪什么的。
曾国荃就负责训练这支乡勇,挺厉害,五六百人。他跟他大哥的关系还最好不过,就见曾国荃乐得脸跟一朵花一样,呼呼带喘从外边跑进来:“哥!大哥!给您道喜了!”
曾国藩做大官的脾气,喜怒不形于色。怎么叫喜怒不形于色?有点好事乐得手舞足蹈,遇上点麻烦一筹莫展,从来没那时候!从外表看,老是一个劲。
曾国藩把笔放下,看了看:“老九,你是成年人了,怎么这么轻率?什么事?”他这几个弟弟都怕他大哥,你看他老爹还在,但是不怕他爹,怕他哥。“哥,是,不过我太激动了!我向您道喜!”“何喜之有?”
“听说皇上颁下圣旨了,旨意已经到了长沙省城,要起用大哥。哥哥您能出山了!什么官不知道,皇上亲自颁下的旨意,估摸这官小不了!您说您又能出山,又能当大官了,朝廷这么重用您,又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这不是喜事吗?”
曾国藩在屋里头转了那么几圈:“九弟呀,你还年轻,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你还不清楚。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得何所乐?失何足忧?这算得了什么呢? 得失二字无关紧要,我看算了吧!算了!就是朝廷真颁下旨意,哥哥也无意居官,我也得拜辞,不干!”
“啊?我说大哥,您老说这话我不全懂。但是我知道,您受过打击,您心灰意冷。您呢,咳,没遇上好人。那么现在皇上圣明,毕竟看出您是国家的栋梁,不然能颁下旨意吗?那么别的我不明白,那抗旨不遵,是掉头之罪!大哥呀,过去的事情就叫它过去,您不必斤斤计较了,咱们从头来呀!那不为旁的,还为咱们老曾家呢!光宗耀祖,这不是好事?我们跟着您也借借光!大哥,不要固执己见了!”
“下去吧!不必多说!”“大哥……”“出去!”“唉!”哎呀,曾国荃一看,我大哥这人就是拧!他的看法跟旁人都拧着劲。咳!他刚出去,他三哥曾国华、五哥曾国葆从外边进来:“老九,大哥在屋呢吗?”
“在屋呢,刚才我给他道喜,你看他那脸沉着,把我给撵出来了。大哥犯了劲了,他说他不想当官,就是有圣旨,他也要拜辞、拒绝!”
“是吗?”老三老五从外边进来,“大哥!”“大哥!”“噢!你们都来了,又是给我道喜吗?”“是,刚才听家院禀报,知府大人金大卫抱着圣旨,从长沙已经起身,奔咱家来了。怕您老不在家,特为派人打前站,来送信,让您在家等着圣旨,这就到!”
“噢!金知府亲自来的?”“啊!他亲自来的。哥,是不是换换衣裳收拾收拾?”“咳!这是何苦?我活得挺好,在家里头一待,逍遥自在,咱们哥几个聚一聚多美!吃喝不愁。你们别忘了这句话,自在不当官,当官不自在。那纱帽,那蟒袍,那不是好穿的!咳!你们先出去吧,我心绪烦乱,不想多说话。”
这老三曾国华挺直:“大哥,拉倒吧!您呢,心里怎么想的,小弟我最清楚。您是国家的栋梁,跟我们不一样。您心事非常重,你嘴不说,我就不相信对国家的兴衰你不动心?眼见着长毛子如此猖獗,你一点想法都没有?我不信!我才不信呢!”
“为什么你刚才说那些话呢?就因为你受了打击了。老九说得对,你心灰意冷了,不价你能这样吗?大哥,别绷着劲了,不管怎么说,人家知府大人现在是钦差,捧着皇王圣旨来的,您要冷淡了,什么后果您还不清楚?赶紧换衣裳吧!”
哎呀,正说着,曾国栋、曾国梁从外来也进来了,哥九个,一个赛一个!两个人满头大汗:“大哥,钦差这就到了!已经到了村口了,您赶紧准备。”
哎呀,曾国藩一想:这事回避不了,那是钦差!那还了得?口打咳声,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下:“来呀!准备更衣!你们把前厅好好准备准备,设摆香案接旨!”“唉!这就对了!准备!”曾府上下全准备上了。
老曾家那是湘乡头一个大财主,何况曾国藩又做过那么大的官,过去是礼部侍郎,朝廷的命官,那大院套那个大!四角都带炮楼的!前后十几层院子,中门大开,红毡铺地,两廊动乐,悬上彩灯;中厅设摆香案,前头准备拜垫,曾国藩在众人的服侍下,赶紧更换了一身新衣服,收拾得干干净净,领着兄弟们出府门迎接。
刚到府门外一看,知府大人的大轿已经进了村子,一拐弯,奔府门来了。大轿沾尘,知府金大卫怀抱圣旨,迈着方步,昂首挺胸来在府门,曾国藩众人赶紧跪下低着头,知府大人径直从中门赶奔大厅,曾国藩站起来,领着弟兄们在后头跟着。
再看金大卫,来在里面,把圣旨高高地供上,然后领着头前众人三拜九叩,之后,曾国藩领着全家人在那跪着不敢动,知府回身把圣旨请下来,展开圣旨,高声宣读:“曾国藩听旨!”
“臣在!”“你听着,现在皇上要起用你为兵部右侍郎,自筹粮饷,开始剿匪。不得有误,钦此!"
曾国藩在下边静静地听着,一听,比较满意,首先让自己自筹粮饷,独立练兵,不受其他人左右,自己能独立掌握兵权,这满意。不价,上下那个关系乱七八糟,七嘴八舌,指手画脚,没法干!这行!另外,任命兵部右侍郎,那行呗!朝廷的命官,二品大员。
磕头谢恩已毕,供好了圣旨,金大卫从桌子后边转过来:“哎呀!卑职给大人道喜了!”曾国藩一乐:“同喜!同喜!往前请!”设摆酒宴,款待钦差。酒席宴前,曾国藩就问:“湖南形势如何?”
“哎呀!我的大人!不得了了!现在这个长毛是越来越猖狂,有个石达开您听说没?分兵五路,二三十万雄兵!现在安徽告急、湖北告急、湖南也告急呀!贼匪势力蔓延各省,江南不保!大人,您是国家的栋梁,皇上圣明,起用曾大人,您赶紧出山!您要再不出山就完了!”
“哈哈!国藩也是凡夫俗子,恐怕要辜负圣恩。不过我竭尽全力去办,能办到什么程度,就是什么程度。”
“曾大人,本来呢,卑职官小职微,我不配来宣读圣旨,这个差事应当由巡抚大人骆秉章来。但是省城告急,他不敢离开,他正在那坐镇呢!临来之时,巡抚大人交代得清楚,请曾大人赶紧准备起身上任,不能再耽搁了!卑职敢问一声,您什么时候上任?”
“尽快吧!多则五天,少则三日。”“唉!太好了!太好了!那回去我就跟巡抚大人禀报,我们准备迎接曾大人!”就这么吃完饭,金大卫起身告辞了,他走了。
哎哟,紧跟着,消息传开,湘乡一带的士绅头面人物,跟老曾家有交情的,有一点交情的,甚至没有关系的,都送礼来了!排着长队。
你看过去,门厅冷落,现在车马迎门,溜须的、拍马的都来了!有真正的朋友是来祝贺的,有的那就是打溜须。这家伙这么大的光,将来能沾点光!
曾国藩对这种事情十分反感,就让几个兄弟接待,能收的就收,不能收的,一律谢绝,闹腾了一整天。
曾国藩一看,照这样下去那哪能行?这都没用的事。告诉手下的人,挂起牌子来,免客牌,任何人来一律不见,这曾府才肃静下来。曾国藩抓紧时间,开了个家庭会议。
这不是小事,老曾家是大家族,哥九个全到齐了,他爹曾老太公也到了,另外曾国藩的夫人,俩孩子,曾纪杨、曾纪泽都来了。
咱特别要提到这个曾纪泽,您看中国近百年史,有他重要的一页!后来,曾纪泽代表清政府到俄罗斯,到莫斯科,到基辅,跟俄国谈过判,为领土问题,就是曾国藩这儿子。
出使俄国,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愣从俄国人的手里要回五十五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那容易吗?清政府软弱无能,谁都想欺负,俄国人强占了新疆五十五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就是不给!
曾纪泽出使俄国,经过四十几天艰苦谈判,据理力争,从老虎嘴里把肉掏回来,立下了汗马功劳!为民族,为国家争了光。咱还得说,老子英雄儿好汉,现在这曾纪泽还小呢,咱说这个事是未来的事。
曾国藩有几个好学生,大学生叫罗泽南,参加了;二学生叫李续宾、李续义参加了,好朋友胡林翼参加了,这都是关上门没外人。
大家就座之后,曾国藩看了看:“人都来齐了吧?”“都来齐了。”“爹,您老先讲几句吧!”他爹老太公看了看:“咳!我能说个什么呢?你说吧!”
“那我就说了。大家都知道,皇上圣明,颁下明诏,委我重任,让我剿灭长毛子。最近几天,我就要走马上任,但是咱家里头必须明确几件事情。”
“可能我这几个兄弟,我这个学生,你们心里想着,这回行了!曾国藩走马上任,我们都跟着借光了,星星跟着月亮走,这回我们光一下子!我也可以如何如何了!要有这种想法,趁早打消,打消啊!”
“为什么朝廷腐败?就是太平日久,官腐兵堕,官员腐败,靠着裙带的关系,互相扯皮。够不够这个材料,也委以重任,够不够这个材料,也叫他去干,堵塞贤路,误国误民哪!这一条必须彻底地改变。”
“你们想仰仗着什么裙带关系,亲属的关系,如何升官,别想这事!在我这儿行不通!当然了,要说一点光都不沾,不可能,除了我的兄弟,就是我的学生,你们可要真干,我是论功行赏。”
“有功了,不埋没你,肯定提拔。不行了,趁早夹包给我走人,我不用,别占着好人的位置。违犯了规定和军纪,我不管是任何人,就是我亲兄弟,该杀的杀,该关的也得关!尤其比旁人还要严!你们别认为这是个好事,掂掂分量,你们听明白了吗?”
“哗啦!”全站起来了:“明白!”“明白!”“好!明白就好!到了那会儿,休怪我翻脸不认亲!大家坐,坐。另外还有一条,皇上的圣旨明文规定,让我自筹粮饷。打仗打的是什么?一是钱,二是人哪!人有的是,钱很困难,招兵买马,这个花费是最多不过。”
“我方才想过,有两条,一是把湖南、长沙的士绅、有钱的财主请来,开个会,让大家慷慨解囊,让大伙儿资助,这是一条。恐怕有些人舍不得花钱,怎么办呢?我得带个头,因此我建议,把老曾家的财产全部变卖,变卖成现银,以充粮饷,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爹,您心疼不心疼?”
老头儿一听不干了,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涤生啊涤生!我说你这还没上任呢,你就想败家呀!这老祖宗留下的财产,你爹这一辈子苦把苦业,攒了这份家业,你刚才说什么?都卖了,都不要了,房子没了,地没了,财产没了,去招兵去,那能行吗?这事是朝廷的事,咱们家管得着吗?不行!不行!”
曾国藩笑而不答,知道爹保守。这事也难怪,一般的老人都差不多少。曾国荃在旁边急了:“爹,您吵吵什么?您看您急得这样!我哥这不跟大家商议吗?另外,我说爹,您一天老在家待着,您看到外边时局变化没有?您知道长毛子怎么回事?”“知道啊!杀人放火啊!”
“是啊!杀什么人?放什么火?您知道不?他不是什么人都杀,杀的是财主,首先开刀的是当官的。对咱们这些人,那长毛跟咱势不两立!他们所过之处,专门分财主的财产,房子、地,荡然无存,都分给那些穷鬼啊!”
“爹。您到咱家那地头上溜达的时候,您听见没?我可知道,我经常在外边溜达。就在咱们家干活的那些佃农,长工、短工,三五成群议论什么,都希望长毛子来呀!希望长毛子快来!来干吗?把有钱人的财产全分了,他们不劳而获,坐享其成!什么也不干,就分别人的房子、地,他们也想发财!长毛子就纵容这帮人。这是一。”
“另外您看看这形势,湖南省要保不住了!遍地长毛,说不定哪一天,长毛子就杀到咱们这湘乡,首先得拿咱家开刀!与其让长毛子把财产分了,倒不如咱们把它变卖了,买刀买枪招兵跟他干!鱼死网破,你死我活!一旦把长毛子消灭了,有我们这些哥们弟兄呢,肩膀头一晃,这财产不又都回来了?这账您好好算算!”
曾国梁、曾国华也过来:“爹,老九说得一点都不假!您好好盘算盘算,您心疼也不行,您手大捂不过天来!长毛来了,都得给分了,什么你的我的?跟着大哥进了省城一待,多太平!您想想。”
“咳!什么年月呀!好吧,好吧,涤生啊,你是老大,家有长子,国有大臣,你看着办吧!爹老了,儿大不由爷,你们哥几个商量,我没说的了,有口饭吃就行!”
曾国藩也乐了:“爹,还能缺您吃喝?有我们哥几个,您心就往宽处想!财产乃身外之物,您不经常说吗?这算得了什么?身外之物,人是最主要的。有我们在,将来消灭了长毛,您老人家身子骨结结实实的,不照样享福吗?”“但愿如此吧,但愿如此!你们开会,我累了,我到后边歇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