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助妈妈逃跑后,爸爸恨我入骨。
他说是我让他成为大家的笑柄。
他把我的录取通知书撕碎。
断绝了我上大学的机会。
他让我摆摊养活他。
让我去夜场被人观赏,还他赌博的账。
他和夜场老板说:
「只要能赚钱,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不听话就往死里打。」
后来他终于死了。
1
记忆中爸爸是个粗暴的男子。
每次都能把妈妈打得鼻青脸肿。
妈妈的眼泪不止一次把我的头发弄湿了。
后来我长大了。
知道爸爸的行为叫家暴。
是犯法的。
我不止一次问妈妈为什么不逃。
她只是紧紧抱着我,哭。
一直哭,一直哭。
哭得我难受。
2
高考回家。
卧室里又传来殴打的声音。
「钱呢?
「就这么点,你骗谁呢?
「你天天出去摆摊就挣了这么点?
「那些围上来和你谈笑风生的男人没跟你要号码吗?
「没约你吗?
「臭婆娘,看我不打死你。」
「没有了,我没有了,都已经全给你了。
「我和他们什么都没有。
「求你别打了。」
「臭婊子,呸!
「看你还敢不敢撒谎,还敢不敢勾三搭四。」
这样的打骂每个周末我都能再听到。
妈妈的哭声,爸爸的咒骂。
桌椅板凳响个不停。
邻居们围在楼下指指点点。
看到厨房挂着的菜刀,我憋着眼泪。
全身都在发抖。
真想一刀把他捅死。
那样他就不会欺负妈妈了。
可,妈妈说过我还要上大学。
不能做傻事。
我要带妈妈离开,不能做傻事。
我也不能进去,我一进去,那个畜生只会越打越狠。
3
饭菜做好。
卧室里一个挺着啤酒肚的油腻男人终于走了出来。
他手上还有血迹。
妈妈的抽泣声还在。
看到我,他把手里的钱揣进兜里。
拉开凳子坐在我对面,对我笑得合不拢嘴。
好似刚刚那个家暴脏话连篇的人不是他。
「乖女儿,高考怎么样?」
「能考上清临吗?」
清临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大学。
李万山知道我学习好。
但是他向来爱做白日梦。
每天都觉得自己能在赌桌上赢一百万。
可每次都在赌桌上欠下一屁股债。
每次都是妈妈早出晚归摆摊给他还债。
他以为我那么优秀肯定会让他在赌桌上高人一等。
所以在高考这个月他对我一直都笑脸相迎。
他很久没打我了。
我抖着手把碗筷递给他。
「还行。」
只要不出意外,他肯定能吹嘘一段时间。
「果然。」
李万山眼角的笑意都快夹死一只蚊子了。
「我女儿简直就是上天送我最好的礼物!」
他高兴地接过我的碗筷。
吃饱喝足,挺着个啤酒步肚步伐艰难地出了门。
从窗户上看到人往棋牌室走去。
我终于忍不住跑进了卧室。
卧室一片狼藉。
妈妈蹲在墙角。
披头散发,嘴角沾着血。
衣服也被撕碎了,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身上都是一片红一片紫的。
「妈妈。」
我跪倒在她面前,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砸出眼眶。
我吹着她的伤口。
「是不是很疼?」
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我咬着牙像是下定某个决心。
「我不读大学了。
「我去把他杀了,我去把他杀了。
「这样妈妈就不会受他欺负了。」
这样我和妈妈就不会受到他的欺负了。
「不可以。」
可是,妈妈抬起红肿的眼睛,使劲抓着我的手。
「你要上大学,你要离开这个家。
「你的手不能沾上污名。
「你听到没有?」
我不回答,她就死死抓着我的手。
一遍又一遍问我。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她看了眼窗台,威胁我。
「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呼吸一滞。
我不敢不答应。
她说:「妈妈希望你不要做傻事。」
可那之后,爸爸越发放肆。
他每天喝醉酒回家都要逮住妈妈的头发,朝她伸手要钱。
我也被他甩了耳光。
耳朵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间我只看到李万山那张丑恶的嘴脸在像蛆一样蠕动着。
妈妈懦弱我也是。
都不敢反抗。
越反抗打在身上的拳头就越重。
也不是没报过警。
拘留半个月后,他的拳头会更重。
小镇落后,我们只能自救。
4
这天妈妈被打得半死。
她摸了摸我的头。
哽咽地跟我说:
「书渝,记住以后找男人要睁大眼睛,不要找像你爸爸这样的。
「找一个喜欢你的,不要找你喜欢的。
「是妈妈对不起你。
「对不起。」
她跟我讲了很多很多,一直在和我道歉。
被她抱在怀里,我身上的伤口像是愈合了一般感觉不到疼。
睡梦中,我听到了她的哭声。
听到了脚步声远离的声音。
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
她走了。
她没有带走我。
也没给我留一封信。
也没说以后会回来看我。
我捂着绞痛的胸口泣不成声。
晚上,李万山回家没看到妈妈,他开始朝我发脾气。
「你妈妈呢?」
我心下一紧,撒谎道:「不知道。」
「不知道,肯定是爬上哪个公子哥的床了。
「臭婆娘,她回来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眼神一转,她指着我的头说道:
「你是我养大的,你要是敢和你妈妈一样不听话,我就把你打死。
「臭婊子!」
他骂骂咧咧进了卧室。
等他一走,我后背发凉,瘫在了地上。
第二天。
第三天过去。
邻里邻居传来一些闲话。
说妈妈和人跑了。
说李万山活该,大家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幸灾乐祸。
他受不了,终于爆发了。
我的脸被他扇得高高肿起。
「说,你妈妈去哪了?」
我疼得眼泪直掉。
「我不知道。」
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他越发生气了。
那天,我好像看到了经常蹲在墙角的妈妈。
脑袋里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