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言二拍丨第十章太子煌沉浮

鲁鲁阅览旅游 2025-03-23 03:28:10

话说广东东江市红江镇,乃千年水陆码头,商贾云集之地。时值丁未年,镇上粟家老宅里,忽闻一声婴啼,接生婆喜道:“好个虎头虎脑的男娃!”这孩儿取名荣煌,生得眉间有痣,乡里皆道是“财星照命”。粟父粟母守着三亩薄田,虽家徒四壁,却将小儿视若珍宝。荣煌五岁能背《三字经》,七岁会算粮价,乡邻皆叹:“粟家要出人物了!”

怎奈天意弄人。荣煌十四岁那年,粟父挑粮过江,遇暴雨翻船,尸骨无存。粟母哭瞎右眼,家中更添困顿。荣煌辍学那日,攥着半本《论语》对母泣道:“儿必让娘过上好日子!”遂背起剃头担子,走街串巷谋生。

光阴荏苒,转眼到了壬申年(1992)。红江镇商铺林立,荣煌的“煌记理发”开在镇东头。这日温州客商钟二来剃头,见店内冷清,低声道:“老弟守着剃刀能挣几文?如今‘温州发廊’遍地开花,五十个靓妹坐镇,日进斗金!”说罢掏出镀金打火机,“啪”地点燃香烟。

荣煌摸着火机上雕的貔貅,心头突突直跳。当夜辗转难眠,忽见亡父托梦:“煌儿,莫走邪路!”惊醒时冷汗涔涔,窗外老槐树沙沙作响。然次日见母亲咳血,终是咬牙将招牌换成“太子发廊”,又托人广招来五十靓妹。不过三月,发廊夜夜笙歌,门前宝马香车不绝。粟母见账本上数目,颤声道:“这钱…烫手啊!”荣煌却抚着新置的翡翠扳指冷笑:“饿死胆小的!”

甲戌年,荣煌结识港商李老板。酒过三巡,李老板醉眼迷离:“老弟可知‘铁马’生意?”说着在桌上画个方向盘,“海关蒯处长是我拜把兄弟…”荣煌会意,当夜差人送十箱茅台至刘府。不过半载,东江码头常见“荣记车行”货船出入,船头皆挂八卦镜辟邪。

暴富后的荣煌愈发张扬。某日登高望远,见红江镇南郊荒地芦苇丛生,忽拍栏大笑:“此乃聚宝盆也!”遂倾尽家财购地,建起“太子花园”。开盘那日,港商云集,荣煌身着唐装,手持紫砂壶道:“诸位请看,这小区形似元宝,风水极佳!”未及三年,楼价翻涨十倍,粟母却忧心忡忡:“儿啊,院角那株老梅今春竟不开花了…”

庚辰年,太子酒店拔地而起。琉璃瓦映日生辉,门前石狮足有一丈高。荣煌亲赴香港学艺,归来说与总管:“客房要铺波斯毯,浴池要镶汉白玉!”开业当日,台商陈董醉醺醺搂着女经理:“煌哥,你这‘太子’二字,怕是要改成‘天子’哟!”满堂哄笑中,荣煌摸着金丝楠木扶手,恍惚见幼时破屋梁上悬着的蛛网。从此,江湖人称粟荣煌为“太子煌”。

暴利催生野心。戊子年,荣煌当选人大代表,却在京参会时秘会石油贩子。归途飞机上,他望着云海喃喃:“国内油井算什么?我要在非洲买地开矿!”秘书提醒风险,荣煌勃然拍案:“当年剃头担子过独木桥都不怕,如今坐拥三十亿反成懦夫?”机舱霎时死寂,唯有安全带警示灯明明灭灭。

壬辰年,太子酒店渐显颓势。荣煌独坐顶楼办公室,窗外霓虹将他影子拉得老长。财务总监呈上报表:“桑拿部上月盈利…抵过整个餐饮部。”荣煌瞥见“特殊服务”四字,手中核桃“咔”地裂开。当夜,他梦回少年时:剃头担子被城管踢翻,铜盆滚入臭水沟…惊醒后咬牙下令:“桑拿中心全面升级!”

自此,酒店顶层设“瑶池仙境”,裸女起舞如天魔乱坠。某日扫黄风声紧,保安队长急报:“便衣来了!”荣煌慢条斯理泡着功夫茶:“给王局长送两箱82年拉菲。”转头却见镜中自己两鬓斑白,心头猛地刺痛。

甲午年正月,红江镇突降冰雹,百年老槐拦腰折断。二月九日,六千警力合围太子酒店。荣煌正在顶楼焚香拜关公,忽听楼下喧哗。推开窗时,警笛声如潮涌来。

公堂之上,昔日合作伙伴纷纷反水。最致命证据竟是桑拿房暗格里的账本——首页赫然画着貔貅,与当年钟二所赠打火机图案如出一辙。荣煌仰天惨笑:“原是我亲手画的催命符!”

丁酉年秋决,荣煌囚服蹒跚。路过老宅废墟时,忽见断墙下钻出一株野梅,虬枝上竟绽开三朵白花。他浑身剧震,想起母亲临终所言,泪如雨下。

后人有诗叹曰:

寒门立志本堪嘉,奈何贪嗔堕罗刹。

若使当年守剃担,野梅依旧笑春华。

0 阅读: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