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接到儿子电话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了——今年过年，我不会在家。

电话是在一个普通的周日下午打来的，天灰蒙蒙的，我正坐在阳台上喝茶，老伴刘建国在厨房里忙着剁排骨。

他喜欢吃炖排骨，我也乐得忙活，可那天，我的心情却意外复杂。

电话响起时，我拿起手机，看到是儿子小伟打来的，心里莫名一紧。

接通后，果然，他开口就直奔主题。

“小伟，怎么了？”我问。

“妈，今年过年，我和小雪打算带孩子回去。”儿子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但我却听出了话里的潜台词。

“回来过年？”我愣了一下，“那挺好啊，你们一家人回来热闹。”

“嗯，不过……”儿子顿了顿，似乎在措辞，“小雪说，孩子还小，带回来不方便，您和刘叔能不能多帮忙照顾一下？”

我的手在空中停了几秒，甚至没来得及回应。电话那头又传来儿子的声音：“妈，您不是最喜欢小宝吗？这次我们待一个星期，您和刘叔就辛苦点吧。”

我沉默着，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一边是儿子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一边是厨房里传来的剁骨头的声音……我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刺耳。

我挂了电话后，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框看着刘建国。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问：“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

“没事，”我勉强扯了扯嘴角，“小伟说过年要回来，想让咱俩帮着带孩子。”

刘建国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刀，用围裙擦了擦手。

他没多说什么，但我知道，他肯定也不愿意。结婚这三年，我们俩一直过得简单自在，谁也不想被卷入那些家庭琐事中。可我心里，也有一丝矛盾，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难道真能说拒绝就拒绝吗？

我和刘建国是三年前再婚的，那年我57岁。他58岁。如果不是因为生活太过孤单，我或许不会考虑再婚。

我和前夫在我50岁那年离了婚，彼此怨气太多，最终谁也不想再将就下去。离婚后，我独自生活了几年，表面上平静，实际上内心的孤独只有自己知道。

儿子小伟对我的关心也并不多，他成家后忙着自己的生活，偶尔打个电话，话题也不过是“身体怎么样”“缺钱吗”。

直到一次社区活动中，我遇到了刘建国。他是个话不多的人，但做事细致，给人很踏实的感觉。我们慢慢接触，发现彼此都怀着同样的心态——想找个能说话、能一起过日子的人，互相照顾，别再折腾了。

再婚后，我们的日子过得很简单。刘建国有个女儿，在外地工作，平时也不怎么联系。我儿子小伟偶尔回来看看，但大多数时候也不过是电话联系。我们两人倒是过得自在，早上一起去公园散步，晚上一起看电视，偶尔出去吃顿饭，或者去附近的温泉泡泡脚。

这样的日子，虽然不算富贵，但比起从前那些充满争吵和冷漠的日子，已经让我觉得很幸福了。

可这种幸福，似乎在儿女们的眼里，并不算什么。

“妈，您和刘叔本来就闲着，多帮帮忙也没什么吧？”小伟的声音在电话里总是这样轻快，仿佛他只是提出一个再合理不过的请求。

可我心里清楚，所谓的“帮忙”，不过是让我和刘建国变成免费的保姆。

每次他们回来，家里就像是战场，地上到处是孩子的玩具，厨房里堆满了脏碗筷，连睡觉的时间都被打乱了。更别提，小伟和儿媳妇小雪，总是把孩子丢给我就出去聚会，美其名曰“放松一下”。

刘建国是个脾气好的人，但我知道，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从来没说过什么，但我能看出来，每次小伟他们走后，他总是默默地整理客厅，顺便叹一口气。

再婚三年，我和刘建国从来没有主动参与过儿女们的生活。可他们，却总是理所当然地觉得，我们应该为他们付出。

挂了电话后，我坐在沙发上发呆了很久。刘建国端着一杯茶过来，放在我面前，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想什么呢？”

“我在想，小伟他们回来，咱们得准备多少东西。”我低声说。

刘建国笑了笑，摇摇头：“你别为难自己。你要是不愿意，就直说。咱们这个年纪，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没必要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他的话一语中的。我抬头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是真的懂我。他或许不是我儿子的亲生父亲，但他比任何人都更在乎我的感受。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早，我就打开了手机，订了两张飞往海南的机票。

“小伟啊，今年过年我和你刘叔不在家了。”我拨通了儿子的电话，直接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儿子略带不满的声音：“妈，您什么意思啊？我们大老远回来过年，您和刘叔跑去海南？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语气平静，“你们回来过年，是为了团聚，不是为了让我和刘叔当保姆。正好，你们也可以学着自己照顾孩子。”

“妈……”儿子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好了，就这样吧。我和你刘叔也需要过自己的生活。过年回来，别忘了给家里收拾好，你们住得舒服，我们也高兴。”

挂了电话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刘建国站在一旁，冲我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其实，我并不是不爱我的儿子，也不是不喜欢我的孙子小宝。我只是觉得，人生到了这个阶段，我和刘建国都已经付出了很多，我们有权利选择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有句话说得好： “爱不是牺牲，而是让彼此都能活得更好。”

我希望儿子能明白，我不是拒绝他，而是希望他能学会独立，学会承担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而我，也要学会为自己而活。

海南的阳光很暖，海风很柔。在漫长的生命里，我终于学会了，为自己点一盏灯，让生活变得明亮起来。

这个春节，我和刘建国将会一起在沙滩上看着日落，互相握着手。

我忽然觉得，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人生总是这样，你以为的理所或许正是别人疲惫的根源。学会尊重彼此，才能让爱变得更纯粹、更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