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黄玉兰，今年六十五岁，初中文化，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年轻那会儿家里穷，没念多少书，早早出嫁，嫁给了隔壁村的张建国，日子过得虽不富裕，但也算安稳。

张建国是个老实人，一辈子也没什么大出息，后来在村里的砖厂干活，勉强糊口。

我们养育了一儿一女，儿子张伟，女儿张丽。

丈夫走得早，五十五那年查出肝癌，没撑过半年。

我那时刚退休，靠着村里中学留下来的中师文凭，领点儿退休金，一个月两千出头。那几年我挺得住，靠自己种点菜，养几只鸡，日子苦点也能过。

后来女儿张丽结婚了，嫁到镇上。女婿姓李，开了个小饭店，手脚勤快，算是个实在人。

张丽结婚后常来看我，带孩子回老家，节假日总是第一个打电话问我需不需要什么。她嘴甜手勤，还记得我爱吃酱菜，每次来都带一罐。

儿子张伟比张丽大三岁，结婚早，媳妇是邻村的，叫刘梅。

两人婚后搬去了城里，说是打工赚钱，也少有联系。

起初我还能理解，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

可后来发现，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电话也越来越冷淡。

我心里不是没有落差的，但总想着“儿子在外打拼不容易”，嘴上从不说。

十年前，村里的老房子漏雨，我实在待不下去，张丽说：“妈，别在那受苦了，搬来我家住吧。”我犹豫了好久，终究还是去了。她给我腾了个房间，孩子也愿意和我亲近，那些年，我过得其实不坏。

只是……我嘴上却总是在亲戚面前夸儿子孝顺，说他给我买了新衣服，寄了钱，其实那些都是张丽和女婿的钱。张丽知道，但从没揭穿我。

刚搬到张丽家那年，我其实很不自在。一个老人，寄人篱下的感觉谁都懂。可张丽从不把我当外人，早上给我留早餐，中午下班回来第一句就是：“妈，您今天腿疼不疼？我给您泡泡脚。”

她日子过得不宽裕，女婿饭店刚起步，孩子又小，但她从没让我花过一分钱。我拿着退休金，她从没问我要过，反而时不时给我添衣加被。

有一次冬天，我咳嗽得厉害，她半夜冒雪带我去医院。医生说是支气管炎，得打点滴。那天她一夜没睡，守着我，眼圈都黑了。

我心里感激，但嘴上却总是挂着张伟的好。逢年过节亲戚来家里，我总是说：“我家张伟在城里混得好，前阵子给我寄了两千块钱。”其实，那钱是张丽从她压岁钱里抽出来的。

张丽听着，只是默默收拾桌子，脸上看不出情绪。有一次我故意夸张伟买了一个按摩椅回来，说他多体贴。张丽低声说：“妈，那是我买的。”我一愣，咳了一声：“他不是也出了一半嘛。”

她没再说话。那一刻，我心里有点愧疚，但又觉得，这不就是应该的吗？儿子，毕竟是亲骨肉，将来养老还得靠他。

可事实是，张伟每次回家，最多待两个小时。媳妇刘梅总是摆着脸，说现在生活压力大，房贷车贷一大堆，根本没空管我。

有一年我生日，张伟打了个电话，五分钟不到挂了。张丽下班回来，悄悄拿出一个蛋糕，说是孩子们一起做的。我忍不住落泪，可嘴上还是说：“你哥工作太忙，挺辛苦的。”

张丽从不争辩，只是静静把生日蜡烛点上。那晚我失眠了，想着女儿的好，心里不是不明白，可我还是固执地相信，儿子才是“养老的靠山”。

转折发生在去年。

张丽和女婿的饭店生意突然出了问题。疫情反复，他们赔了不少钱。孩子上初中，学费、生活费一大堆，她压力很大。有一天她说：“妈，要不您搬去张伟那边住一段？他那边条件也好，您也能享福。”

我当时愣住了，嘴上说：“也行，反正儿子媳妇也该尽点责任。”可心里却有点不安。

我打电话给张伟，他支支吾吾，说：“行吧，让刘梅安排一下。”

搬过去的第一天，我就感受到了不一样。刘梅脸色冷冷的，说：“妈，我们家地方小，您就住客厅那张沙发吧，晚上我把电视声音关小点。”

我强笑着说没事。可每天清晨她放洗衣机的声音把我吵醒，晚上张伟回家也不怎么说话。饭菜总是咸得发苦，刘梅说：“老人吃清淡点好。”可我知道，她根本没放心思。

有一次我咳嗽想喝点冰糖雪梨，刘梅皱着眉：“天气热，还是喝白开水吧。”

张伟在旁边玩手机，头也没抬。

我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不想让我住这儿？”

刘梅叹了口气：“妈，不是我说，您也知道现在生活多难，张丽照顾了您这么多年，您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

我听得心凉，想起在张丽家那十年，她从没说过一句重话。

我拨通张丽电话，她沉默几秒，说：“妈，您想回来，我随时接您。可您也要明白，有些东西不能装太久。”

我哭了。

那天晚上我收拾了东西，打车回了老家的老房子。房子早已破旧，屋顶漏雨，墙角发霉。我坐在那张老藤椅上，看着院子里荒芜的菜地，泪水再也止不住。

我在老房子里住了三个月，张丽每周打电话问我冷不冷，需不需要她来接我。我总说不用。她知道我心里有结，也没强求。

有一天她寄来一条围巾，说是孩子选的颜色。我抱着那围巾，坐在屋里哭了半个小时。

我终于明白，谁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

我曾以为，儿子是我的依靠，是我老来唯一的希望。可现实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我曾伤透了那个最爱我的人，却还在外人面前，肆意吹捧那个只顾自己的儿子。

现在，我不再去管谁孝顺，谁不孝顺。我只想，余生不再让张丽为我操心太多。我会慢慢修整老房子，把自己照顾好。

也许哪天她带着孩子回来，我能亲手做一桌菜，告诉她： 妈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有你这样的女儿。

故事没有终点，生活还在继续。有些错误，醒悟得晚了一些，但只要还来得及，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