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和王国祥的故事,是一段难得的相知相守,也是那个时代的一个隐秘角落。
这段感情横跨38年,跨越少年、壮年,再到生命的终点。
用今天的话这是一段“时代夹缝里的爱情”。
可惜的是,他们的故事虽然在文学圈内耳熟能详,但在更广阔的历史叙事中,却依旧寂寂无名。
白先勇,这个名字或许让许多人想到文学。
他的《台北人》,他的《孽子》,这些作品直指人性最深处,也让他成为华语文学的一个高峰。
但人们未必知道,在他的文学背后,有一位名叫王国祥的人,陪伴了他一生的大部分时光。
王国祥不是个普通人。
他是白先勇的同窗,物理学天才,但更重要的是,他是白先勇的“另一半”。
这段关系,在那个保守的年代,从未得到过光明正大的承认,可它的深情和厚度,却远远超越了许多公开的婚姻。
一切开始于少年时。
1950年代的台湾,那还是一个物质贫乏的年代,但青春总是无惧贫瘠。
白先勇和王国祥初见时,都是17岁的年纪,两人就读于同一所中学。
少年人的友谊来得迅猛而炽烈,他们从一场学习活动中相识,很快发现彼此的兴趣和志向出奇一致。
友情的种子迅速发芽,他们一同学习、一同散步,甚至还一同规划未来。
在当时的台湾,能考上大学是件光宗耀祖的事,而两人都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至顶尖学府。
白先勇原本准备进入台湾大学,但一时的热血让他转向了台南成功大学,决心学习水利,为三峡工程贡献力量。
听闻此事,王国祥竟毫不犹豫地改变了自己的志愿,选择了台南成功大学的电机工程系,只为了和白先勇继续同行。
大学的时光并非一帆风顺。
两人很快发现,自己选择的专业并不适合。
白先勇觉得水利工程枯燥难懂,而王国祥则意识到自己的兴趣并不在电机,而在更抽象的理论物理。
于是,他们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同时转学。
这在当时的台湾几乎是一条“不可能之路”,转学考试的难度堪比重新高考。
但两人没有退缩,日夜钻研,最终双双考回了台湾大学,分别进入了外文系和物理系。
更令人惊叹的是,王国祥所报考的物理系当年只录取了一人,而他就是那唯一的一人。
命运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人。
在大学三年级时,王国祥突然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疾病——再生不良性贫血。
这是一种极其凶险的血液病,几乎将他的生命逼入了绝境。
为了治疗,王国祥不得不休学,甚至连日常生活都困难重重。
白先勇没有退缩,他几乎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去看望王国祥,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在亲戚家。
他用自己的陪伴,成为了王国祥最坚强的后盾。
病魔的消耗是无底洞。
西医的治疗耗尽了王家的家底,却依旧没有显著的效果。
就在全家陷入绝望时,一位中医名家出现了。
他用一剂中药奇迹般地挽救了王国祥的生命,其中的犀牛角粉,更成为两人记忆中的一个特殊符号。
对于白先勇那不仅仅是一味药,更是一种希望的象征。
他后来在美国的动物园看到犀牛时,竟会觉得这种看似凶猛的动物格外亲切。
王国祥的康复让两人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迹。
大学毕业后,白先勇前往美国深造,王国祥也随后去了美国,继续攻读物理学的更高学位。
他们在异乡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在加州山脚下的一座小屋中一同生活。
那里,有两人亲手种下的花草树木,有他们在夕阳下共享的果实和美酒。
这段时光,或许是两人生命中最幸福的日子。
白先勇的文学事业蒸蒸日上,而王国祥也在自己的领域里取得了卓越的成绩。
可幸福总是短暂的。
1989年,白先勇发现他们后院的一棵柏树突然枯萎。
他隐约感到不安,而这种不安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王国祥的老病复发了,而且这次来势更加凶猛。
虽然他们再一次求助于那位中医,但这一次,药物没有起效了。
王国祥的身体每况愈下,病痛折磨了他整整三年。
即便如此,他始终没有抱怨过一句。
他用自己的意志力与病魔抗争,也用自己的隐忍,减轻白先勇的痛苦。
1992年,王国祥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在他弥留之际,白先勇始终陪伴在侧,握着他的手,送他走完了最后一程。
从此,白先勇的生命中再也没有了这位挚友、伴侣。
王国祥去世后,白先勇用了整整一年,才将他们共同种下的花草救活。
那些植物,成了他追忆王国祥的唯一寄托。
他没有为这段感情立碑,但他用文字为它留下了永恒的痕迹。
在散文《树犹如此》中,他写下了这段感人至深的故事。
虽然他避开了“爱”这个字眼,但字里行间却满是深情。
多年后,白先勇在公开场合承认了自己的同性恋身份。
这是一次迟来的坦白,却也带来了某种解脱。
他提到父亲白崇禧时,说父亲或许早已知道,却从未因此指责过他。
那个时代的父辈,往往沉默寡言,但这种沉默,恰恰是一种深沉的包容。
两人的故事,最终化作了一段传奇。
他们的坚持和陪伴,让人看到了感情的另一种可能,也让人感受到了超越时代的勇气。
有人说,一段感情的意义,不在于它被多少人认可,而在于它是否让彼此的人生更完整。
对于白先勇和王国祥这38年的相伴,已然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