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特蕾莎)
1740年5月31日,普鲁士国王老威廉去世了,对于儿子腓特烈来说,这是个高兴的日子。因为天天打他骂他、当面砍掉他情人脑袋的暴躁老爹嘎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挨揍了;
同年10月20日,神圣罗马皇帝查理六世去世了,对于女儿玛丽亚·特蕾莎来说,这是个悲伤的日子。因为疼她爱她、成全她自主婚姻的温柔老爹没了,以后再也没人替她遮风挡雨了。
自从被老爹用情人的鲜血残酷教育后,叛逆的腓特烈老实多了,遵父命娶了自己不喜欢的老婆,看起来也相敬如宾。除了偶尔吹吹长笛,他大部分时间出入军营、视察政府、监督税收、微服私坊,这个不孝之子的转变,让老爹心花怒放。
老威廉尚武,他把普鲁士军队打造成了欧洲精锐,然后就因水肿病一命呜呼了。交到儿子手里的,是一个兵强马壮的普鲁士。28岁的腓特烈左手拿金球,右手拿节杖,庄严地宣布:为普鲁士而战!
媳妇终于熬成恶婆的腓特烈是个暴躁BOY,小时候多挨揍,长大就揍别人。他左看看右看看,一眼瞥见隔壁的孕妇特蕾莎,听说她继承了奥地利王位,腓特烈放声大笑:老子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普鲁士的腓特烈)
查理六世撒手西去,奥地利暗流汹涌、岌岌可危,刚刚失去父亲的特蕾莎顾不上悲痛,以最快的速度盘点了祖产:奥地利、匈牙利、波希米亚、西里西亚、奥属尼德兰等等,以及意大利的几个城市。
特蕾莎发现自己接手的领地,相当于一个小型国际联盟。有德意志人、匈牙利人、意大利人,不同的民族互相嫌弃;有天主教、犹太教、伊斯兰教,对立的宗教仇深似海;有拉丁语、希腊语、斯拉夫语,几十种语言鸡同鸭讲。简直是一锅地地道道的大杂烩。
由于长年备战征战耗费了庞大的军费开支,特蕾莎发现全部家当只剩下几千古尔盾了。至于帝国军队就更拉胯了,号称十万大军,实际连一半都不到,而且士气低靡、人心涣散、一盘散沙。外部的情况就更不乐观了。
坏得冒烟的法国人,表面是亲戚笑得最欢,背地捅刀子下手最狠。同为天主教盟友,天天跟帝国的新教诸侯眉来眼去、勾勾搭搭,怂恿他们反对天主教的哈布斯堡王室,还时不时扒拉自家领土。
巴伐利来也不是好东西。根据三十年战争后签订的条约,这些小公国享有高度的军事和外交自主权,相当于独立王国。但凡皇帝有点风吹草动,他总是第一个跳出来,联合萨克森、那不勒斯等一帮反骨仔,反对哈布斯堡王室。
英国看起来跟奥地利关系不错,人家现在稳坐海洋霸主交椅,全世界到处做买卖,殖民地又多,是出了名的富户。他家死对头法国,天天嚷着要跟英国一决雌雄,英国人一心赚钱不想打仗,不过按照他的狐狸本性,经常出卖“朋友”,实现“借刀杀人”。
西班牙是法国的铁杆小弟,法国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法国让他打狗他绝不杀鸡。尤其之前跟奥地利争王位,打得头破血流,路易十四的孙子入主马德里后,西班牙就成了奥地利事实上的敌人。
俄国呢?经过彼得大帝的锐意改革,俄国在欧洲的份量越来越重,聚餐的时候也能上桌吃饭了。他跟奥地利有个共同的敌人——土耳其,暂时还需要跟奥地利合作,所以特蕾莎对俄国稍微放心点。
还有一些小国也盯着奥地利的庞大家产流口水,不过他们现在大都自顾不暇。荷兰被英国干翻,忙着去穷国开银行了;瑞典被俄国揍趴,现在大病未愈;意大利一堆侯国还在吵架,没分出胜负;波兰连自家元神都保不住,更不敢去别人碗里刨食了。
(玛丽亚·特蕾莎)
最大的威胁来自普鲁士!
如今的普鲁士已经成为中欧小霸,坐拥广阔土地和几百万人口,左邻右舍都被他家踅摸了一遍,没被他欺负过的就剩奥地利了。要命的是他的咸猪手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下一步想欺负谁,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当初查理六世拿着《国事诏书》,求爷爷告奶奶让街坊们签字承认特蕾莎的继承权时,普鲁士的老威廉签字最爽快。他的儿子腓特烈认查理六世当教父,老威廉说咱都是一家人,俺支持你没商量。
腓特烈笑得像朵烂菊花。今天说御妹呀,教父走了你多保重;明天说御妹呀,天气凉了注意添衣;后天说御妹呀,你感冒了多喝热水。虽然他还没跟特蕾莎撕破脸,但是腓特烈之心、路人皆知啊。
接过父亲沉甸甸的担子,年轻的特蕾莎环顾四面八方的敌人,发现自己根本无路可退。她鼓足平生最大的勇气,沉重地迈向了父皇的宝座,维也纳的大殿里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女王万岁!”
许多人不看好特蕾莎,他们认为一个女流之辈成不了气候,前皇帝约瑟夫的女婿、巴伐利亚选帝侯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查理六世生前的几个元帅,没有接受特蕾莎的挽留,都投奔到巴伐利亚选帝侯门下去了。
各国使节也在观望,看看风从哪边来,自己该往哪边倒。他们偷偷收集情报,交给信使传回国内,法国大使在信中幸灾乐祸地说,女王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巴伐利亚选帝侯很快会教她做人。
初登大宝的特蕾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当东方泛起鱼白,人们还在打呼噜,特蕾莎就起床上班。当夜幕笼罩大地,人们已经进入梦乡,特蕾莎还在加班。披星戴月的她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守住祖宗几百年的家业。
她重组内阁、改良军队、制定经济政策、调解内部矛盾、分析周边局势、探讨治国良方。常常出现的情况是,特蕾莎忙完一圈回家休息,她的亲王老公弗朗茨还躺在床上,被太阳晒破了屁股。
面对重重困难,特蕾莎以惊人的毅力争分夺秒,挺着肚子忙得像只陀螺,上帝却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命中的灾星降临了:躲在暗处窥探多时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出手了,他的目标是西里西亚!
西里西亚位置
西里西亚位置
西里西亚原来是一个小公国,位置在如今的波兰和捷克交界处。这里土地肥沃、矿产丰富、工业发达,人均鸡的屁很高。1675年,公国领主绝嗣了,一个聚宝盆成了无主之地,一群人流着哈喇子,谁抢到算谁的。哈布斯堡家族动作最快,先抢到手,还没捂热乎呢,隔壁邻居腓特烈找上门来。
腓特烈说原来的西里西亚领主,是俺八竿子能打着的亲戚,所以应该算俺的。看在父辈的交情上,哥哥给点散碎银子,算卖给俺的,御妹你看怎么样?正在喝水的特蕾莎,差点被一口水呛死。
什么?御妹不同意?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当初死活不肯嫁给俺,非要嫁给一个没有土地的洛林穷小子。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行了,怎么能继承王位呢?西里西亚你也守不住,哥哥好心帮你一把,既然你不领情,那就别怪哥哥俺无情了。
1740年12月16日,去世不到两个月的教父查理六世尸骨未寒,腓特烈调集3.2万普鲁士大军,泰山压顶般扑向了西里西亚。奥地利王位继承战,爆发了!
有了普鲁士打前哨,原先签署《国事诏书》的邻居们纷纷翻脸,不同意接受女老板领导。那个人面兽心的巴伐利亚选帝侯最坏,他之前得到查理六世的好处最多,现在翻脸最快,查理六世刚咽气,他立马带兵杀进波希米亚,自己戴上了波希米亚王冠。
波希米亚两百多年前就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地盘了,这不是欺人太甚吗?这还没完呢,几个反对特蕾莎的德意志诸侯,又联手推举巴伐利亚选帝侯当上了新的神圣罗马皇帝,史书称他为查理七世。
(神圣罗马皇帝查理七世)
此前查理六世一直没把普鲁士当作防御对象,所以毗邻普鲁士的西里西亚只有三个营的守军,普鲁士的闪电战,立马把防不胜防的奥地利军队打了个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不要脸的腓特烈一边攻城掠地,一边张贴告示:臣民们不要慌,俺是来帮女王管理的,俺跟女王是好兄妹,她已经答应了,她的就是俺的,俺的还是俺的……
看到告示的特蕾莎气得浑身哆嗦:好一个厚颜无耻之徒!她突然眼前一黑,瞬间天旋地转,腹部一阵阵绞痛,当御医匆忙赶到时,发现女王流产了!
前有腓特烈虎视眈眈,后有查理七世步步紧逼,萨克森、那不勒斯也在摩拳擦掌。事已至此,面对内忧外患的严峻局势,无奈的特蕾莎不得不答应腓特烈的条件,把富饶的西里西亚割让给普鲁士。
特蕾莎认怂了吗?并没有!她认为相比西里西亚,被查理七世抢走的波希米亚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冠更重要,奥地利没有能力同时与普鲁士和巴伐利亚开战,先让着普鲁士,把查理七世赶跑了再说。
估计女王学过孙子兵法,奥地利军队没有直接硬杠波希米亚,而是采取“围魏救赵”的方式,进攻查理七世的大本营巴伐利亚。特蕾莎这一轮漂亮的反击,不但收复了波希米亚,还抄了查理七世的老家。
腓特烈大吃一惊,哟嚯,丫头片子不简单。为了巩固西里西亚的统治,他趁奥军还没缓过神来,突袭刚刚收复的波希米亚。女王再次来了个“围魏救赵”,转身扑向了腓特烈的户籍地、勃兰登堡。
勃兰登堡是霍亨索伦家族的原始基地,后来家里娶媳妇,带来了普鲁士当嫁妆,两个公国就搭伙过日子了。腓特烈是霍亨索伦家族如假包换的正牌嫡传子孙,说勃兰登堡是他的户籍地,没错吧?
估计女王孙子兵法只学了一半,不知道同一个战术不能使用两次,第二次“围魏求赵”,奥军几乎被全歼,帝国战神欧根亲王生前打造的光辉形象全砸了。全欧洲震惊之余,开始对普鲁士刮目相看。
腓特烈嘿嘿一笑:御妹呀,你身体不好,一个女孩子家家,就别操心西里西亚的事了,有哥帮你管着呢。哥支持你当女王,将来妹夫竞选皇帝,哥保证投他一票,怎么样?
特蕾莎被打得没了脾气,只好发下重誓,只要腓特烈支持女王夫妇,西里西亚就当谢礼送给普鲁士,天打雷劈不得索要,被哈布斯堡家族统治了六十多年的西里西亚,就这样换了主人。
心满意足的腓特烈笑得像朵烂菊花,他亲亲热热一口一个御妹,特蕾莎低声暗骂:御你妈!刚好腓特烈一转身:我妈咋了?特蕾莎马上赔笑道:没……没啥,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呢!
特蕾莎以霹雳手段先后戴上了奥地利、波希米亚和匈牙利的王冠,坐稳了王位,保住了哈布斯堡家族几百年的基业。现在,她打算送给老公一件特别的礼物: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
抢了皇帝位子的查理七世日子很不好过,老家巴伐利亚落到特蕾莎手里了,他既没兵也没钱,窝窝囊囊的,只干三年就翘辫子了。他儿子马克西米利安嘟哝着要接班,特蕾莎冷冷一笑:你家巴伐利亚还在我手上呢,想不想要撒?
1745年春天,在特蕾莎的运作下,她的亲亲老公、史上最强赘婿弗朗茨一世,登上了神圣罗马帝国的宝座。
(神圣罗马皇帝弗朗茨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