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引》作者:嗞咚

冰悦谈小说 2025-02-25 18:18:36

《娇引》

作者:嗞咚

简介:

花漓挂牌接客的前一日,拂香阁就被一锅端了。她辗转来到桃源村,打算安稳度日,却总改不掉被调教进骨子里的毛病。

花漓挑来选去,看中了村里那个即将进京赶考的小大夫。小大夫生得俊美,一身文质的书卷气,处处合花漓的心意。

更重要的是,他日一别,天高海阔,也不怕有牵扯。

花漓大着胆子撩惹,故意把手绢丢到他手边,拉着他的手给自己把脉,“林大夫,我不舒服。”

小大夫古板正经,每每都会脸红不知应对,用克敛、又透着无措的嗓音说:“漓姑娘,别这样。”

转眼小大夫赴京赶考,花漓幽怨叹了句“你莫忘了我”,转过身就将人抛到脑后,另寻新乐子去了。

直到有人告诉她:林大夫金榜题名成了状元郎。

花漓一脸茫然:“哪个林大夫?”

而她当天晚上,就被状元郎堵了门!

“不是要我别忘了你?”还是那张隽美文质的脸,笑起来却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无害,眉角眼梢皆是莫测与危险,“怎么好似是漓姑娘忘了我……枉我陪你玩了那么久。”

花漓这时才知道,什么文质克敛,都是假的!他发抖的手,眼尾泛的潮红,不过是在克制兴奋。

精彩节选:

“唉,你们可知道,都城里头,出大事了!”

卖货郎一年四季挑着担,走街串巷,知道的事最多,这一嗓子,把左右的村民都聚了过来,纷纷围着他好奇询问。

听他啧啧作叹,旁人更是催得急,“你倒是快说,什么事啊?”

货郎咳一咳嗓子,“这都城里有一处销金窟,风月地。”

“我知道,叫……拂,拂香阁!听说那儿的姑娘,各个美得跟天仙似的,进出的都是达官贵人。”

“没错,就是这拂香阁,但你们不知道,那其实是个暗中勾结乱党的据点!”

众人哗然,“这可了得。”

“当然了不得!”卖货郎继续说:“圣上震怒,一夜之间,那么个金雕玉砌的地方就倒台了,死了不知多少人,那血流的呦。”

“就是那些姑娘可怜了。”

“该!”

有人叹惋,被旁边的妇人了啐口,“本就是污糟地,还干出谋乱这档子事,不死她们死谁。”

妇人忿忿说完,扭身回去干活,货郎在后头喊,“婶子听了热闹,也不买些东西,都是时兴玩意。”

“买个屁。”

货郎悻悻招呼其他人,等人散去,他又挑了担准备去下个村子,一抬头,视线里映入一张雪白娇美的脸庞。

娥眉纤细,眼睫似蝶翅轻扇,睫影下是一双弧线旖旎的狐狸眼,莹润的眸光却异常清澈,揉掺了娇色与乖纯。

货郎看呆了一瞬,才赶紧道:“这不是花漓姑娘,要买些什么?”

花漓轻探下颌,瞧了眼面前的箩筐,轻声问:“可有脂粉?”

“有、有!”货郎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这个脂粉可是拂香楼。”

花漓抬眸看向他,货郎这才意识到说得不妥,赶忙呸了声,“是都城里的大家闺秀用的。”

花漓抿唇一笑,“那我要一盒。”

“好嘞,我给你拿个新的。”

“嗯。”花漓点点头,轻转目光,似不经意地问:“你方才说拂香阁,后面怎么样了?”

货郎低头翻找,闻言道:“毁了呗,勾结乱党还能有好?”

他说着四下看看,压低声音,“我听闻,还是和一个皇子有关系。”

花漓吃惊抬手掩嘴,双眼惶惶轻眨,不敢置信地问:“怎么会?”

货郎摇头,“天家的事,我们平头老百姓哪能知道缘由,反正听说是被圣上幽禁了,那拂香阁也没了。”

花漓若有所思地点头。

货郎说得起兴,“还有一桩,我也是才听说。”

“是什么?”花漓心头微紧,抬眼问。

“信国公府世子率长子领兵御敌,结果父子两都死在了战场上,一个都没回来。”

货郎沉着声音,花漓却是目光一松。

信国公府的事,都已经快过去一年了,早在她还在拂香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据说是在追敌的时候遭遇山石崩塌,才不幸丧生。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关于拂香阁。

货郎说得那个皇子,就是花漓过去的主子,四皇子萧彻。

不对,应该说是半路主子。

也是她倒霉,她是被强行带去的都城,而除了她以外,还有许多从各地搜罗来的姑娘,她们的样貌或多或少都有相似。

据说,是像六皇子萧琢故去的心上人,萧彻找来她们就是为了挑选容貌最为相似的,培养成暗线,埋伏到萧琢身边。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不幸,她是最像的那个,身负重任。

至于结果,也看见了,大业未成而中道崩殂。

她那没出息的主子,先一遭被萧琢设计结党营派,意图犯上,连累了拂香阁,好在她机灵逃了出来。

一路到了这桃源村。

货郎的消息实在不灵通,不过她都已经逃出来半年多,并不曾有什么风声,而幕后主手也已查清,想来不会再波及她这条小鱼。

花漓收起思绪,蹙眉轻叹,“还真是多事之秋。”

“可不就是。”货郎把东西给花漓。

花漓笑着接过,道了谢转身往家中去。

身后卖货郎高提的声音再次落到耳中,“呦,这不是解元郎吗?”

花漓步子稍停,略微回身望向自远处村道缓步走来的男人。

稍远的距离模糊了他的容貌,只看到颀长的身姿秀挺如竹,一身轻简青衫,领襟袖摆皆是整整齐齐,衬得一身克己复礼的书卷气,文质内敛到了极致,如旷野里孤高的鹤。

花漓缓眨了一下眼帘,瞳孔随之濯濯亮起,像是瞧见什么极感兴趣的东西。

男人走上前,朝着与自己打招呼的货郎颔首致意,日光透过树影间隙落到他清白如玉的脸畔,含笑的眉眼间轮廓敛长深刻,一派淡然之韵。

货郎感叹说:“这小村子里,能出这么个读书人,了不得了不得。”

据他所知,林鹤时的爹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他娘也在他幼时过世,就由一个阿婆独自将他拉扯抚养长大,能有这样的出息,可不就是了不得。

来年还要进京参加春闱,回来可就是官爷了。

面对货郎啧啧夸赞,林鹤时只谦逊一笑。

货郎想到什么,翻找出纸笔说:“不如你帮我写个招牌,我挂在挑担上,也算沾沾解元郎的风光。”

“张哥抬举我了。”林鹤时这么说,却没有推诿,接过笔和煦问:“要怎么写?”

清冽的嗓音,从容不迫,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谈吐间又温润如脂玉一般。

落在花漓心里,却像是有只爪子,在抓啊抓的。

花漓轻咬住舌尖,心思翩然转动,不如再去买盒胭脂。

正蠢蠢欲动,身后传来低闷的声音,“姐。”

花漓听得声音,顿时便顾不上飘飘然的心思,转身快走回去,把自门缝里看她的人推进去。

林鹤时低头照着货郎说得内容书写,眼帘似不经意地微掀,望向那扇紧闭的门板,片刻又收回。

花漓低头关门,不等转身,就听花莫声音无比紧张地说:“我听到那货郎说拂香阁。”

花漓赶紧转过身安慰,“没有事的。”

她望着花莫那张与自己无比相似的脸,柔笑着安抚,“货郎各个村子跑,总会听说些消息,没什么奇怪。”

花莫与她一样,都是被抓去的拂香阁,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花漓都惊住了,她以为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除去神态以外,两人生得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现在的她们,看起来并不像。

除去花莫的一身男子打扮,更重要的,是她脸上的疤。

花漓将视线落在她脸侧,那是一道自眼皮上方一直落到脸颊的疤,深邃入骨,使得她整张脸看起来阴沉骇人。

那时萧彻就打算让她们其中一个去萧琢身边,花莫抵死不肯,划烂了自己的脸。

萧彻大怒,本想直接杀了她,是花漓求了下来,加上花莫身手了得,便安排与她暗中接应。

后来事变,她们也一同逃了出来,为了方便行事,花莫便一路上都扮做男子,两人也一直以姐弟相称。

花漓见她眼里满是慌张,不禁心疼,“都过去大半年了,萧彻也被幽禁,没人会兴师动众来找我们,况且身份都换了几个了。”

花莫怔忡着低下眼帘点头,“你说得对。”

“自然对了。”花漓圆睁着眼睛,神色认真。

她一直是随波逐流的性子,在被带去拂香阁前,她就是被卖在花楼长大的,楼里的柳妈妈眼尖认定她是媚骨天成的美人坯子,自小调养着她,就等她□□日卖个好价钱,只不过先一步被萧彻发现,并且截了胡。

所以对她而言在花楼和拂香阁并没有区别,无非面对的对象从寻常男子变成皇子。

她语气轻松的安慰花莫:“我们只要安稳过日子,忘了过去的种种,与村里的人融洽相处,融入他们,不会有问题的。”

花莫紧张的心绪也随之舒缓,十分听话地用力点头。

花漓见安抚了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又想林鹤时,也不知他走了没。

只听这时,屋外又响起货郎的叫卖声,声音逐渐远去。

该不会走了吧。

花漓乌眸轻转,关切的对花莫说:“我看你面色那么不好,林鹤时不是懂医术,不如让他来给你把把脉。”

花莫紧紧皱起眉心,看她的目光也变得微妙,这会儿她已经冷静下来,一看花漓的乌溜打转的双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是忘了,你上一句才说过的话了?”

花漓歪头回想自己说了什么,神色无辜迷茫。

花莫才不会上她的当,没好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我好得很,用不上。”

被戳穿心思,花漓悻悻撅嘴。

其实她自己也懊恼,每次说教花莫的时候都是头头是道,可一见到林鹤时,她就按耐不住想要去招惹。

其实也不能怪她。

谁叫从花楼到拂香阁,她学得就是撩拨蛊惑男人的手段,而且尽管如此,到了桃源村后,她一直都规规矩矩,从不胡来。

只是后来,遇见了林鹤时这个极品。

隽美无匹的容貌,才学更是出众,却没有读书人的孤高自许,无论对谁,都谦和温文。

就连面对她的故意撩拨,哪怕无从应对,也从没有过失态,永远都是斯文有礼。

柳妈妈从小就给她灌输,勾那些裤腰松的男人可不算本事,能勾得正人君子,乱了心念,失了方寸才是本事。

而林鹤时无疑,就是柳妈妈口中最难攻克的那类。

以至于,看到他那张如玉白的无暇脸庞,刻敛禁欲的模样,她就心也痒痒,手也痒痒,总想看看他失了方寸,会是什么样子。

花漓得出结论,得怪林鹤时。

夜半,花漓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终于在她不知第几次翻身的时候,花莫忍不住问:“你怎么还不睡?”

为防有突发状况,两人一直同睡一间屋子,摆两张床榻,用一道青帐挂在中间,算是做遮挡。

花漓在黑暗中眨眨眼,努动着唇嘀咕,“我在想事情。”

极轻的一声嗤,隔着帘子传到花漓耳中,气得她咬牙切齿。

白天还吓得不行,这会儿缓过劲就开始嘲讽她了。

“我在想正事。”花漓加重咬字。

花莫根本就不信,幽幽道:“是吗?”

花漓脸颊一热,她确实没想什么正事,而是想得林鹤时。

要是花莫不打断她,她已经快想到他被自己撩拨的乱了阵脚,无所适从了。

花漓想着想着,抿嘴笑的花枝招展。

想到花莫还在旁边,赶紧收起笑脸,又谨慎地看了眼两人中间的帘帐,才一本正经道:“当然是正事。”

她轻转眼睛胡扯道:“我想了想,觉得我们还有一点没做好。”

“什么?”

听花莫问得认真,花漓悄抿嘴角,其实她自己也没想明白,只得继续卖着关子:“你猜猜。”

花莫似笑非笑的哼了声,“你编不出就算了。”

花漓急了,在黑暗中半撑起身体说:“怎么编了。”

她快速转动思绪,终于想到个由头,“是干活。”

花漓松了口气,躺回去不紧不慢道:“你看啊,我们两个,里里外外干活的都是你,我什么都不做,是不是很奇怪。”

这确实是个事,她是个懒性子,自从救下花莫逃出来后,就一直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居,差使花莫做这做那。

花莫倒是不在意这些,只狐疑问:“你就想这个,想了那么久?”

“是啊。”花漓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准备明日起帮你分担一些。”

可劈柴她没力气,外出做活就更别说了,做饭满身的烟味……花漓想着想着眼皮子发沉,才勉强想到,呢哝说:“就洗衣吧。”

翌日。

花莫洗漱穿戴好,花漓则还睡得香甜。

她毫不意外的轻嘲问:“你不是要早起洗衣。”

话落不多时,一只素净白皙的手自青帐内摩挲着伸出,细细的指尖揪住一片摇晃的青帐,随之哗地一声撩开。

紧接着,花漓歪斜绵软的身子就半扑了出来,寝衣松散,一头青丝如瀑,眼睛半睁半闭,含糊呢哝,“怎么不洗。”

花漓手扒着帘帐,浑身软的像没有骨头似的,就这么斜坐着身子歪在帐上。

花莫看她一副昏昏欲睡,随时要跌回梦乡的样子,一时无奈,道:“你还是再睡会儿吧。”

花漓还在和滔天的睡意作斗争,闻言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好消息,翘着嘴角松开攥着帘帐的手,把自己跌回了梦乡。

把脸颊埋在枕子里蹭了两下,又觉不对,倏然睁开软翘的眼睫。

迷蒙的乌眸眨了两下,眨去睡意,她要是接着睡,花莫指不定怎么嘲笑她。

花漓挣扎许久,依依不舍的用脸颊蹭了蹭枕子,强撑着倦意起身。

等终于梳洗穿戴妥当,站到院里,还在打哈欠。

花漓睁着朦胧的睡眼望了一圈,竟见衣衫都已经洗好挂了起来。

她神色一喜,瞥见一旁的花莫,装模作样地埋怨,“莫莫,你怎么都洗了?”

花莫波澜不惊地说:“你再起晚些,就能晒干了。”

花漓鼓起脸腮瞪她,不服输的小火苗蹭一下就上来了,左右瞧了一圈,终于看到两条搭在椅子上的手绢,拿了丢到盆里,“这不还有漏的。”

花漓气呼呼的抱着木盆往溪边去。

等到时,赶早洗衣的人大多已经散去,只剩一个和她不对付的王淑云与另一个妇人在闲话家常。

花漓不甚在意,只当没瞧见,自顾找地方。

可王淑云一看见她,就一脸的晦气说:“怎么她也来了?”

王淑云探着目光,看花漓仔细寻了个树荫下的位置,将帕子放到水里洗,两只一看就不是干过的手,搓搓揉揉,柔纱不时缠着水花,绕过细白如嫩葱的手指,格外妖娆。

“哪里有干活的样子,装腔作势,我看是想勾引汉子。”

王秀云乜着眼鄙夷,说话声更是不小。

旁人的人推了她一把,“别说了。”

说着收拾收拾拉了她起身,对花漓道:“漓姑娘,我们洗好了,这就先走了。”

花漓偏头望过去,柔柔抿笑说:“嗯,张姐姐,王婶子,慢走。”

被唤作婶子的王淑云,横眉一瞪,气急败坏。

自己虽然已经嫁了人有了孩子,可也才双十的年岁,怎么也不至于被唤婶子。

旁边的人见状,赶紧把她拉走。

花漓无辜眨着一双乌眸,一直目送两人走远,才低头继续揉搓手里的帕子。

……

桃源村北边是村口方向,东南面人家最多,而西边因为靠着后山,屋舍只有寥寥几间。

临靠着村道的篱笆小院内,一个年轻的男子,正挽着袖摆在晒药,头顶的烈日晒人,他却不疾不徐,专注沉静,举手投足间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温雅清澄。

三声极轻似灰鸠的叫声自院外传来,林鹤时抬眸朝着空无一人的篱笆院墙外看去。

片刻,又收回目光,继续将剩下的草药铺开晒好,才拂落半挽在小臂处的袖子,推开院门走出去。

无涯一身黑衣,抱着剑,悄无声息的站在墙檐阴影处,冷硬的五官加上没有情表情的脸,浑然透着让人避之不及的不善气息。

看到林鹤时出来,他现身走上前,道:“先生等你一见。”

说罢,他谨慎朝林鹤时看去,见他清隽的眉眼斯文温雅,也无异,无涯才接着道:“来接的人等在村口。”

林鹤时略一颔首:“我与阿婆说一声,就过去。”

无涯点头,又一次掩入暗处。

林鹤时走回院内,朝在屋内忙碌的身影说:“阿婆,我出去一趟。”

“欸,知道了。”

听到应声,林鹤时才掩上院门离开。

他缓步沿着贯穿村子的溪流一路往村口走去,小溪水流潺潺,溅起的水声清凌,走过桥下,叮铃轻扬的水声却变得有些急躁。

林鹤时偏过目光,迎着飞溅的水花,看到蹲在溪边的少女,光影自她头顶的树叶间落下,斑驳照在她身上,氤氲蒸腾的有些朦胧。

大抵是太阳刺目,少女颇为懊恼的皱鼻,仰起小脸与当头的太阳大眼瞪小眼,最后落败垂睫,俨然一株被晒得蔫哒哒的嫩苗。

林鹤时淡淡移开视线。

花漓则低着头发恼,这太阳也忒晒,手在水里浸的久了,也不舒服。

才洗个帕子,花漓就已经觉着又累又辛苦。

想起平日里,自己心安理得的差使花莫做这做那,花漓一时有些后悔,不该那么欺负她。

不过她一贯主张,如果有错那,都错的一定是别人错。

要不是昨儿个林鹤时勾得她心痒痒,她就不会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会被花莫发现,就更没有现在洗衣裳的事。

现在好了,以后她都不好意思再差使花莫了。

花漓皱着小脸叹,“以后还是帮她分担一些。”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没底气,她觉得自己一定起不来。

就连手里的帕子也似应和她的话一般,擦过指尖,顺水就飘了出去。

花漓更气了,皱着鼻尖伸手去抓帕子,眼睫不经意一抬,恰看到出现在小溪那头的身影。

可不就是罪魁祸首,林鹤时。

花漓原本恹恹的双眸里,霎时莹光流转,来了精神。

现在回想王淑云嚼舌根的话,她觉得也不无道理,她可不就是想勾引林鹤时。

不对,归根结底,是他害得自己在这里被太阳晒,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他。

花漓给自己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瞥向勾在指尖的帕子,轻轻一抬指,又飘了出去,与此同时,百转千回的嗓音便如勾子似地丢了去。

“林大夫。”

见林鹤时似没有听到,依旧如常往前走,花漓略微提起声音,焦急带着轻喘——

“林大夫,我的手绢飘你那去了,能劳你帮我捡一下吗?”

这次应当是听到了,她看到林鹤时停了步子,向着自己的方向转来目光。

花漓暗喜的同时,赶紧装着去够帕子,看似竭力伸长了手臂,使劲儿踮着足尖,实则根本没有扑出去多少。

只将细柔如柳的腰枝往前倾,浑圆的臀也高高翘着,拉扯着裙摆包裹的很紧,勾勒出一抹极致袅娜的曲线。

“我实在是够不着。”她轻蹙这峨眉,吃力望向林鹤时,身子因为不稳而摇摇晃晃,眼圈更是急得微微泛红。

林鹤时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弯腰捞起已经飘到面前的帕子。

湿透淌水的帕子一沾到他手上,就如带着吸力紧紧贴敷,林鹤时几不可见的皱了眉心。

花漓如愿瞧见他拿了自己的帕子,咬住唇瓣,如得逞般抿了个笑,提裙绕过小桥,快走到他身前。

“多谢林大夫。”

甫一靠近,林鹤时便嗅到了花漓身上浅淡却独特的香气,那是一种特别到出了格的味道,就像她的人一样。

为避免她再靠近,林鹤时抬手将帕子递给她。

一臂的距离,恰到好处的恪守着分寸,就连目光也不逾分毫,只落在她身侧。

与其说花漓是对林鹤时感兴趣,其实更像是一种挑战。

越是这样光风霁月,一尘不染,她便越是想去招惹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正经。

花漓没有接,只顾瞧着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咬着字眼问:“林大夫这是要去哪?不是昨日才回来?”

细柔的嗓音里,明晃晃的掐着暗诱。

而林鹤时也果真朝自己看来,花漓窃喜感叹于自己的魅力,没注意到他那双深敛凤眸里,一闪而过的暗色和探究。

林鹤时与她对视少倾,略微垂下睫,“有事要去一趟医馆。”

他言简意赅的说完,提醒,“你的帕子。”

不想再交谈的意味已经很明显。

花漓毫不掩饰落寞,声音也变得黯淡,“多谢林大夫。”

几缕落在额边的发丝被风拂着,扫过眼帘,眼眸被刺痒,花漓低声轻唔着垂下头避闪。

林鹤时这个角度,恰能看到她露出的一截脖颈,纤细脆弱,肩头也瑟缩着,瞧着就似难受的哭了一样。

换做旁人,便该心生怜爱出言关心了。

可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林鹤时出声,花漓不免挫败,原本只是想言语调戏,这下却不甘心了。

她悄悄透过眼睫的掠影看出去。

林鹤时平举着手,湿透的帕子挂在他白皙修长的两指之间,就像无暇的羊脂白玉上缀了一抹绚丽,有一种高洁被打破,拉进凡尘的惑人感,好看的花漓眼睛发直。

她一手揉着刺痒的眼睛,一手去摸索手绢。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花漓已经把林鹤时的两根手指紧紧攥在手心里。

两人同时怔住。

花漓暗暗斥怪自己,怎么还上手了,双眸却颇为诚实的雀跃亮起。

她睁圆着眼睛看去,湿透的帕子这么被挤压在她和林鹤时的手中间,滴答滴答的水珠自紧贴的双手中蜿蜒渗出,再淌落。

林鹤时沉静的眸色微冷,水滴还在沿着他的掌纹淌落,在堪堪划至手腕的时候,他折紧眉心极快地把手抽出。

花漓被他猝不及防后撤的力道带着整个人朝前跌去,娇躯微倾,失声的轻呼自唇边颤出。

眼看她要跌进怀里,林鹤时没有犹豫,选择躲开,不想才挪步袖子却已经被花漓扯住。

顿步的一瞬间,少女的气息已然扑面。

再想退,已经迟了。

火光电石间,不得已,林鹤时只得扶住花漓的肩,将不断拉近的距离定格。

一沉一轻的呼吸却已经交汇。

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花漓缓缓扇着眼睫,眼睛眨巴望着近在咫尺的胸膛,有些遗憾的撅了撅嘴。

她就是故意跌过来的,原本她也能站稳,可林鹤时竟然想着让她摔倒,花漓简直气死了,怎么能让他如愿。

她悄悄瞥向林鹤时紧紧扣在自己肩上的手。

白皙如玉,指骨分明修长,关节处却绷得很紧,手背上突起着青色的经络,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花漓心里的气闷,这才算消下去一些。

林鹤时紧抿着唇,人也因为花漓的靠近异常僵硬,眉宇更是蹙着深痕。

“漓姑娘。”

听到头顶落下的声线绷如弦,花漓轻抬起鸦羽,颤着视线惶惶望向他,反咬一口,“林大夫,好好的,你做什么要抽手?”

她仰着满是余悸的小脸,每一个表情,眼睫抬起的弧度,都是被调教过无数次的成果。

说话间,唇瓣一张一合,呵出的绵绵呼吸,像羽毛一样,若有若无,轻扫过林鹤时的脖颈。

她就不信了,这样他还能无动于衷。

正想着,就稀奇的看到,林鹤时那肤色呈冷白的脖颈,以可见的速度爬上红迹,下颌的弧线愈发绷紧。

花漓得意坏了,她就知道,除非他是谪仙圣人,否则怎么可能自己都快摔进他怀里了,还无动于衷。

林鹤时泛红的肌肤下,青筋突突跳动,压抑却又不受控制的被影响,这一幕简直让花漓两眼放光。

目光接着往上,林鹤时薄红的唇抿的极紧,再抬眼,对上那双沉视而来的眼眸,眸深处,无措以外,还有丝丝难辨的晦色。

花漓一个咯噔。

林鹤时素来谨守男女大防,只怕还从没有与哪个女子这般接近过,动心和动怒有时可就在毫厘之间,得不偿失可就不好了。

花漓见好就收,对着林鹤时潮红却紧绷的俊脸,无辜一笑,“不过好在你扶住了我。”

花漓看到林鹤时胸膛起伏了一下,大概是松了口气。

沉涩的嗯声,自他喉间传出,同时将扣在她肩上的手放开。

花漓不情愿也还是把身子站正了,装模作样替他把袖摆上那几道,被自己揪出的皱纹,轻轻抚平。

“将你的衣服都弄皱了,林大夫千万莫怪。”

柔白似嫩葱的细指来回轻抚,仿佛在他素底的青衫上添了一抹缭乱的绣纹。

皎白的掠影映进林鹤时眼中,晃动间,割裂了原本清润的眸光,几丝深晦难辨的暗色在裂隙间若隐若现,与因为无措而紧抿的薄唇形成极不和谐的对照。

须臾,花漓听得他说:“不会,我自己来便好。”

她眼尖发现林鹤时极细微的屈了屈指,又生生忍住动作,猜他定是想抽手却不敢。

心里一时间满满的都是成就感,更是险些笑出声来。

不过这次她手松却痛快。

撩拨起对方的心绪,又适时抽离,若即若离,才能让对方念念不忘。

花漓暗暗想着,悠悠把手绢从林鹤时手里抽出,带出的水路遗留在他白皙的指上,汇成晶莹的一滴。

“那便多谢林大夫了。”

说罢转身翩然离开,徒留身后人张望。

必定是这样!

却不知,林鹤时的目光,在她转身的一刹就沉了下来,同时袖手将指上的水滴甩落,速度极快,如同沾了什么脏的东西。

冷锐的视线睇在花漓的背影之上,被了消融温润,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清冷岑寂。

脖颈上的潮红也自喉骨沉浮的线条慢慢褪去,只剩一抹残留在衣领规整的边缘,若隐若现。

引人遐想的同时,又不敢沾染。

林鹤时收回视线,转身朝着村口走去,直到走出一段,才没有征兆的启唇,“无涯。”

一直在暗中跟随的无涯走上前,听见林鹤时用很平和的声音声说:“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下花家姐弟,是不是和那边有关。”

方才溪边的情形无涯也看到了,故而听到前半句时,还再想莫不是林鹤时对花漓动了心念,等听到后半句,又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可笑。

“你是怀疑,他们是那边派来的?”

无涯若有所思,联想到“那边”正是从半年前开始暗中观察林鹤时,而花家姐弟也是那个时候出现。

有了端倪再去看待,事情便不同了。

恐怕是林鹤时早就有怀疑,所以才会和花漓周旋那么久,否则他想阻止一个人靠近,太简单了。

“只是留个心。”

林鹤时沉吟说着,视线低垂,落在袖摆之上,清寂的深眸下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似要自眼底爬出,又极快消散。

无涯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有什么都没有发现。

殊不知,林鹤时看似平静垂下的手,在袖摆的遮掩下,微微颤抖。

确切说,是在极力遏制。

遏制那股,被文质书卷气所模糊,又隐约要透出的危险。

林鹤时缓慢将手握紧,一切暗生得异样都恢复如常。

……

另一边花漓脚步轻快,想着林鹤时面红耳赤的模样,便止不住地翘起嘴角,心中沾沾自喜。

乌眸一瞥,看到神出鬼没在身旁的少年,不对,是少女。

花漓顿时一个激灵,讪讪然收起笑,“莫莫,你怎么来了?”

见她手里还抱着被自己遗落在溪边的木盆,也不说话,就瞪她,花漓立刻反应过来,她一定瞧见方才在溪边的事。

心虚二字就差没直接写在脸上。

被抓了现行,想再找借口肯定是不行了,花漓当机立断,赶在花莫开口前表态:“我下回一定忍着点。”

花莫只看着花漓,一声不吭,抿紧的唇泄露着她的情绪,两人生得相像,每次看着花漓的脸,她就如同看着过往的自己。

花漓明明跟自己说,要忘了过去,重新开始,却那样无所顾忌的去招惹林鹤时,看着她轻松调笑,她心里就不断发紧,想起的全是满是黑暗的绝望,她克制不住的感到害怕,愤怒。

“我看你就是在拂香阁待久了。”花莫慌怒之余,口不择言。

花漓不由一怔,眨眼的速度变慢。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花莫顿时清醒过来,心里满是自责懊悔。

她别开视线,紧咬着唇,想说抱歉,却听花漓先道:“你别生气呀。”

花莫错愕抬起头,花漓已经凑在她身边,眨巴着水眸软声道:“这也不能怪我是不是,谁叫自来不管是花楼的妈妈,还是拂香阁的嬷嬷,教得就是这些。”

她说着目露忿忿,打着把责任都推出去的主意。

花莫闻言紧握起手心,心里的自责更是浓到无以复加,望向花漓的目光复杂无比,除了有歉疚,畏惧,还有庆幸。

花漓半是反省,半狡辩地说:“现在的日子是安稳,可也乏味了些,再说我又不对谁都这样。”

花莫颤抖发哽的呼吸,被她满不在乎的嗓音安抚,以往她总要恼花漓这缺心少肺的性子,现在却觉得,幸好。

也恰恰是这样的云淡风轻,说明她已经真正走出阴影,而自己的反应,才是怯懦和不敢面对。

而她又怎么能怪她,若没有她,自己一定坚持不到现在,她只会懦弱的以一死,来求得解脱。

花莫轻轻呼吸了两下,也恢复了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说:“那你也换个人,非去贴那冷脸做什么。”

而且她都没好意思说,那么明晃晃的勾引招数真当人看不出来?

其实凭花漓的美貌和浑然的娇妩,什么都不用做,轻轻一眼就足以勾人。

那些周折倒是多余。

不过花莫转念一想,林鹤时那样为人坦荡磊落的君子,也确实可能看不出,便没吭声,随她高兴。

“别人哪有林鹤时有趣。”花漓辩说,转动乌眸看向她,“你不生气了?”

花莫也纳闷,她有时迷迷糊糊,有时又极为敏锐,就像现在,第一时间就发现她情绪的转变。

不待花莫应答,花漓就睁圆着眼,满口承诺:“我下回一定忍住!”

花莫似笑非笑,“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虚心接受,屡教不改,说得便是你。”

花漓脸羞的通红,佯怒揪住她的脸腮,“怎么说话得,没大没小,姐姐往日对你多包容,你便不能学学?”

“亏得姐姐还心疼你,决定以后多帮你分担些活。”

花莫两手抱着盆,一时避闪不得,只能恼瞪着眼睛看她,“不用,你好好待着就是给我省事了。”

花漓磨牙霍霍,捏够了揉够了,才把手放下。

只是心里也不由的反省,自己确实得把这毛病改了,万一真把林鹤时撩拨得对自己动了真心,那岂不祸害了人家。

花漓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必须悬崖勒马。

心里却忍不住又回味了一番方才的种种,想想总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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