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郢受尽族人欺压,被逼退婚之时。
我放下身段,不顾一切要嫁给他。
陪他寒窗苦读,为他在朝中谋划。
他说:“此生欠婉儿的,我永远也还不清。”
不想他一朝得势后,从前悔婚私奔的青梅回来了。
他自此魂不守舍。
1
李承郢一日比一日回来得晚了。
更深露重,我固执地等在门前。
丫鬟桃红递来汤婆子。
“公主,宵禁时间已经过了。”
“驸马今日,怕是不会回来了……”
是啊,今日是冯怜雪的生辰。
饶是皇兄已经告诫过他,谨记自己的身份。
可他依旧控制不住地要去见她。
罢了。
我摆摆手,转身回了屋子。
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李承郢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回来的。
他和衣躺在床上,从背后轻轻抱住我。
隔着寒气,我闻见了他身上的脂粉味。
是西域进贡的香粉。
只有两盒。
皇兄将一盒给了皇后,一盒给了我。
而我的那盒,前几天丢了……
天大亮之时,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我从李承郢的怀里退了出来。
桃红打水给我洗漱。
水面上印着我乌青的眼底,和苍白的容颜。
桃红一阵心疼。
“公主,桃红真是替你不值!”
“要不是你一心要嫁给他,他就冻死在街头了。”
“这些年,你为了帮驸马进入官场,低声下气。”
“搜罗各种名贵玩意儿,替他打点铺路。”
“可是他呢,可有半分把你挂在心上?”
“那个冯怜雪,当初为了退婚,不惜与人私奔!”
“如今听说驸马得了摄政王的青睐,便回来了。”
“还这么大张旗鼓地办生辰宴!”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二十多岁的老姑娘!”
心底有些湿濡,夹着疼意。
从前,李承郢满心满眼都是我。
他知道我喜欢吃东街那家的糕点。
便郑而重之地去拜师。
哪怕被嘲笑,堂堂驸马不干正事当厨娘。
他也不以为意。
“只要婉儿喜欢,我就高兴。”
可我不愿旁人看轻他。
硬是在皇兄面前跪了一天。
“驸马不得入朝为官!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我梗着脖子,不甘示弱。
“祖宗?哼……”
“若是老祖们真的庇佑,我们兄妹二人又怎么会……!”
“够了!萧婉儿!”
皇兄怒极,砸碎了茶盏。
碎瓷割伤了我的脖子,皇兄才找了个台阶。
“给他个虚名,去礼部吧……”
礼部主事李承郢,终于让人恭敬了几分。
上任第一天,我亲自送他去上值。
我们牵手走在朱雀大街上。
引得不少人驻足张望。
我有些害羞地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拉的更紧了。
“你我是夫妻,他们该羡慕才是。”
脸颊发烫,心间被爱意填满。
那个时候的我,是怎么也想不到。
这么爱我的李承郢,心里永远会给别人留着位置。
甚至,在我之上……
入官场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摄政王皇叔便开始拉拢。
我提醒李承郢:“摄政王和皇兄,面和心不和。”
“你莫要被他骗了!他只是利用你。”
他头一次朝我发火。
“萧婉儿!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废物是不是?”
“你皇兄拿个连太监都不如的礼部主事羞辱我。”
“摄政王对我赞许有加,就是利用?”
“我的一切都该是你施舍给我的,我就是你们皇室养的一条狗!”
“是不是?”
我如鲠在喉,无言以对。
那几日,皇兄每每见我都长声叹气。
“唉……李承郢他到底有什么好!”
我和皇兄是双生子。
五岁时,本该是皇兄去齐国为质。
母妃担忧,便将我女扮男装送去齐国。
十年间,我在齐国为皇兄传递情报。
九子夺嫡,他顺利登基。
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封我为固国长公主。
他站在城门口,亲自接我回京。
我本该是无上的尊荣。
可是京中世家,并不待见我。
2
他们私下说我是破鞋。
“她在齐国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干干净净…”
“谁当了她的驸马,真是倒霉三代!”
就连我走在街上,都会被人扔牛粪。
他们说我脏污,说我给女子丢脸。
甚至有人恶意绘制了我半露酥胸的画像。
从空中一抛而下,如梨花落雨,万籁俱寂。
我像一块碑,死寂地立在那堆画像里。
周围全是谩骂和嘲笑。
是李承郢救了我。
他点了火折子扔进那堆画像里。
没有拉着我逃避,而是义正词严的为我正名。
“你们这些背后使坏的才是阴险小人。”
“长公主为国离乡,是大义之举!”
“为何男儿如此便歌功颂德,女儿如此便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人,连承认别人的勇气都没有。”
“真该自惭形秽。”
从那天开始,我心里便有了一个名字。
李承郢。
皇兄原本也是属意于他的。
京兆府尹家的小儿子。
可他早和青梅竹马的吏部尚书之女有了婚姻。
我便歇了对他的心思。
皇家贵女,做不得抢人夫婿之事。
直到有一日,京中谣言四起。
说李承郢并非京兆府尹的亲生骨肉。
他母亲一头撞死在门框上,死无对证。
李承郢从那时候开始,便受尽欺凌。
冯家也开始上门退婚。
李承郢不信,在冯家门前跪了三天。
只得到尚书大人一句,冯怜雪与人私奔了。
他像是一块破抹布,被冯家和李家来回丢弃。
垂死躺在冬日的街巷,与乞无异。
第一日,我派人送去汤药。
冯怜雪没有回来。
第二日,我派人送去衣食。
冯怜雪没有回来。
第三日,我等到天黑。
冯怜雪依旧没有回来,我走上前。
“李承郢,你可愿当本公主的驸马。”
他抬起头:“谢公主垂怜,在下愿意。”
我给他一个家。
我也有了家。
可是冯怜雪回来了。
回来第一日,便将李承郢拦在了下值处。
“承郢,当初我是被打晕了带走的。”
“这些年,你可曾记挂过我?”
我站在巷口听得真切,挪不动步子。
从那天开始,他便一日比一日晚归家。
他以为我从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可皇兄派人送来了他每日的踪迹。
与冯怜雪泛舟湖上。
与冯怜雪郊外散步。
与冯怜雪去西山礼佛。
与冯怜雪……
我头疼欲裂地把这些种种,和写他们的纸扔进炭火里。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我只要不知道,李承郢就还是我的驸马……
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可他去了她的生辰宴,彻夜未归!
我再也欺骗不了自己了。
李承郢醒来时,已经是午膳的时候了。
他心情似乎很好,丝毫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
一个劲地给我夹着菜。
可没有一样,是我爱吃的。
我放下筷子,对桃红说:“给冯家小姐下个帖子,请她来公主府陪我说说话吧。”
李承郢愣了一下,话语里带着试探。
“婉儿可是一个人无聊了?”
“那我今天陪陪婉儿。”
我声音冷漠。
“你已经半日没上值了,还是莫要闲在家里。”
“找冯家姑娘来,只是同她说一门亲事。”
“得过问了她自己的意思才好。”
李承郢脸上的慌乱明显,恍惚地点头。
冯怜雪来得很快。
我正在书房里练字。
为质的几年,我读书不多。
回来后,总担心在京中贵女间出洋相。
从前,李承郢会耐心地握住我的手。
教我写字,给我念诗。
可冯怜雪回来后,这书房他是半步也未曾踏入过。
我让桃红去传话。
“公主正睡着,冯小姐就在这候着吧。”
“等公主醒了,自会见你。”
午后的日头毒辣,晒得她小脸通红。
晾了她一个时辰。
桃红来报:“驸马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我这才放下手中的笔,理了理衣服去见她。
我坐在屋檐下,冯怜雪站在院子里。
微风吹过,李承郢的衣角从门后显露出来。
3
冯怜雪看我的眼神里,满是怨恨和毒辣。
我还未曾开口,她便不满地质问我。
“不知怜雪哪里得罪了公主,要让公主这般羞辱!”
眸光一沉,我淡淡地开口。
“你离家前,李承郢在你家门前跪了三日。”
“又被李家打了一顿扔到街上。”
“身上伤口化胧溃烂,差点冻死在街上。”
“不知李承郢哪里得罪了冯家,要让冯家这般羞辱。”
她听到这些,脸上一点惊讶的神情也未有。
只是眉头紧锁,眼神飘忽。
忽地,冯怜雪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公主殿下,当年的事我也被逼无奈。”
“难不成你要让我在这公主府跪上三天三夜吗?”
她这话,明显是在给我挖坑。
我话头一转:“威武将军的次子,尚未婚配,冯小姐可属意?”
她讶然地看着我:“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我又说:“翰林院周侍郎,新寡,冯小姐可属意?”
李承郢听到这里,躲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