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锡纯是一个远征军老兵,在他写的远征军罹难野人山的日记里,有两件令人难忘的往事:
1942年6月的一天夜里,17岁的中国远征军第五军新编二十二师少尉录事沈锡纯(解放后改名为朱锡纯)与战友们聚拢在野人山的原始密林里,一个个抬头望着被密林遮挡的天空。
运输机飞到空中,投下了大量的补给物资,这是进入野人山一个多月以来远征军得到的为数不多的一次空投补给。飞机空投下了很多大米,还有盘子般大小的大饼,果酱罐头、牛油罐头、醎鱼、醃肉和无线电用的电池等物资也投下了不少。
空投物资虽然不少,但丛林中有几万远征军,这点物资无疑是僧多粥少,飞机刚投下物资就有士兵冲过去哄抢。在那种饥寒交迫的环境之下,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愿望,行军的秩序已经不如从前,大家都在比拼谁的脚杆长跑得快。
自从断粮之后,士兵们很久没有吃个饱,很多士兵在干粮袋里塞满了大饼,行军路上边走边啃,那种饥饿的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理解。然而由于饿得久了,肠胃功能也退化了,大饼是又干又涩的,需要大量的水分才能吸收。
由于士兵们大口大口地吃大饼,吃了太多进入肚子里,肚子膨胀起来,肿胀得像孕妇一样,把裤子也胀裂开了,最后肛门也胀得翻了出来,活像一颗比茶杯口还大的松树菌。悲剧就这样发生了,开始陆续有人胀死了。
在往前方的密林小路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着胀死的人,他们在死前饱受了巨大的痛苦折磨,那种痛苦比饿死难受得多。朱锡纯知道这样吃大饼的厉害,所以没有吃得太多,他亲眼看到被胀死的人有二十多个。
热带雨林随时都会下雨,雨水淋到胀死的远征军士兵身上,尸体变得更加肿胀,人脸已经无法识别是谁。尸体抱着枪卧倒在地上,浑身裹着泥巴雨水,那种凄惨的样子令人心痛不已。
朱锡纯看着死去的弟兄,心中很不是滋味,这样被大饼活活撑死,倒不如饿死还舒服些,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死了几十个战士之后,远征军士兵们不再这样吃,而是用柴火煮吃。
大山里的柴禾其实并不都是干燥可用的,雨水浸泡过的树枝不容易点燃,反而不如直接砍树上的还容易燃烧一些。在远征军路过的地方,一路上都是被砍断的树枝和烧火做饭留下的痕迹。
野人山里的确有野人,他们将窝巢筑在树干之上,野人的窝巢很像巨大的鸟窝。窝巢用树枝编织而成,架在大树的枝丫之上,也有架设在大树的粗大枝条之间的。野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树上修建了这巨大的窝巢,他们在窝巢的顶上铺上芭蕉叶,用来遮挡随时降下的雨水。
野人们是聚集而居,一般四五个窝巢形成一个小的群体,他们在窝巢的边上弄了一根很粗的树藤,能够方便他们抓着树藤上下窝巢。每个窝巢里有很多的枯枝,远征军士兵有人弄来烧火做饭,可是有人认为这样做不好,因此窝巢受到了很小的破坏,没有发生灾难性的损毁。
朱锡纯回忆,他两次经过野人的窝巢旁边,却没有见到过野人。在要渡过一条河流时,见到过一次野人。野人的形象大多都是长发过肩,上身全裸可分辨性别,下半身用树叶和兽皮盖住身体,也有少数的野人身上裹着远征军士兵的衣服,这些衣服显然是从死去的士兵身上扒下来的。
从那次见过野人之后,朱锡纯再也没有见过野人,也许野人害怕见到远征军就躲开了,也许野人也不想与远征军发生过多的冲突。其他战友也有见过野人的,大家的看法都大同小异。野人山真是“魔鬼居住的地方”,这里是人间地狱……
这就是朱锡纯对野人山的真实回忆,写在日记里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了这场苦难行军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