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欲将我从死亡边缘拉回,从此,我将他视作神明,尽管他对我极尽侮辱,我仍是他最忠实的信徒

每夜有情 2024-02-05 11:02:09

第一次见容欲时,他拉住了想要寻死的我。

那天晚上,我一遍遍勾勒他的笑容,不眠不休画到晕倒才停歇。

之后的三年,我如同信徒朝圣着神明,为了他追到陌生的城市。

可是容欲却因此不再对我笑,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厌恶。

他会在每一次回身看我的时候说:「别这么盯着我,恶心。」

直到那天,我看到和容欲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对我温柔地勾起唇角。

三年里从没有离开容欲的视线,瞬间毫不犹豫地转了方向。

但是下一刻,手腕却剧痛无比。

我一转头,发现容欲像毒蛇一般盯着我。

「林岚羽,你在用那恶心的眼神,看谁?」

1

我第一次觉得阳光有着冰凉的温度。

光透着树叶打在窗边,青葱的绿映在容欲的白衬衫上,像是企图沾染他的美。

老师在上面絮絮叨叨的声音略过耳边,我低头用厚厚的刘海盖住眉眼,悄无声息地在本子上一笔一笔勾勒。

笔尖滑出他的鼻梁,他的眉眼,他的唇,就像用手轻抚一般描摹着……他的全身。

铃声就在这时突然响起。

铅笔尖应声而断,我紧张地捏着笔杆,指肚泛白。

咽了咽口水,条件反射地透过刘海望向容欲。

心紧紧蜷缩了一下。

一如既往,他望了我一眼,是清冷的嫌恶。

「容欲,那个精神病又在视奸你啊?」

容欲身边惯常围着一群高人气的男男女女,其中一个人说:「真是够疯的。」

我慌张地合上了本子,把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包里。

是我的错,我又丢他的脸了。

「哎呀,你们这么凶做什么?」

一个高挑的金发女生笑着朝我招呼,「怪胎,过来。」

是容欲的追求者之一,叫白露。

我紧张得浑身发抖,死死捏着包带说不出话来。

「我让你过来!装什么聋子?」

她翻脸很快,拎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瓶狠狠甩向后座的我。

准头很好,我被一瓶子抽得偏了头。

「叼过来,」她坐在容欲的桌面上,大腿几乎贴在他手臂,「不是我们阿欲的狗吗?这点小事能做到吧?」

矿泉水瓶在地上反射着波光粼粼的影子。

大学刚下课的走廊人声鼎沸,门口依旧还有零星几个没有离开的同学在看乐子。

我抿了抿唇,又松了力气,透过发丝去望着容欲。

「阿欲,她好像不愿意呢。」白露歪头笑,「小疯子似乎希望你心疼她呢。」

容欲闻言张开手掌,朝我伸过来。

像上位者的施舍。

阖了下乌睫,他清清淡淡道:「要么叼,要么滚。」

「哟,小疯子要乐坏咯!这可是咱容哥第一次屈尊给面子吧?」

「快叼过来啊小舔狗,能让容哥亲手接你的东西,心里已经乐开花了吧?」

我从容欲的眉眼、喉结、锁骨,一直凝视到他张开的掌心。

每一寸都像造物主的恩典,完美得恰到好处。

如果是我的东西就好了。

如果可以永恒定格住他就好了。

这样想着,我慢慢把包放到一旁。

俯下身,手掌和膝盖触碰到冰凉的地面,肩像被山压住一般塌了下去,我张口咬住了已经有些变形的矿泉水瓶。

不同于平日清脆的吱嘎响,在我齿间的塑料摩擦出了骨缝间的酸闷声。

叫嚣的人不再起哄。

我叼着瓶子,在地面上透着乌发仰视容欲。

「这女的是真的有病吧……」有个男声嘟囔了一句,「怪瘆得慌的。」

容欲黑白分明的眼看过来,冷漠得像结了霜,但是那手掌透着红,朝着我的时候,像是等待供奉的神龛。

我缓缓挪过去,低头塌腰松了嘴,瓶子严丝合缝贴在了他的掌心。

因为咬的时间太长,我的唇已经被唾液浸透了。

容欲只是掀了掀眼皮,波澜不惊地瞥了我一眼,说着我已烂记于心的词。

「恶心。」

那眉眼深处是疏离和冷傲,声音是山泉般的凉。

我缩了缩脖子,垂下眼点了点头,又克制不住抬眼记住他的每一处细节,一边后退一边低声道:「我……这就走。」

但是还没等我走出几步,白露就飞快地一把薅过容欲掌心的水,拧了瓶盖对着我浇头就来。

头发瞬间缠绕在皮肤上,我打了哆嗦。

「真是脏人眼,我快吐了。」

白露把空瓶子往旁边一摔,一股脑狠推着我的肩膀,我一个没防备直接躺在地上了。

她翻了个白眼,从我的身上跨过去。

「走啦,去吃饭,别理这晦气东西。」

我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之后那些人就说说笑笑地学着白露,视若无物地一个一个从我身上跨过去。

容欲靠在那里看到最后,才终于站起身。

同样学着他们一样,从我身上迈过去了。

只是他踏过一半后停住了。

我下意识屏息怔怔地注视着。

两脚踩在我的身侧,他微微俯下身,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林岚羽,收起你的表情。」

容欲轻吐着刻薄:「这副样子,又在阴暗地觊觎我什么?」

随着他的话,我的视线难以抑制地落在了他敞开的衣领处。

因为他倾身的动作,那里有大片空余的皮肤,突显得锁骨的阴影格外深。

像一望无际的雪原中猎物的脚印。

像陷阱,也像引诱,更像致命的猎杀。

「还看?」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一股苦香味盖住了我。

是容欲的味道。

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克制自己掀开他扔过来的外套。

「林岚羽,」入目就是容欲半阖的眸,携着高高在上的矜贵,「你这个变态。」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

我舔了舔唇,哀求地望着他,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到当初的温柔。

那个能拯救我,也能毁灭我的笑容。

自从那一次分开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

「容欲,这样做你开心些了吗。」

我痴痴盯着他,沙哑道:「能像当初那样,对我笑一下吗?」

「就一下,好不好。」

像是被猎人射穿了肩,他迅速直起身,咬肌紧了紧。

「你也配?」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2

回家后我坐在落地窗前,把脸埋在了容欲的衣服里深呼吸。

在一片黑暗中,我耳边似乎又刮起了三年前天台上的冷风。

那天,我是想随风而去的。

我不确定具体原因是什么。

也许是父母的为爱殉情,也许是铺天盖地关于他们死因的推测。

也许是自己的作品被捧上神坛,人却在现实中活得失败。

原因或许很多,但那一刻,我只是想要和风一样自由。

而容欲抓住了我。

我转头就看到他对我笑,眼下的痣像情人泪。

他美得我毫无力气抵抗,只听到心脏在跳。

他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也没动作,满脑子只有他的样子。

想拥有,想画下来,想永远注视着。

是神明,他是我的缪斯。

「为什么没反应?」

他没有松手,反而越走越近,直到站在我的身边。

「真的这么想死?」

他歪头,连风都为他倾倒,吻着他的发丝纠缠,「那要我陪你吗?」

说完他和我一样,站在了没有护栏的边缘,他盯着我,又问了一次:「想活着,还是一起死?」

在听到他说这句话时,我才感觉到对死亡的恐惧。

他怎么能死呢?

我紧张得难以动弹,但颤抖着唇硬生生挤出一句:「你不可以、陪我。」

我不停摇头,死死抓着他往回走:「不行,你不能。」

直到安全了,我才慌张地松开了他的手。

我不该这样碰他,我不配。

容欲却只是勾着唇,走上前用手轻轻拨开我的刘海,弯腰与我视线齐平。

眼前明亮得刺目,我难以承受如此接近的美,几乎快要窒息。

「好可惜。」他笑,「可是我很想和你一起呢。」

一起死?

原来他也是来寻短见的?

我撑大眼睑,拼命摇头:「不……不行。」

我想要抓着他,但是又收回手。

太混乱太惊慌,我记不太清那时我在紧张时具体说了什么。

我只记得他抬起头闷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

「愿意为我去死?」他抬着我的下巴注视,像是在辨别真伪,「嗯,听起来是很好的安慰。」

「好吧,」他伸出小拇指,「那以后我们都为了对方活着,拉钩。」

我一直点头,脸被风吹得很红,伸手拉住了他。

直到他离开很久,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忘记问他要联系方式。

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幸好,我在地上找到了他掉在地上的一个铭牌。

容欲,原来他叫容欲。

闹钟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抬头,望着对面的落地窗。

灯一如平常按时亮了起来,而容欲穿着真丝睡衣,坐在窗边看书。

他看了过来。

我急忙躲在窗帘后,拿起笔开始画着他的身姿。

容欲看了一会儿窗外,才开始低下头读书。

而我也垂眼,在纸面,包含爱意地点上了那枚泪痣。

3

第二天,我一如往常,坐在食堂固定位置,拿出本子和笔,安静窥视着容欲。

我知道,他讨厌我,是应该的。

我知道我不正常,可是我只能这样活下去。

即使他给予我痛苦,但是画笔从不说谎,它只会不停创造出瑰丽的美。

我的作品因此越卖越贵,而伯父伯母只希望我越疯越好,他们就能一直掌管精神病的一切。

没关系,我想,只要能注视着他就好了。

「天,容哥,那个疯子又在盯着了。」

「真的很恐怖啊。」

听到这些声音,我立马低下头不再看。

但是白露却直接走过来了。

「说没说过,让你离阿欲远一点?」

我咬了咬嘴唇,低低道:「对不起。」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她说完直接端起桌子上的汤淋在了我的头上。

我马上扑在了本子上,怕纸被打湿了。

白露把碗直接放在了桌子上,掷地有声道:「林岚羽,你有本事就去报警,看看是你这个跟踪狂有理,还是我有理!」

我摇头,什么都没应。

但是白露并没有善罢甘休,她一把推开我,想要抢走我的本子。

「画画画,我给你全撕了看你还画不画!」

我死死抓着本子不松手,看到已经被折损的画,一种深深的负罪感笼罩了我。

我是一个失败的信徒。

「不要,」我磕磕绊绊道,「不可以这样对待——」

「都松手。」

我抬起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的容欲。

他的手正抓在我的本子上。

白露先松开了,她抱胸就站在那里,像是得胜的公鸡。

我的指尖用力到几乎发白。

「我说,松开。」容欲冷淡道,「我不想说第三次。」

我低下头,手也没了力气。

他拿过去轻轻翻开,下一秒,面色就沉了下去。

「我说过,不准再这样画,」他合上本子直接摔在我面前,「你当耳边风?」

我眼眶红了一圈。

容欲的确说过,他第一次看我的本子时发过很大的火。

「你就那么喜欢那枚泪痣?」

他走近了一些,「还嫌我不够讨厌你?」

我的眼泪像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再次见到容欲的时候,我曾问他,为什么泪痣不见了。

他当时也是一样的生气,说因为讨厌我,所以点掉了。

但是我却无法忘掉。

这三年里,我脑海一直循环着初见的他,全凭借他唯一一次的温柔活下去的。

「撕掉。」容欲说。

我猛地抬眼看他。

「全部,撕掉。」

我没有动作,他也就站在那里等。

我们僵持了很久,久到我身上的菜叶都快要干了。

最后我流着眼泪,还是慢慢地,一页一页地开始撕。

直到全部结束,容欲才面色微霁。

他冷淡地命令着:「不许再这样画。」

我没说话。

他却不依不饶:「听懂了吗?」

我垂着眼,点了点头。

4

容欲最近的心情似乎很差。

没有人发现,但我能感受到。

我躲在树后,想要像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安慰他。

但是我没有,因为现在的容欲讨厌我。

「是不是我无论去哪里你都要跟着?」

我愣了一下,发现容欲突然精准无比地看向我。

「林岚羽,」他开口,「你又在幻想什么糟糕的事?」

我低下眼,手扣着树干没说话。

「怎么不看了。」他说着往我这边走,「现在倒知道听话了?」

他越走越近,甚至到了能闻到他身上的苦香味的距离。

我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去哪儿?」

他迫近了一步,我吓得一个激灵靠在了树干上。

「本子翻开。」他低头盯得很紧,「检查。」

我顺从地照做了。

这次画面上没有泪痣。

容欲对我的识相感到满意。

「林岚羽,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会答应你,」他靠近了些,「当作奖励。」

我惊喜地刚要开口,就听到他警告:「除了你要求过的。」

沮丧得抿了抿唇,我闷闷地不说话了。

容欲看我没反应,声音越来越凉,「三年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一字一句问:「你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吗。」

我摇了摇头。

容欲的眸色一沉,倏地直起身。

「滚。」

他盯着我慢慢说:「别在这儿碍眼。」

我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点头抱着本子就要走,却被他拽住了包带。

我被迫停下了,但他却只是看着我。

过了很久,他才再次开口道:「在你想明白之前,不许再跟踪我。」

这是他第一次要求我离开。

我手脚冰凉,慌张地找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要生气。」

「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说。」

「闭嘴。」

他松开手,侧过脸不再看我。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5

我以为容欲生气了。

但是他却在上课的时候,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彻底顿住了,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

侧头隔着刘海看过去,他却什么都不说。

「……这次的合作项目大家记得一起探讨,相互促进学习。」

「同学你进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回神的时候,老师正招呼着这次的交换生上台。

等看清之后,我的心几乎停跳了。

「大家好,我叫容良。」

他在台上笑得温柔,那枚泪痣漂亮极了,「嗯,很高兴认识大家。」

如同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相,让台下的所有人都不停地在容欲和容良之间转头。

但我没有。

我像被钉子钉死了。

一瞬间连呼吸都静止了,手抖得连笔都握不住。

容良看到了我,歪了歪头有些惊讶,随后朝我笑,就像三年前那样美。

我咽了咽口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但是下一刻,手腕却剧痛无比。

我一转头,发现容欲像毒蛇一般盯着我。

「林岚羽,你在用那恶心的眼神,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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