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姐的电话打来时,我正洗着头发,洗发露的柑橘香气顺着温热的水汽往上飘。她声音哽咽,说小叔子一家三口在楼下闹得整栋楼都听得见。我关掉花洒,水珠顺着发梢滴在瓷砖上,啪嗒、啪嗒,像极了六年前那个雨夜。
1我本以为,人这一生最难捱的,大概就是失去至亲。直到那晚,我才明白,原来还有比失去更难受的事,就是被至亲算计。
柜子里还放着他的白衬衫,领口处有一块去不掉的红酒渍。那是他最后一次出差前,我们在家里开了瓶2008年的拉菲庆祝。他说:“等我回来,咱们再喝一瓶。”可再后来,我连他的骨灰盒都没见着。

飞机失事的消息传来那天,我抱着他的衣服哭了整整一宿。小叔子站在我家门口,眼眶通红:“嫂子,哥走得突然,房子的事你别操心,我来处理。”
那时的我,沉浸在丧夫之痛中,哪里会想到,这句轻飘飘的安慰,竟是日后噩梦的开端。
22019年春天,一纸诉状将我从悲伤中惊醒。小叔子声称,这套150平的江景房原本就该归他,因为首付是他哥出的。
我翻出了所有的转账记录。 那笔首付,明明是我俩结婚前,我卖掉老家的地攒下来的。 但这些年来,为了维系这份“亲情”,我一直让他们免费住着。
客厅里还挂着他们全家去三亚时带回的贝壳画,上面写着“温馨之家”。讽刺的是,现在这个“家”的主人,正被轰赶出门。

“房子是我哥的心血,凭什么便宜你这个外人?”小叔子站在楼下,扯着嗓子喊。他儿子马上要小升初,非要我立刻把房子过户给他。
茶几上放着一份房产证明,那是我昨天刚从不动产中心调出来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我的名字,这是我俩婚前就约定好的。
“你知道当初这房子为什么要写我名字吗?”我端着咖啡,看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 因为你哥说,这样才能保护我,让我永远有个家。 ”

真相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我请来的律师带来一份资料,是我丈夫生前的债务清单。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有心脏病,怕连累我,所以坚持要把房子写在我名下。
楼下的喊声渐渐低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手机里此起彼伏的微信提示音。小叔子的媳妇发来长长的语音,说都是一家人,何必伤了和气。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角多了几道皱纹,但眼神比从前坚定多了。 厨房的置物架上,还摆着他最爱喝的大红袍,罐子都积了灰。有些东西,就像那些泛黄的回忆,再也回不去了。
这场荒诞的“争产”闹剧,最终以一份律师函画上句点。我把房子挂在了中介,卖了个好价钱,买了套小一点的住下。剩下的钱,我捐给了心脏病研究基金会。
有时候,最好的报复,就是活出自己的样子。 窗外的梧桐树又长高了一截,而我,终于学会了独自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