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9月的一天,哈尔滨,一个女子气冲冲走进黑龙江省高级检察院,径直找到检察院领导,气呼呼地说,“领导,我家老袁已经四天没有回家了,你们检察院就是再把他当牛马使,也得让他回家喘口气吧!”
领导听了,说:“大姐,我们可不敢把老林当牛马使,我们正还要去你们家里找他呢,他都四天没来上班了。”
听到这,女子大吃一惊,“什么?他四天没来上班?你们没派他出差?”
领导说:“没有啊,最近院里没安排他出差办案啊。”
女子诧异不已,“这怎么可能?这些天他一直没落家。所以我才来单位找他的。”
听到这,领导感觉女子不像在开玩笑,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再次让人拨打老袁的手机,但手机依然打不通。
当天下午,一个女检察官找到领导,说:“领导,果东梅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机也是没人接。”
领导一听,诧异道,“有这事?那你赶紧去她家一趟。问问她家里人。”
于是,这名女检察官立即赶往果东梅的家,但果东梅父母反而诧异地问:“东梅不是在单位加班吗?她一直没回家啊。”
这可真是奇怪了。
领导得知后,感觉事情重大,立即给市公安局打了电话,报告了情况。
两名检察官无缘无故失踪,这事情有严重,市局立即派刑警队队长陈军来调查。陈军通过调查发现,袁成和果东梅是同一科室的同事,上下级的关系。袁成是科室的处长。据科室另外的同事说,这段时间他们在查一起案子,“他们几天没来上班,我们以为他们是去外地出差办案去了。”
陈军问:“他们最近在查什么案子?”
同事说:“是在查肇东一起命案,这起命案当地公安局没有立案,于是就有人举报到省高检来了。”
肇东市是绥化市下面的一个县级市。于是,陈军立即带人赶去了肇东市,来到了肇东检察院,打听到,袁成和果东梅确实来过肇东检察院,和他们工作对接的是一个姓蒋的检察官。蒋检察官说,“是的,上个星期省高检的两位检察官来我们肇东,我接待的他们,并和他们一起共事了几日。但几天前他们就走了。”
陈军问:“他们去了哪里?”
蒋检察官说:“应该是回哈尔滨了吧。”
陈军说:“我们就是从哈尔滨来的,他们如果回哈尔滨了,我们就不会来肇东了。”
蒋检察官说:“那他们有没有可能去别的地方?共事几天,我听到袁处长说,想去别的地方生活。”
听到这,陈军一愣,问:“想去别的地方生活?什么意思?”
蒋检察官说,“和他们共事几天,感觉他们关系非同一般,很亲密,给人感觉是情人一样。他们会不会是私奔了?”
这条线索倒是第一次听说。但也不排除可能。毕竟袁成是上级,且有家有业,如果二人真是情人关系,是不是有可能远走高飞呢?
为此,陈军决定兵分两路进行调查:派两个人回哈尔滨继续调查二人的关系,是否有染;而他自己则继续留在肇东,寻找二人的线索。
2在肇东调查过程中,陈军发现,别看肇东这个地方小,但水很深,黑恶势力猖獗。他所居住的酒店,不时有不明身份的人在附近转悠。有一次他在酒店房间发现了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颗子弹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句话:“限你一天之内滚出肇东!”
拿着子弹,看着纸条,陈军笑了,心想:我倒也看看,谁这么猖狂?
在肇东几日里,陈军收到了许多举报信,有的举报自己的丈夫被人打死,但肇东警方却不立案;有的举报自己的儿子在肇东无缘无故失踪……
看到这些举报信,陈军感到触目惊心,心想:到底谁在肇东一手遮天?
几天后,调查人员从哈尔滨发回来对袁成和果东梅的调查情况:二人关系清清白白,没有任何暧昧关系。
“也就是说,二人不可能私奔。”陈军说,“看来我们被带偏了方向。”之后又命令那边的调查人员,再带一些人来肇东支援。“行动要保密。”
“陈队,你是在肇东发现线索了吗?”下属问。
陈军说:“是的,我觉得那个姓蒋的有问题。”
3等支援人员秘密赶到肇东后,陈军便再次去找那个叫蒋英库的检察官,提出请他吃饭,说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肇东了,想告个别。
听陈军这样说,蒋英库没有怀疑,欣喜应约。
不过,那天他只身一人走进那家高级餐厅,还没聊几句,就被陈军等几个警察控制住了,之后将其连夜带离肇东,之后进行突击审讯。
这一审不知道,一审吓一跳!这个蒋英库的身份实在太“不一般”了:既是肇东检察院一名资深检察官,更是当地黑恶势力的头子。这些年肇东发生的多起命案以及失踪案,都与他有关!
4蒋英库,黑龙江省双鸭山市集贤县人,家境贫寒,早早辍学混社会,后来靠摆摊卖水果起家,经过多年积累,很是赚了一笔钱。
有了原始积累后,他又开了一家陶瓷公司,从银行骗了300多万的贷款。但接下来他并没有用骗来的这笔贷款去投资生产,而是为自己的仕途铺路:他要进体制内!
就有人问了,他一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的人,怎么会进体制?
这样问,说明你太单纯。
90年代,法制以及各种规章制度远没有现在健全,很多社会上的无业游民,通过行贿或者找关系,摇身一变就成了公检法的人。
蒋英库看在眼里,心想:如果自己也进了公检法,以后做生意是不是更方便了?是不是更没有人欺负自己了?
于是,他用300万四处打点,终于,成了肇东检察院一名检察官。这是不是很讽刺?一个没上几天学、对法律一窍不通的人竟然成为检察官!
但这世上的事,不怕做不到,只怕你想不到。
5成了检察官后,蒋英库的陶瓷公司继续开,不光开,还带了一帮小弟,整的跟黑社会一样。
某种程度上,他就是妥妥黑白通吃的黑恶势力。他以检察官的身份为掩护,净干些违法乱纪的事,也将自己的黑灰产业发扬壮大。
蒋英库的陶瓷公司
1993年,一家建筑公司与蒋英库的陶瓷公司有生意上的纠纷,涉及钱款有50来万。这笔钱,蒋英库一直拖着不给。于是,建筑公司的老板便上门来讨。二人发生了争执。蒋英库十分不爽:老子黑白两道通吃,你还敢跟老子要钱?
于是,蒋英库就让小弟把要债的建筑公司老板直接杀了。
杀了人,尸体怎么处理?
这难不到蒋英库,因为他陶瓷公司的高温熔炉是现成的。他让人将尸体往熔炉里面一扔,直接烧成灰。
这一下,就成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死者家属报警,警察来调查,但没有找到相关线索,此事就不了了之,当成了失踪人员来处理。
蒋英库见这招有用,于是,就开启了他杀戮和毁尸灭迹的罪恶勾当。
1995年,蒋英库有一个好哥们,叫刘少贝,有一次跟蒋英库吃饭,酒桌上喝大了,吹牛说自己有钱。“三哥,你要别的我没有,要钱你就说吧,要多少给多少。”
蒋英库对着刘少贝伸出5根手指说:“我借5万元!”刘少贝一听哆嗦了一下,但是话已出口,也不能把话收回来,当即回家取了5万元钱,给了蒋英库,蒋英库给刘少贝写了借据。刘少贝怎么也没有想到,正是自己一时露富,招致自己一家灭顶。
蒋英库觉得从刘少贝身上弄钱这么容易,干脆将他的钱全部弄来。于是,他带着几个小弟直接将刘少贝一家四口杀了,然后扔熔炉里烧成了灰。之后,将对方的资产占据为己有。
之后,凡是跟他有过节的或者在生意场上有纠纷的,他就骗对方来自己公司,杀了灭口,然后将尸体扔进熔炉烧成灰。
此外,蒋英库还特别好色,干着各种欺男霸女的行径。
1996年,蒋英库认识了五道街恒益五交化商场的老板娘张芳,张芳十分漂亮,结识后,蒋英库想方设法将她占为己有。为了达到长期霸占张芳的目的,蒋英库让司机沈显贵将张的丈夫李海骗至陶瓷公司自己的办公室。之后,蒋英库指使自己的堂弟蒋树海用斧子将李海活活劈死。李海死后的惨状把蒋树海吓得精神失常。
李海突然失踪,张芳猜疑与蒋英库有关,然而她深知蒋英库的阴险和狠毒,她常对姐姐说:“以后我死了,就是蒋英库害死我的。”
蒋英库好色成癖,杀人成瘾,凡是被他看中的女人很难逃脱他的魔爪。在短短的8年间,被蒋英库玩弄过的女人就有20多个,其中被他杀害的就有5人。这些女人都是被他玩腻后给杀掉的。
嗜杀成命的蒋英库不仅杀别人,还杀自己亲戚,比如那个因替他杀人而神经失常的堂弟蒋树海。蒋树海神经失常后,到处跟人说自己杀了人。蒋英库担心他将所有事说出去,于是也将他灭了口。
按理说,这么多人失踪,且失踪之后家产都被蒋英库霸占了,怎么说也该引起当地警方的注意吧?
没有,因为蒋英库贿赂了肇东公安局副局长张照伟,让其帮忙善后。这个张照伟成了蒋英库的保护伞,两个人还结拜成兄弟,提出要“相互照顾”。
就这样,蒋英库就成了肇东当地一霸,成了一个呼风唤雨黑白通吃的恶魔。
6但这世上没有永远一手遮天的黑恶势力,不然就太没天理了。
对于蒋英库,肇东当地不少群众和干部开始向市里和省里举报,举报他的累累罪行。
案子终于递到了省高检一处处长袁成那里。这些案子让袁成感到触目惊心,于是,他带着下属果东梅来到了肇东。为了不打草惊蛇,袁成这次来肇东是悄悄来的。他先要摸清楚情况。
不过,他们一来,蒋英库就得到消息了。
一开始,蒋英库是想拉拢袁成的,因为他觉得,自己“事业”要发展壮大,要结交更高级别的保护伞。这个袁成正合适。于是,他先将20万现金送到袁成的住处。但被袁成退了回来。
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一天,蒋英库指使自己的小弟开车撞了袁成的车,并撂下狠话:“赶紧滚出肇东,不然你们下次没这么好运了!”
但袁成不为所动。不过他也知道,肇东是蒋英库是地盘,自己在这里迟早会出事。所以,掌握一定证据后,他连夜带着果东梅离开了肇东。
但他们刚到省城,蒋英库就带人追过来了。
蒋英库通过省城政法系统的中间人李国辉(从肇东检察院调到省高检工作)请袁成和果东梅吃饭。当时,袁成并不知道是蒋英库请吃饭,所以也没有防备,带着果东梅就去了。去了酒店后,发现是蒋英库,想走,但已经来不及了。二人被蒋英库以及几个手下打晕,之后勒死,再之后蒋英库将二人尸体连夜带回了肇东,将尸体扔进了熔炉,毁尸灭迹。
7蒋英库被抓后,被列为公安部、最高人民法院挂牌督办的黑龙江省头号涉黑犯罪案件。
经查明,自1993年起,被蒋英库杀害的受害者达21人。
2001年12月25日,以蒋英库为首的5名犯罪分子在哈尔滨市被依法执行了枪决。另一名涉案的检察院干部李国辉因犯包庇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蒋英库的保护伞张照伟被判处无期徒刑。
这个罪恶滔天的恶魔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留给世人的警示永没有结束,毕竟他是一名检察官,是一名执法者,但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黑恶势力的“老大”?他是如何在黑白两道游刃有余的?制度方面是不是有什么漏洞?
这些难道不值得我们深深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