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阴路

雨筠看小说 2024-04-16 18:14:48

宋朝年间,士农工商,商人被视为最末流。许多百姓宁愿生活在贫苦之中,也不愿从商。

孙有金出生贫苦,家里一直靠几亩薄地养活。薄地难种,劳作多收成少。其母身体单薄,早年间家里养家糊口的重任,一直压在其父的肩上。

在他十二岁那年,其父身体出了问题,得静养不能再下地去劳作,家里的日子过得越发艰难了。孙有金揽下地里所有的活,他年纪小身材瘦弱,劳作起来格外吃劲。

为了家人能生活得好一点,孙有金背着父母,求镇上的姑父给介绍去酒楼做了跑堂。

起初酒楼掌柜见孙有金不仅年龄小,还长得又黑又瘦,并不想收他,奈何孙有金苦苦哀求,便勉强应下,先试用几天。孙有金打小聪明,做事又认真,试用几天后,掌柜对他很满意,便留下他成为了酒楼的正式跑堂。

转眼孙有金来酒楼已三年,从最初的黑瘦小子,变成了高大的少年,酒楼的人都很喜欢他。他乐于助人,十分努力好学,除了做好自己跑堂的本职,有空他都会帮助还在忙碌的其他人,从不计得失,不辞辛劳。

在酒楼的三年,孙有金一得闲,就会去帮忙负责采买的伙计。在这三年里,他学到了很多东西,见酒楼每次都要花高价从菜贩手里购买瓜果蔬菜,有时还不见得新鲜,一个念头在他心里不断萌生。

在村子里生活的人们,每家每年都会种些应季的瓜果蔬菜。当食用不完有余剩时,有的人家无偿送给了亲友近邻,有的人家则会拿到附近的城镇去买。但因价格低廉,也挣不了几个钱。村里人除了自家吃的瓜果蔬菜,一般很少会特意种植来卖。可他在酒楼了解到,并不是这些东西本身不值钱,而是市面上商贩大多太黑心,他们大量低价收购,转手高价卖出,从中大量赚取差价获利。而亏的还是真正的买卖双方。

孙有金一直都知晓商人地位低,可他却特别想去做一名商贩,做一名有良心的商贩。他并不在乎身份高低,他希望能带动他们村的人获利,让种植瓜果蔬菜的村民能得到一个公道的价钱,从而改善大家的生活。还有就是让购买的人,也能物有所值,而他自己也能从中赚取一些跑腿的辛苦钱。孙有金觉得这是互惠互利的大好事,人们真正需要的,也是这样的商贩。

于是,孙有金说干就干。他找机会与酒楼掌柜深谈了一番后,辞去了跑堂。东凑西借,买了一辆牛车,做起了菜贩。他一大清早,从村民手里收购最新鲜的瓜果蔬菜,送到城中的酒楼。他干过活的这家酒楼的掌柜,成了他的第一位顾客。

通过孙有金不懈的努力,口碑与品质的保证,他的顾客越来越多,带动的村里人也越来越多。几年后,孙有金涉及的东西种类越来越多,见城里人喜欢什么,什么东西不愁销路,便让村里人种什么。

有几次他因价格比同行低受到排挤,他们为了让他出局,几人联手,故意拿出一些相同种类的货物亏本卖出,抢走了他的顾客。孙有金那批货大多都压在了手里,那时他宁愿自己亏,也没少过乡亲们一个子。

在他血本无归,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乡亲们赶集时无意间得知了这件事。大家第一时间找到孙有金,说就算大家一个子不进,白辛苦一年也没什么,决不能让那些黑心商贩得逞。

那些商贩怎么可能一直做亏本的买卖,在村里众人的齐心协力下,那些商贩没坚持多久就败下阵来。那些流失的顾客,占不了便宜,又转头成为了孙有金的顾客。那些商贩们见大势已去,其中的一些人也随波逐流,不再乱抬市价,开始正规做生意,市面上混乱的局面也渐渐开始正规起来。

孙有金二十五岁那年,娶了里正的小女儿李念儿为妻。婚后的第二年,其妻李念儿为孙家生下长孙。这时,孙家小有积蓄,住的房子有些拥挤,一家人商量着,盖一座大点的新房子。

一年后,孙家挑了一个好日子,一家老小乔迁到了村口的新居。这本是让大家都高兴的喜事,可在不久之后,却发生了一件又一件诡异的事,让一家人愁容满面。

话说孙家入住新居半个月后,孙有金刚满一岁的儿子夜晚总是惊醒,醒来指着一个地方,咿咿呀呀说着些什么,一边说一边大哭。起初,大家都以为只是孩子正常的哭闹,并未放在心上。

可是每当子夜,孩子必准时惊醒啼哭。无论大人怎么哄都没用,到鸡鸣后才渐渐停止哭泣,夜夜如此。深夜,正厅还时不时传来桌椅移动的声音,当人去查看时又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孙家明明是刚建好不久的新居,又不逢梅雨季节,房屋角落的柱子都上漆做好了防潮,却突然反常的发潮掉漆。

李念儿因孩子连夜啼哭,也心力交瘁病了。怕过病气给孩子,李念儿自个睡了偏房。这天深夜,孙有金一直在哄孩子,而被吵醒的李念儿,听见孩子的啼哭之声中似还夹杂着些别的声音。她立起耳朵仔细一听,正厅似乎有女子的调笑声,还有男子低沉的话语声。

李念儿心有疑虑,顾不得身上不爽利,爬起身来到正厅门口,被里面的一幕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借着月光,只见家里的正厅正坐着一名女子,她旁边站着一名男子,两人正在说着些什么,女子以袖遮面低声笑着。她放下袖子露出脸上的真容,竟然是一张额头流着血惨白阴森的脸,男子随之抬头,只有半张血肉模糊的脸。

“啊……鬼…有鬼!”李念儿大叫一声,被吓得昏倒过去。

李念儿昏迷了三天,请了许多大夫开方,她都没有苏醒。孙家的事在村里传开了,这时村里年长的老人,让孙家去请阴阳先生来看看。

孙有金很快把有名的阴阳先生请了回来。只见来者童颜鹤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阴阳先生看出了李念儿是撞邪,为她化了一碗符水,不过片刻她便苏醒了。

“怪哉!此地风水甚好,是极佳宜居之处,按理说不该出现什么邪祟之物,实在怪哉!”阴阳先生摸着胡须,在孙家来回踱步。为了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他留宿在了孙家。

深夜来临,孩子身上戴着阴阳先生提前画的符,一直熟睡着没有再惊醒啼哭。阴阳先生端坐在正厅,让孙家人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准出房门。孙有金听见桌椅移动,听见阴阳先生嘴里一直念念有词,最后他因连夜的折磨,实在太困睡了过去。

翌日

孙有金起床,见母亲已经张罗着阴阳先生用过了早膳。他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先生,事情可有些眉目?”

“老朽知道了个大概,心里已有了对应之策,今晚且见分晓。”

“这真是太好了,有劳先生了!”

一家人喜出望外,期待着事情圆满解决。

入夜后,只见阴阳先生拿出画符的纸,在上面一直写写画画,依稀可见是一座桥的模样。待他收笔后,又起身出门来到村口的河边,只见他嘴里一阵阵念念有词后,随之焚烧了画着桥的符纸。

“大功告成!”阴阳先生面容似有些苍白,可他丝毫没有在意,而是摸着花白的胡须开心地笑着。

事后,阴阳先生执意要连夜回家,孙有金拧不过,只得亲自驾车送他回去。当他送完人回到家,天已经大亮。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自家的房子变得更加敞亮了。他还发现那些发潮的柱子变得十分干爽。之后孙家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怪异之事。

孙家的这一场遭遇,到底因何而来?且往下看。

孙有金所住的村口有一条河,在很久很久以前,河面只建有一座木桥。那些年木桥上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怪事。譬如,有的人在过桥的之时,一直在原地转圈。有的人突然听见别人喊自己的名字,等等。之后,越演越烈还有人半夜爬上桥的栏杆,坠落河中溺水而亡,这让大家开始心生不安。

村里找了个懂行的先生来看,他让大伙别动原先的桥,从别的地方重新修建了另外一座新桥。说来也怪,自打新桥建成后,过桥的人再也没有遇见过怪事。后来人们宁愿多绕几步走新桥,也不愿意走原先的那一座桥,自然而然那座旧桥就成为了无人走的孤桥。

时间太过久远,村里当年知情的老人都走了。村里人口口相传,只知道不能去那座桥上,可究竟其原因,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无人走的老木桥,年久失修摇摇晃晃,村里有人怕孩子不懂事乱上去,就私自把旧桥拆了。

孙有金家住在离新桥不远的对面,旧桥被拆那天,刚好他家搬到新居半个月,怪事也是从这时开始的。

其实当年旧桥怪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因为阴阳同路所造成的。相传非正常死亡的亡灵,是没有鬼差前来引路的,他们无法孤身前往冥界。只能在身陨之地,拜上当地城隍庙里面的城隍爷,得到身份对牌,才能去往冥界报道。

孙有金所住的村子,方圆百里没有修建城隍庙,只是村子的后山上,修建着一座小小的土地庙。那些妄死的魂魄虚弱走不远,得先拜上一方土地爷,寻求助力。他们平素走的通道,被称之为阴路与阳世之人并没有任何交集。

因新死的鬼魂较重,只能像人在世间一样行走。他们在村口遇到河淌不过,无奈只能走上了人们常过河的桥,一时阴阳同路,怪事频发。

后来阴阳先生堪破其中玄机,建议村民重新修桥,阳人走新桥,阴魂走旧桥,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后来旧桥被拆,阴魂走了新桥,碰巧孙有金家就住在桥对面,阴路通道与他家仅有一墙之隔,许多阴魂过桥后就直接闯进了他家的正厅,这也是这一场变故的由来。

阴阳先生在当夜询问了闯入的阴魂,知道他们是去拜这一方的土地,闯进此处贪玩逗留了一会儿,并无伤人之意,便放他们离开了。

次夜,他用自己的血画了一座桥,用祖师爷留下的术法以形幻物,在河面上架起了桥梁。凡是阴魂路过此地定能见此桥,从桥上走过抵达彼岸,阳世之人不得其见。而后阴阳师又用术法,隔开了与孙家一墙之隔的那一小段的阴路通道。从此阴阳各行其道,互不相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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