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刿论战,被逼到绝境的自卫反击

浩博评过去 2024-03-05 11:06:56

1、

《古文观止》的第八篇文章《曹刿论战》,起点是一场乱伦谋杀案。

鲁桓公的夫人文姜没有出嫁时,便和兄长齐襄公私通。公元前694年,鲁桓公和文姜访问齐国,兄妹两人旧情复燃,又翻云覆雨做了一回夫妻。

鲁桓公知道戴了绿帽子,大怒,要找齐襄公讨个说法。

他哪里知道,齐襄公早已定下杀人灭口的计划。

鲁桓公进宫以后,齐襄公大摆筵席,并不断的劝酒,鲁桓公烂醉如泥。等酒宴结束,齐襄公命公子彭生抱鲁桓公上车,公子彭生趁机掰断鲁桓公的肋骨,鲁桓公死在车里。

国君死在齐国,鲁国自然不满意。

齐襄公无奈,诛杀公子彭生,给了鲁国一个交代,随后鲁桓公和文姜之子、年仅14岁的公子同即位,史称鲁庄公。

这场乱伦谋杀案结束了,但文姜的丑事在齐鲁大地流传开来,丈夫又因此而死,即便是亲子即位,文姜也不敢再回鲁国,从此便留在齐国度日。

但文姜在齐国并不安分,《春秋左传》里有一份详细的文姜行程记录——

“庄公元年三月,夫人孙于齐。不称姜氏,绝不为亲,礼也。”

“庄公二年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zhuo)。书,奸也。”

“庄公四年春二月,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

“庄公五年夏,夫人姜氏如齐师。”

“庄公七年春,夫人姜氏会齐侯于防。”

“庄公七年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谷。”

从这份行程记录可以看出来,文姜和齐襄公平均每年见一面,和牛郎织女似的,当真是兄妹情深。

齐襄公和文姜的感情如胶似漆,鲁庄公又年少不能理政,在这样的背景下,齐国对鲁国再无顾忌,开始放心大胆的开拓势力范围。

公元前693年,即鲁庄公元年,齐襄公便吞并纪国的郱(ping)、鄑(zi)、郚(yu)等三座城池。

鲁隐公年间曾有“纪裂繻来逆女”、“伯姬归于纪”、“叔姬归于纪”的记载,鲁桓公年间,齐国曾谋求吞并纪国,纪国命使者到曲阜求援。鲁桓公不愿意救援,纪国便送女儿给周桓王做王后,希望得到外援。

可以说,纪国不仅是鲁国的姻亲、附属国,更是周朝王后的母国。

齐襄公吞并纪国城池,显然是不把鲁国、周朝放在眼里。

既然鲁国和周朝都不能指望,纪国就要自谋出路,于是纪国分裂了。公元前691年,纪国国君的弟弟纪季,带着一部分城池人口投降齐国,次年,纪国国君离开纪国,踏上前途渺茫的逃亡之路。

至此,齐国彻底吞并纪国。

“庄公三年秋,纪季以酅(xi)入于齐。”

“庄公四年,纪侯大去其国。”

面对齐国蚕食自己的势力范围,鲁国发生了两件截然不同的事。

其一是“溺会齐师伐卫”,鲁国的公子溺没有得到命令,便统兵和齐国会盟,共同讨伐卫国。

其二是“公次于滑,将会郑伯,谋纪故也。郑伯辞以难”,鲁庄公希望得到郑国的援助,共同支持纪国,遏制齐国的扩张,但郑国拒绝了鲁庄公的邀请。

这两件事和纪国分裂发生在同一年,说明随着齐国的扩张,鲁国出现两股政治势力——

以公子溺为代表的亲齐势力,放弃鲁国的国家利益,准备追随齐国巩固自己的私人利益。

以鲁庄公为代表的亲鲁势力,他们不愿意齐国坐大,希望能保卫鲁国的国家利益,同时保卫自己的私人利益。

明白这样的历史背景,我们才能明白鲁庄公和曹刿的心理动机。

2、

公元前686年,齐襄公遇刺身亡。

这场刺杀案的原因并不复杂。

前一年齐襄公命齐国大夫连称、管至父统兵到临淄西北的葵丘(渠丘)驻扎,约定以一年为期,时间到了就回临淄,结果那年约定的时间到了,齐襄公的调兵令却没有到葵丘,连称和管至父请求回临淄,齐襄公也不同意。

“瓜时而往,曰‘及瓜而代’,期戍,公问不至。请代,弗许。”

约定的时间不作数,是不是要我们献了青春献终生、献了终生献子孙啊?连称、管至父和齐国戍边将士非常不满意,便决定起兵谋反,把齐襄公拉下马来,换一个齐国国君。

归根到底,他们发现未来出现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决定用手里的武器,给自己和子孙后代寻找确定性。

既然要更换齐国国君,那他们拥立的对象是谁?

答案是——公孙无知。

公孙无知的父亲是夷仲年,夷仲年和齐僖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但是夷仲年早逝,齐僖公便把公孙无知接到宫里,给与丰厚的地位和待遇,甚至一度和时任太子的齐襄公平起平坐。

换句话说,公孙无知是齐襄公血缘最近的堂兄弟,同时也是齐襄公最大的政敌。

“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衣服礼秩如嫡。”

正因为如此,齐襄公即位后极力排斥公孙无知,公孙无知感受到巨大的落差,非常怨恨齐襄公。

现在连称和管至父准备谋反,便找到公孙无知,双方一拍即合,都称赞对方“看人真准”。

齐国的反对势力已经成功串联起来,按照正常情况来说,造反需要内应,那连称、管至父、公孙无知的内应是谁呢?

那个人就是连称的堂妹。

连称的堂妹很早就入宫侍奉齐襄公,但齐襄公迷恋文姜,根本不宠爱连氏,所以连氏对齐襄公爱恨交加。

对于堂妹的命运,连称非常清楚,于是在造反前找到连氏,让她监视齐襄公的一举一动,随时向宫外传递消息,一旦造反成功,连氏就能做新君公孙无知的正室夫人。

连氏的命运已经触底,在齐襄公身边没有改变的可能,为了改变命运赢得新生,连氏便同意了连称的要求,做了齐国反对势力的内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那年12月,齐襄公到临淄西北的薄姑游玩,夜晚住在贝丘城。正是在贝丘,齐襄公见到一只大野猪,旁边的侍从都说:“它好像公子彭生啊”。

公子彭生替齐襄公杀了鲁桓公,但他过河拆桥,诛杀公子彭生平息鲁国的怨恨,可想而知,齐襄公对公子彭生是有愧疚的。

见到貌似公子彭生的野猪,齐襄公以为是公子彭生来索命了,大惊,立即取箭射向野猪。

谁知道,野猪受了一箭并没有立即死去,反而前腿离地直立站起,大声哀嚎鸣叫,见到这番景象,齐襄公更加确定,这只野猪就是公子彭生,他来伸冤索命了。

齐襄公的心神大乱,失足掉下战车,扭伤了脚部。

当天夜晚,连称和管至父便统兵攻入贝丘,诛杀齐襄公,拥立公孙无知为齐国国君。

齐国反对势力的行动如此迅速,极有可能是连氏把齐襄公行动不便的消息传递出去,甚至说野猪是公子彭生的侍从,也不排除是连称或者连氏,利用齐襄公暴虐无常发展起来的下线人员。

在内外合作之下,一场权力更替的政变,就这么轻松完成了。

而早在政变爆发前,齐襄公的诸弟便察觉到危险,鲍叔牙和公子小白逃奔莒国,等政变爆发以后,管仲、召忽和公子纠逃奔鲁国。

因为公子纠的母亲是鲁国女子,和文姜、鲁庄公都是亲戚。

此时的公子小白和公子纠,都以为要做一辈子流亡公子,鲁庄公也准备供养齐国逃奔而来的公子纠,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公孙无知做了不到三个月的国君,便被曾经的仇人袭击身亡了。

齐国君位空缺,各方势力立即行动起来,准备争夺齐国的江山。

3、

公元前685年,鲁庄公已经22岁,具备了处理政务的能力。

面对齐国的变故,鲁庄公是怎么想的,其实不难猜测。

齐襄公在位的时候,于公,吞并纪国,不断蚕食鲁国的势力范围,于私,和文姜的关系不清不楚,导致鲁庄公难以挺直腰杆做人。

现在齐襄公和公孙无知都死了,齐国君位空缺,只要齐国新君是鲁庄公拥立的,便有可能暂时扭转齐国蚕食鲁国的进程,齐襄公和文姜的绯闻也将一笔勾销,鲁庄公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

在这样的背景下,鲁庄公一定要火中取栗。

能助鲁庄公达成目的的人,就是出自鲁国、管仲和召忽辅佐的公子纠。

于是在听闻公孙无知死后,鲁庄公立即做了三件事。

第一,“公及齐大夫盟于蔇(xi)”,鲁庄公和齐国大夫在蔇城会盟。

齐国君位空缺,不仅各诸侯国蠢蠢欲动,齐国大夫们也必定开始站队,都希望拥立对自己有利的公子即位,和鲁庄公会盟的齐国大夫,基本可以确定是拥护公子纠的,他们谈的内容是如何拥立公子纠顺利即位。

第二,“夏,公伐齐,纳子纠,桓公自莒先入”,鲁庄公出兵伐齐,准备武力拥护公子纠即位,但公子小白回到齐国的时间更早,做了齐国新国君。

鲁庄公已经和齐国大夫约定了,鲍叔牙和公子小白为什么能先返回齐国呢?

《春秋左传》里没有写原因,但《史记》里写道——

“小白母,卫女也,有宠于厘公(僖公)。小白自少好善大夫高傒。及雍林人杀无知,议立君,高、国先阴召小白于莒。”

公子小白的母亲是卫国女子,非常受齐僖公的宠爱,可以想见,公子小白的青少年时期一定是幸福的,那么在爱屋及乌之下,公子小白天然拥有雄厚的政治资本。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逃奔莒国之前,就和齐国大夫高傒结交,而高傒的背后是做为旁支宗室的高氏家族,国氏也极有可能是高氏的政治盟友。

换句话说,公子小白早已和高氏、国氏结为政治盟友,组成一个稳定的夺权班子、统治班子。

等到齐国君位空缺以后,高、国两族立即做出拥立公子小白的决定,并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莒国的公子小白,返回齐国即位。

这一系列电石火光中做出的决定,没有多年的磨合、相知是做不到的。

而公子纠的母亲是鲁国女子,虽然没有齐僖公时期是否受宠的记载,但起码在齐国逐渐蚕食鲁国的齐襄公时期,公子纠必然是受到排挤的,齐国大夫更不会站队公子纠。

这次拥立公子纠的齐国大夫,几乎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磨合程度远远不够,便没有及早通知公子纠回国即位。

即便如此,鲁庄公的反应并不慢。

“鲁闻无知死,亦发兵送公子纠,而使管仲别将兵遮莒道,射中小白带钩。小白详死,管仲使人驰报鲁。鲁送纠者行益迟,六日至齐,则小白已入,高傒立之,是为桓公。”

听闻公孙无知遇刺,鲁庄公立即出兵护送公子纠,并命管仲统兵堵在莒国回齐的路上,管仲甚至和公子小白打了一仗,射中他身上的带钩,公子小白灵机一动,立即躺在车上装死。

管仲见到这个场景,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命人到曲阜向鲁庄公报捷,说战士射死公子小白,我们赢定了。

听到这个消息,鲁庄公是什么反应尚不确定,但护送公子纠的兵马,明显是相信了,抱着稳赢的心态慢慢前进,足足用了六天才到了齐国。

而那个时候,公子小白已经即位为齐国国君,史称齐桓公。

就差一点,鲁庄公便要成功了。

然而天时、地利、人和造成的一念之差,导致时移事易。

第三,“师及齐师战于乾时,我师败绩”,鲁庄公不甘心错失千载难逢的机遇,齐桓公怨恨鲁庄公拥立公子纠,齐鲁爆发了一场大战,结果鲁国战败。

这场战争中,亲自在前线指挥的鲁庄公,差点做了齐国俘虏,还是逃离国君专用的战车,换了一辆普通战车才回到曲阜。

从此鲁庄公得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教训——正面作战,鲁国不是齐国的对手。

做为政治和军事的胜利者,齐桓公和鲍叔牙要求鲁庄公诛杀公子纠,并把管仲和召忽送回齐国。

鲁庄公无奈,下令诛杀公子纠,召忽自杀,管仲请求回到齐国接受处罚,结果被鲍叔牙推荐给齐桓公,做了齐国的国相。

经过这一番政治、军事、胆识、谋略、机遇的较量,鲁庄公彻底错过改变命运的机会。

4、

齐桓公成功做了齐国国君,但他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此,他要凭借齐国的强盛国力,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建立霸业。

他瞄准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鲁国。

于公,鲁国是齐国的邻国,削弱鲁国才能保证齐国的安全,于私,鲁庄公曾支持公子纠,如果不能彻底击败鲁国,齐桓公难消心头之恨。

公元前684年,齐桓公出兵伐鲁。

《春秋左传》的原文是——“庄公十年春,齐师伐我。”

这个“伐”字很有讲究。

“凡师,有钟鼓曰伐,无曰侵,轻曰袭”,春秋时期的战争,如果敌方摆出钟鼓,堂堂正正的交战,称为伐,没有钟鼓说明没有战争理由,称为侵,如果用轻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称为袭。

堂堂正正的“伐”是正常作战,“侵”和“袭”是要被世人耻笑的。

齐桓公伐鲁,正是带着钟鼓堂堂正正而来。

前一年的“乾时之战”已经说明,正面作战,鲁国不是齐国的对手,那面对齐桓公的伐鲁大军,鲁庄公该怎么做?

其实除了硬碰硬以外,鲁庄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在关键时刻,曹刿来了。

春秋时期的姓氏没有普及,曹刿有姓有名,说明地位并不低,起码祖上是显赫的。

鲁国的西南部是曹国,始祖是周文王之子曹叔振铎,而曹国和鲁国的关系非常亲密,《春秋左传》里有“曹大子来朝,宾之以上卿”、“公会郑伯于曹”的记载,曹刿极有可能是来自曹国的公子、公孙。

正是有这样的显赫身份,曹刿才能轻松见到鲁庄公,否则绝无可能。

曹刿问鲁庄公:“你准备如何打这一仗?”

鲁庄公说道:“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我不独自享受豪宅美食,准备减少用度,分给缺衣少食的人。

曹刿的评价一针见血:“小惠未遍,民弗从也”,你把自己的豪宅美食分出去,又能分给几个人?这种小恩小惠都是形式主义,人民不会认可的。

鲁庄公又说:“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祭祀神明用的物品,我一定按规定使用,绝不超标。言外之意就是,狠抓精神文明建设,取信于民、取信于神。

曹刿依然不认可:“小信未孚,神弗福也”,还是小恩小惠,不会感动神明的,人民更不相信。

见到曹刿较真,鲁庄公终于说出真正的答案:“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鲁国的司法案件很多,虽然我不能处理的尽善尽美,但一定根据实际情况来处理,绝不制造冤案假案。

人民追求公平公正,但没有追求绝对的公平公正,那是不可能的,很多时候,人民要的只是一个态度,国君以“为人民服务”的态度来处理政务,哪怕稍微有些过错,人民也能理解。

国君有了为人民服务的态度,人民便有了希望,愿意追随国君继续向前走。

这才是国君给人民的大恩大惠。

曹刿听到这句话,直接表态:“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你有这样的态度,说明是懂事的国君,可以和齐国一战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

曹刿和鲁庄公乘坐一辆战车,在长勺遭遇齐军。

齐军是带着钟鼓的堂堂正正之军,鲁军也是带着钟鼓的堂堂正正之军,正常情况下,这场战争的流程一定是擂鼓、冲锋、收兵,赢家宣布胜利,输家宣布战败,然后准备下一场战争。

不论预估的战争胜率如何,都要按战争流程进行,所以刚遇到齐军,鲁庄公便下令擂鼓冲锋。

但曹刿拉住鲁庄公,时机不到,咱们再等等。

等齐军擂鼓三次,曹刿才说:“就是现在,咱们冲吧”,然后擂鼓冲锋,一战击败齐军。

为什么要这样呢?

因为对于曹刿来说,“乾时之战”是正面作战,鲁军败给齐军,“长勺之战”同样是正面作战,鲁军战胜的概率并不高。

既然正面作战的胜率不高,那鲁军要战胜齐军,必须出奇兵。

齐人三鼓,就是曹刿的奇兵。

春秋时期,战争爆发以前可以选择不战,拖延敌军的时间,季梁给随国国君提的“弗许而后战,所以怒我而殆寇也”,就是这个思路。可军队一旦开到战场上,鼓声响起就一定要战,这是各诸侯国都承认的潜规则。

在这样的背景下,齐军擂鼓三次鲁军却不交战,导致齐军出现两个后果——

其一,齐军三次准备作战都没成功,士气暴跌。如果你考公三次都没能上岸、表白三次都没能成功,肯定不会再做第四次了,原因很简单,心气没了。

齐军就是没有心气了,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其二,齐军准备堂堂正正和鲁军作战,在齐军的惯性思维中,认为鲁军也会堂堂正正作战。齐军擂鼓就是发给鲁军的邀请函,鲁军三次都不接受,在齐军看来,鲁军极有可能不愿意打仗。

齐军伐鲁,鲁却不愿意应战,可以视为鲁臣服于齐,齐军的战略目的就达到了。

既然达到目的,又没有再战的能力,齐军便离开战场准备回国。

可以说,齐军是遵守礼法的,始终按照各诸侯国的潜规则做事,但齐军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鲁军开始进攻了。

有准备打没准备,一打一个准,齐军大败。

随后,曹刿下车察看齐军的车辙、旗帜是否混乱,确定齐军真的战败而逃之后,又建议鲁庄公发动追击,彻底战胜齐军。

那鲁庄公为什么同意曹刿的战术呢,鲁国是最遵守礼法的,以这种不讲武德的战术击败齐军,鲁庄公就不怕被世人戳脊梁骨?

可能曹刿制止鲁庄公以后,鲁庄公也冷静下来,想到“乾时之战”的教训,不敢在战场上赌国运,左右权衡之下,决定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便默认了曹刿破坏礼法、破坏潜规则的战术。

总的来说,鲁庄公和曹刿利用齐军遵守潜规则的漏洞,把“伐”转变为“袭”,用不光彩的方式取得长勺之战的胜利。

之所以说长勺之战不光彩,是因为鲁庄公和曹刿,真的颠覆了世人的认知。

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能享受到最丰厚的红利。

战胜齐军保家卫国,长勺之战流传千古,就是鲁庄公和曹刿享受到的丰厚红利。

5、

经过“长勺之战”的胜利,鲁国彻底黑化,不再遵守礼法和潜规则,此后鲁国故技重施了两次。

第一次是公元前684年夏天,即“长勺之战”的数月以后,齐桓公和宋国组成联军,进犯鲁国的郎城。

战争的策划者,毫无疑问是齐桓公。

按照以往惯例,鲁国要堂堂正正的迎战。

但鲁国大夫公子偃不同意,命人给战马蒙上虎皮,然后统领前锋悄悄出城,鲁庄公统领大军跟随其后,袭击了立足未稳的宋军,一路追到乘丘。

宋军大败,齐军孤立无援,便撤回去了。

“庄公十年夏六月,齐师、宋师次于郎。公子偃曰:宋师不整,可败也。宋败,齐必还,请击之。公弗许。自雩门窃出,蒙皋比而先犯之。公从之。大败宋师于乘丘。齐师乃还。”

这座郎城是鲁隐公在曲阜郊外修建的,乘丘在山东省济宁市兖州区境内,距离曲阜也不远。齐宋组成联军,意味着齐国和宋国结盟,形成夹击鲁国之势。

如果鲁军战败,曲阜便要被齐宋联军攻破,鲁国必然要签订城下之盟,沦为齐国的附属国,鲁庄公更没有资格堂堂正正的做人。

恰恰是不遵守礼法和潜规则,鲁国才打赢这场保家卫国的战争。

第二次是公元前683年夏,宋国为报乘丘战败的仇,出兵伐鲁,鲁庄公亲自统兵迎战。两军遭遇之后,不等宋军完成布阵,鲁庄公便统领鲁军冲杀过去,一举击败宋军。

“庄公十一年夏,宋为乘丘之役故,侵我。公御之。宋师未陈而薄之,败诸鄑。”

经过“长勺之战”和这两场战争,鲁庄公基本遏制住齐国蚕食鲁国的进程,挽回拥立公子纠失败而造成的损失,保卫了鲁国的江山社稷。

清洗鲁国的亲齐势力,巩固鲁庄公的执政地位,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

6、

现在来看《曹刿论战》,我们可以说,最遵守礼法的鲁国,要用违背礼法的手段保家卫国,其实是迫不得已。

鲁隐公想重建的政治秩序,因为出身卑贱、遇刺身亡没有建立起来。鲁桓公没有战略定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瞎折腾18年,导致山头林立、卿大夫坐大成为鲁国常态。

鲁庄公受命于危难之际,礼法已经成为他的绊脚石,他只能和现在的朝鲜、伊斯兰国家一样,在裤裆里挂两颗手榴弹,谁敢来侵犯就和谁拼命。

但他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鲁庄公凭借个人能力,勉强维持了32年,公元前662年薨逝以后,其弟庆父、叔牙、季友因为继承人问题争斗不休,最终三个家族互相妥协,成为鲁国政治山头、卿大夫势力的代表。

因为庆父、叔牙、季友都是鲁桓公之子,史称为三桓。

“鲁由此公室卑,三桓强。”

鲁国再也无力回天。

而齐桓公在管仲的辅佐下,整顿国内政治秩序,用鱼盐之利开拓经济增量,以“尊王攘夷”的口号维护周朝礼法,已经成为公认的天下霸主。

“内政不修,外举事不济”,这个大争之世,唱主角的终究是齐桓公。

鲁庄公的毕生努力,更像一场困兽之斗,被逼到绝境的自卫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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