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自留地,是老家留给我的最后念想!

灵眼相加 2024-09-04 16:26:35

文/林风 图/网络

随笔:父亲的自留地

大集体解体的时候,生产队里的土地、牲畜、树木等公共财产都被分到各家各户。分配过程中,父亲不会争、不会吵,自然难以分得到一些称心如意的东西。

分到的林坡上布满一片一片石头窿,栎木稀少且不易砍伐收获;分到的一片打麦场在大场的最低处,稍有雨水即会冲走粮食;分到的菜园子地紧挨沙滩,易涝易旱不易长出蔬菜。

就连家里的自留地也被分在一个近六十度又陡又长的大土坡下,运粪收庄稼费时费力。

但父亲非常看好并喜欢这块自留地,地势低,耐旱,土质好。地有一亩半左右,呈长方形,东西长、南北窄,南边高、北边低。

父亲费了很大劲儿,自周边肩挑背负地运土将地势低的一面慢慢垫平,又在临路的地东头垒起了一条高高的地埂,这块地慢慢变得平整、周正了。

地头小路上有人走过,也看到了这块地的不断变化,忍不住称赞几句,说这块地越来越像庄稼地了。

父亲很高兴,在他的思想里,庄稼人就该好好侍弄土地,土地是最公道的,你把汗流在那里,出了苦力,那地就不会叫你失望。

父亲常常在刚刚播种就去察看出苗情况,也密切关注地里有没有杂草,然后就是不间断地锄草。

父亲不太喜欢化学药剂,认为化学药剂都是“毒药”,用在土地、庄稼上总归不好,就用锄头一锄一锄地去和各种杂草斗法抢时间。

庄稼将要成熟时,父亲一天往地里跑几趟,生怕误了收割时间。庄稼收割之后,如果来不及运到家中或场里,父亲就随便卷起简单的铺盖,睡到地里。

场光地净之后,往往预示着一个新的耕作周期的开始。

父亲不敢怠慢,趁土地新翻之前,要将早已沤好的农家肥运送到地里。架子车装得满满的,每车差不多有千斤重。父亲在前面拉,我们姐弟在后面推,好不容易出了村庄。

行至大坡时,父亲将架子车停下来,边喘息边观察下坡的路况,盘算着怎样才能安全地将千斤重的车子移动至坡下。

父亲将两个车子把高高架起,用身子斜着向后紧紧抵着车身,两条腿登着地面,用尽全力往前一步一步地挪,唯恐车子向下溜。

两个姐姐分别在车子两边,帮着父亲把着车子把。我则站在触地的架子车后梢,增大后梢同地面的摩擦力。每次下坡,就是一次考验、一次历险。

长大并参加工作后,两位姐姐业已出嫁,弟弟在外求学,家里只剩下父亲母亲。我一直希望父亲不要再集存运送农家粪肥。

有一年,瞒着父亲买了几袋印有产自日本国标志的氮磷钾复合肥,让人直接送到田头,犁地时撒施当基肥。父亲虽然不太赞成,但为时已晚。

也是该出丑打脸,偏偏买到了假化肥。麦子自出头起就长得病病歪歪,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待三四月间,麦棵稀疏,叶片发黄,麦穗瘦小。

父亲站在田头,愁眉不展。庄稼人将庄稼种成这个样子,既心疼,也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但当着我面,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埋怨。

自此之后,我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运送粪肥的时候,请人帮父亲一下忙。什么办法呢?

日本国不可信,挂羊头卖狗肉、打着日本国旗号的东西更不可信。况且,不可信的岂止一个日本国!那些年,假化肥真的把庄稼人给坑苦了。

父亲于一九九二年二月去世,不单撇下一人在老家的我的母亲,也留下了那块洒满他汗水与心血的自留地。

当年麦收时,我将麦子装上车,攥着父亲留下的车子把,要往打麦场里运。上那条大坡的时候,红着脸央求几位路人与妻子一起帮我推车。车身沉重,车子把左右摆动,我用尽洪荒之力往前拽,身体与地面保持最小的角度,脸皮几乎擦着地皮。

上得坡后,丢下车把,一下子坐到地上。只觉得眼冒金星,喘不过气来。想起父亲一年年一次次在自留地內外的劳累,心里很不是滋味。

单位离家远,工作又忙,这块自留地到我手里后慢慢变了样:地里杂草见缝插针,庄稼苗苟延残喘。走在路边的人,总是摇头叹息,说:要是老先生还在,说啥也不是这个样子。

后来,恰逢国家提倡退耕还林,我索性全部栽种成杨树。

几年过去,我工作调离,弟弟在更远处参加了工作,两位姐姐也天南地北,母亲仙逝。不忍心让父亲的自留地荒废,我向村组提出转让给热爱土地、有耕种能力的人去打理。

但村里说,要给我留个念想,不论啥时候都说明我们是老家人,是他们的一分子。再加上,土地好像有点不重要了,种庄稼挣不着钱。还是让我留下吧!

2018年,有人种饲料想租用这块地。我说:不用出租金,只要不糟蹋它、养护好就行。就这样,一直到现在。

其实,我心里有个梦想:如果政策不变,如果身体允许,待到退休之后,我可以在父亲的自留地里种一些有意义的东西,算是给父亲一个交代、表达一种怀念吧。

*作者︱林风:河南人,泌阳县某单位工作。「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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