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应该是下过雨的，哪怕一夜安详的梦里并没有窗棂被摇晃时无奈发出担惊受怕的震颤声，以及噼啪的急雨穿透静默的黑夜传来的唰唰声，但我还是可以明晰地确认它来过。要不然，清晨的空气不会如此清新，多久以来一直游荡与纠缠着的浮尘与雾霾一下子都被清除与消抹掉了，还给人们一个静朗纯粹的天空。

那一刻，当我推开楼门来到室外，借着细微的晨光，路面一小片一小片的积水泛着幽幽的可爱光亮，我的心瞬间豁然，张开嘴大口地呼吸，那长时被污染洇淹的肺腑像是就被清洗荡涤得干净，心里即刻充盈着喜悦与幸福的滋味。

这难得的雨霁后的清晨呀！而我有幸并没有辜负这份上天的馈赠。

只是一大早，当我朦胧中意识到妻已起床，侧身习惯性地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十五分，和平时的时辰无二，可我似乎有意想懒一会觉。因为昨天出去玩了，腿感觉还有点疲累，又是周末，而雨昨天傍晚当我还坐在回程的汽车上就开始零星地滴落了。

天还下雨吗？是否适合在外面晨练？要不今天算了？头脑里一开始思虑得就是这些现在看来太过俗套的问题，意识不到生活与生命里最紧要与关键的需求与渴望在哪。我们的人生，难道早已习惯了本末倒置，纠结在那些鸡毛蒜皮的烦扰里，熙熙攘攘匆匆忙忙地劳累与困顿了一生？

说实话，昨天布村耍社火是很有些意外的，毕竟元宵节都过去近一周了，年过完了，现在还玩，似乎有点不合时宜。可那里的人们明显过年里焰火般的热情还在，甚至燃得更旺，这时候爆发出来并不晚，而十里八乡的村民们更是需要这份春节里未尽的热闹与宣泄。

所以当群里因为参与的人不够取消了爬山的计划，我正遗憾却看到另一位网友朋友圈发出看社火的邀约时，便未加犹豫地报了名。况且，除了社火，还有陈家山的冰瀑可看。

七座的车算上那个三岁半的小女孩应该是满员了，我和她以及她妈妈被安排坐在最后一排。小女孩叫琪琪，多么幸运，是她带给我一路意外的欣喜与欢乐。

她先是在找太阳，我告诉她，云彩把太阳遮住了，看不见，但是它在那，要是有风，就可以把云层拨开，带给她太阳。她说她要飞到天上去，她长大了就可以飞上去。她的意思是她自己可以想办法离太阳更近，这样就不会被云层影响到。她扬着小手，快乐地盯着我看，像是真的就要实现那份美好的心愿。

她又说要去山洞里看蝙蝠，她并没见过蝙蝠长什么样，但是她应该从哪里听说过，蝙蝠住在山洞里，她很想去看。

她一再把货车说成火车，看见高速路上前方监控处亮着的光疑惑那是什么，又惊喜地发现前方有辆汽车。

她在喊我伯伯，而一上车叫的是爷爷，妈妈予以纠正（不是我想占什么便宜，倒是觉得爷爷可能更合适），她就快乐地喊了一路（偶尔有意又叫声爷爷，是在淘气），如同发现了什么令自己高兴的秘密。我们几乎聊了一路，显得是那样友好与亲密。

她胆子很小，看见冰瀑时像是都不敢近前，哇哇地哭起来，要母亲抱。到布村后听见放炮声，更是吓得无处逃遁，后来才知道，她们母女还没等到社火开演就离开了。在车上，孩子一遍遍要观看我手机里录制的视频，那一刻真有点后悔，没能多录一些给她。

陈家山的冰瀑很近，我说的近是指下车步行的距离，也就两三百米。跟着导航走，车下环山路进山（其实更像是塬吧），也就三公里多路程。前面有个岔路口，陈家山在一个方向，但车要走另外一个方位，不远水泥硬化路面就结束了，停下车步行，地图上显示路的终点就是冰瀑的所在地。

天阴着，山里的雾就莫名地浓稠多了，要不然冰瀑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听见有说话声，竟是十多人的队伍，一个个背着鼓鼓囊囊的装备，像是准备要好好爬趟山的样子，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去哪，但此刻也是为看冰瀑的。

眼前，断崖处的山体横截面宽阔，也许是近来雨水不足水流量小，抑或不够严寒，凝结的冰瀑就不完整，抑或被分割开来，中间有一大片空处，但底部黏连在一起。此刻再看拍摄的照片，我倒是觉得那个整体更像一个三口之家，夫妇站立两边，中间是孩子。即便当时心有遗憾，却已然令人欢喜，一个个忙着拍照留念。

布村听说包含好几个村子，地图上显示属于长安区管辖，但地处长安与蓝田的交界处。

看张榜的红色黑字通告，这次是布村中社联谊了两区县数十友社及村镇共同来表演，有芯子，高跷，竹马，旱船，龙灯，狮子，纸扎，秧歌，焰火，平头，底子等社技四十余场，真是气势不小，自是把我们这些相距百里之外的鄠邑区人民也吸引来了，而它也以一出精彩纷呈的演出，未曾辜负我们这趟远行。当然这是后话。

表演是在村东一个大场子里进行的（其实就是村外的一片空闲地），也正因此，社火从村里依次出来后，其实并没有真正的路，行进时不过是临时开辟，而观看的群众自然与表演者极为亲近，甚至还有互动的参与感，尤其是当踩着高跷的年轻人在开路的时候，人群自然会热情地起哄、嘻闹，像是乐见他们像是要不慎摔倒的样子或情形发生，提着一个破壺不断滴水像是在饮酒的高跷，跌跌撞撞的样子像是喝醉的模样。还有扮相如济公活佛的男子，真是可爱。而一位戴着军帽、身穿已经洗白的黄色军装、胸前绣着“中国人民志愿军”的老者在专注地敲着小罗的姿态，更是引起了我的兴趣。那一刻他离我是那样近，想得空聊几句却不能。

五颜六色的焰火，震耳欲聋的礼炮响，还有手持的长铁铳，纷纷扬扬的炮仗四散的碎屑，以及高高低低的芯子、底子经过精心化妆细致装扮的孩子们，或沉默凝望眼前乌泱泱的人群，或热情地向人们招手示意，这一切的一切，无疑都在表达与宣泄着人民群众热热闹闹激动不已的情绪。年的喜庆还在，谁能挡得住呢。

一个小时的表演很快结束，只是来时容易离开难，沿途的村道、公路全拥塞得水泄不通，只好各显神通，询问当地村民，看从哪能绕道离开，死等不是办法。还好，经过一个半小时的折腾，终于离开了堵车的是非之地。

还记得在观赏社火的当口，据身边两位居住在环山路附近的引镇村民讲，他们村元宵节前准备耍社火时，竟被当地的公安人员制止了，领头的好几个村民都被带走，两天后才被放回来。是出于安全的考量，还是像现在这样，担心会影响到正常交通的通行，人们不得而知。而今天，我只见到旁边有一辆警车两三个民警在此警示与执守，而布村的社火还能耍起来，或许预示着某种思想意识的转变及地方执政能力的进步，实属民之幸也。

2023.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