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了多年的人一朝登基为帝,转头就册封丞相之女为皇后。
大喜之日,我向他讨要说法,他却召我入宫一同侍奉。
我咬紧牙关磕头谢恩,只为入宫后得报此仇。
1.
“端明扬,你为何这么对我!”
为何要让我从一个人人尊仰的巾帼女将变成有辱名声的弃女!
我手握长枪直闯内殿,脑子里闪过父亲劝诫我的不入皇室、我哥叨念的深宫如囚笼……
是我一意孤行选择相信端明扬,这个我陪伴了近十年,一直护他周全的男人。
而他回报我的,是在登基后第二日诓我远赴北境,在我奋勇杀敌的时候背着我举办封后大典,钦点丞相之女为一国之母。
收枪背手,我将敌手的头颅飞扔过去,未行跪拜,仰头看身穿吉服的君王。
看他和秦思宁并肩而立,共受朝贺,共沐福泽。
好一个高贵端庄、顾盼生姿的娇弱皇后,而我满身尘土,血水染衣。
可端明扬只顾忌他身旁受到惊吓的皇后,命人急急扶下去,转头看我的眼神陌生又冰冷。
“叶副将为国效力是好事,但罔顾宫规着实不妥。”
他走下阶来,漫不经心地踢开那颗腐坏恶臭的首级,全然没有了弱者的姿态。
明明三个月前,先皇驾崩,他还那样势单力薄、谦卑孱弱,是倚仗与我的关系,背靠叶家军的威名登上皇位,如今却背叛我娶了别人。
而这个别人,还是那个朝堂弄权、只手遮天的丞相,他的独女!
手上的长枪坠地。
去他的君臣礼节!去他的以下犯上!
我上前一步拽紧他的衣领,吞咽下满口的血腥:“你与我明明互许情意,定下白首相伴的誓言……”
“叶副将,莫不是杀敌杀昏了头?还是一路颠沛跋涉,迷了心智?”
端明扬也不恼,但用力握住了我手腕,一字一句地反驳。
“朕对你有沙场征战的敬佩之情,有情同手足的兄妹之义,就是没有私定终生的白首之约。朕贵在皇室,选后择妃都需是贵女,而你浑身上下哪处金贵,又哪里得体?”
“皇后,不可能是你。”
胸口剧痛,未愈的旧伤复发。
我一口血喷出,让身前的九五至尊也同样落得狼狈。
两侧几名礼官大吓,内侍太监急忙围上来,却被端明扬抬手拦住,摆摆手,退下了。
他抹了把脸,沉默一会儿,突然笑了,“叶爱卿当真生气了,这是何必?是将军当久了,也想试试皇后这个位置,图个新鲜?”
我在乎的从来不是权位,而是真心!
他说的每一句,都在杀我。
我往后踉跄几步,气力尽失,还想再为这份年少的情意挽回一些尊严。
“你说过的,要迎娶一位勋功赫赫的将军!”
从前听这话,我觉得他羞于表达,却意有所指,所以我努力营中参训,沙场立功,不仅是为了保护他,也是为了配的上他!
结果呢……
端明扬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乐的直不起腰。
最后附到我耳边,悠悠开口:“那时朕身在泥潭,污秽不堪,说的都是胡话,也只有你会信我。”
接着,他大袖一挥,转身又往高处走去。
我蹲下拾起长枪,步步紧逼。
端明扬背对着我,洞悉我的举动,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让我再次身冷心死,定在原地。
“你违抗军令私自回城,眼下难道还想犯下大逆不道的重罪,连累家府受难,家族蒙羞吗?”
我愕然不动,只差颓然倒地。
“朕赏罚分明。今日你忤逆不敬,罚收兵权,卸去军职,但念你杀敌有功,便全了你对朕的一片赤忱真心,允你进宫侍奉。”
他真要如此羞辱我?
我不愿!
宁死不愿!
可端明扬知道如何让我束手就擒。
那个刚刚退下的内侍复又出现,朝我走来,递出一方雁云锦盒。
我认识这物件,打开来,里头放置着一枚玉佩。
“叶副将,还不谢过皇恩!”
“皇上感念你思慕之情,赐下玉佩迎你进宫,这是天大的福气!”
礼官们嘴里说好话,实则都在看我笑话,都以为我傲气甚高,不会屈服。
可我却突然端正跪好,朝着当今圣上磕头谢恩。
“蒙皇上不弃,臣下定当尽心竭虑侍奉好皇上。”
不为其他,只为这锦盒是我哥随身携带之物,里面本该装着调兵遣将的虎符!
他必遭不测!
我要入宫,不为情爱。
2.
“一身似红衣,结拜为夫妻。”
端明扬说着这句话,唤我褪去染血的战甲,又让我为他脱去浸红的吉服。
我心中构想过无数次的拜天地、合卺酒、百子被统统没有。
就这样,我被抱上了床榻,成了端明扬后宫里的一个女人。
“芸芷,你别气朕刚刚做的事,不那么做,怎么给皇后和丞相交代?怪你冲动,就那么不管不顾地闯进来。”
“好好呆在朕身边,你哥因公负伤,被安置在一处休养,别担心。”
如果是这样,为何要交还虎符?
这分明是软禁!
端明扬,我不再是你说什么便信什么了!
帘帐掀起,我将头埋进枕中,听端明扬被伺候更衣而后离去的声响,渐渐陷入浑沌的梦境。
梦里有许多年的陪伴。
小时候,宫女所生的端明扬不过五六岁,某日被一群皇子王孙扔石头逼到角落,是我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他可怜兮兮地扯着我的袖子道谢,一把把眼泪鼻涕差点糊到我身上。
稍长一些年岁后,每逢春祭秋猎他总被设计遇上隐蔽的陷阱,我每救他一次都要感慨自己日行一善,功德无量。
到长大至今,不久前皇子争储,只有他在飞雪中跪在皇寺前为先皇祈福,随后又闭门谢客不露锋芒,先帝全部看在眼里,最后在叶家军的鼎力高呼中,他才坐上了皇位。
他本该感恩,本该爱我,但现在全部推翻。
就这样接连一段时日,我都被梦魇纠缠,但端明扬并不打算放弃折辱我。
他在皇后生辰这日大摆宫宴,命人让我去舞剑助兴。
这拿剑的手还是拿剑,但不再是杀敌,而是为了献技。
我握着剑,手心冰冷。
“除了长枪,芸嫔的剑法也了得,入了宫也别浪费了才能,给皇后展示一番,权当祝贺了。”
端明扬举着酒樽远远看向站在中间的我,挑眉勾唇地笑着。
霎时,在场一双双眼睛朝我看来,伴着小声议论和诡谲的怜悯。
秦思宁的脸色却谈不上好看,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被端明扬安抚地握住了手轻拍。
好一对恩爱有加的璧人。
我低了头拔了剑舞动,脚下步步生风,不停地甩动、旋转、出招。
最后一个招式,我故意利用惯力,收剑入鞘的时候让剑锋割伤了自己的手臂。
顿时,血流如注。
我假装柔弱地跪倒,虚虚抬眼,平复气息:“芸嫔该死,身有不适还逞强卖弄炫技,扰了皇上皇后的雅兴。”
端明扬一双眼沉沉看过来,似要把我钉死在那里。
“还不快把芸嫔扶下去治伤,好好照顾。”
他不高兴,但仍顾全大局地观赏下一个节目。
而我以为因此能逃避侍寝,不过是我的异想天开。
这晚,端明扬不顾庆生的皇后,还是来到了我这里,把我按倒在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伎俩?先是月事搪塞,又用患病推脱,现在居然当众自残起来?你以为这样就不用伺候朕了?叶芸芷,朕与你自小相伴长大,能不了解你?”
那些疏离的陪笑,那些出剑的招数,他都了解。
这下换我觉得荒唐可笑了。
“你既了解我,就该知道你伤我多深,就不该用我哥逼迫我进宫!我拿剑是为杀敌,为社稷为苍生,不是为你去讨好别的女人!”
“叶芸芷,你以为我是靠你们家府才坐上这个位置,但若没有秦丞相相助,这个位置朕坐的不会安稳!从来都是如此,你以为把我保护的很好,但正因为这样,我才更显无能,我不愿再在你和你们叶家的阴影下坐皇位享盛名!”
气血攻心五脏俱疼,我差点咬破自己的舌头。
“这就是你囚禁我哥、卸我军职、命我进宫的理由?”
利用完我们,就打算做给天下人看,我们叶家也不过如此,只能臣服,只能讨饶。
端明扬拍拍我的脸,想要重重亲下来,“这个理由,难道不够?”
我扭头躲闪,又伸手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干脆利落。
而我也终于哭的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