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远站在门口,声音低哑地唤了一声:“秋兰,你还记得我吗……”如风拂过旧门帘,轻柔而熟悉。我怔住了,手中的扫帚重重滑落在地,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此刻,是十八年的重逢。
1968年,年仅17岁的我,随知青队伍被派到北方的一个农场,那里天寒地冻,风如刀。我们白天干活,夜晚挤在临时搭建的草屋里御寒,日子虽苦却充满了年轻的无畏。张志远,那时是队里的负责人,身材高大,总是冲在最前。他的目光总是炽热,仿佛冬夜的篝火,温暖了我冰冷的日子。
那年冬天,我滑了一跤弄湿了衣服,张志远将我扶起,递来一句调侃:“秋兰,站稳点,这地方滑得很。”他的声音不大,却总能直击我心底的柔软。慢慢地,我发现,无论是挑水还是吃饭间,他总喜欢照顾我。星空下的闲谈、劳作中的默契,我们彼此心生依赖。
1971年冬,他要离开农场去省城读书。在火车站,他拉着我的手说:“秋兰,等我一年,我一定回来。”那是我第一次送人离开,看着火车远去,我感到一股陌生的寒冷从心底升起。然而,这一等,却足足是三年。
1974年的信,是他结婚的消息。他让我别再等他。当年读信时的我,跪在地上哭了一整夜,嗓子都哑了。后来我听说,他是因为家里反对,母亲甚至以死相逼才做此选择。而他心里的歉意和挣扎,成了我们共同无法愈合的疤痕。
光阴无情溜走,我也嫁了人,平淡地过完了大半生。而命运总是戏谑,1998年张志远被确诊为肺癌。为了筹钱治他的病,我四处借款,甚至卖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在手术室门外,他再次拉着我的手说:“秋兰,这次如果我熬不过去,别怪我。”
手术后,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我则开了家小卖部为我们撑起生活。虽然清苦,但我们从未对人生不满过。他后来总对我说:“秋兰,我欠你的一定会还。”而面对这一切,我唯一的回应就是微笑,我知道,我早已对他心生原谅。
多年后,岁月将我们打磨得通透,张志远却终究没有熬过病魔,离开了我。如今,我守着这家小卖部,过着平凡的日子。有时,看着墙上那条红围巾,我总能想到他。心里默念:“志远,这辈子,我不后悔。”
这段几十年的情感,就像秋日里的风,时而温暖,时而凉薄,却永远印刻在我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