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怎么能这样？！”儿子站在客厅中央，脸涨得通红，嗓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他的手指指着我，像是要把几十年的积怨全都宣泄出来。
我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凉了的茶，平静地抬头看着他。
他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我，性子直，眼里揉不得沙子。
可惜，他还太年轻，太天真。
“你要大房子，我却拿钱买了小的。”我慢慢放下茶杯，语气刻意放缓，“在你眼里，我是自私，是愚蠢，是不可理喻。可你问问自己，你到底在气什么？”
儿子的嘴唇抖了两下，却没有回答，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早就注定。是的，我早就决定了，这笔钱，我不会完全给他。
我叫林秀兰，今年六十五岁，退休前是一名小学语文老师。
丈夫老周比我小一岁，早些年身体不好，退了休后就在家种菜养花，日子过得清闲又简单。
我们有一个儿子，周明，今年三十七岁，结婚五年，有个三岁的儿子。
他一直是我和老周的骄傲，从小成绩好，大学考上了名校，毕业后在一家大公司当部门经理，年薪不低，日子过得算体面。
可骄傲归骄傲，我心里一直清楚，周明是个“外强中干”的人，风光的外表下，藏着脆弱和依赖。
他从小被我和老周护着长大，生活里没吃过什么苦。
结了婚之后，他买房、装修、办婚礼，几乎花光了我们攒了一辈子的积蓄。
那时候我想着，算了，儿子成家立业，我和老周也算尽了责任。
可谁知道，才几年，他又开了口。
事情的起因，是周明要换房。
“妈，现在的房子太小了，三口人住着挤得慌，孩子以后上学也不方便。隔壁小区有套大三居，地段好，学区也不错，首付差不多要六十万。”
他是带着儿媳妇一起来的，说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好像这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我没有马上答应，只是问了一句：“你们自己的存款呢？”
周明顿了顿，低头看了眼媳妇，才开口：“我们手头还有二十万，剩下的……想让您和爸帮衬一下。”
这话倒是直接。可我心里却凉了半截。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想了很久。老周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向来对儿子有求必应，说：“咱们就这么一个孩子，钱留着也是留着，帮他一把不就完了？”
我摇摇头，没说话。
老周不懂，我不是不想帮周明，而是不能再这么帮下去了。
我们这代人，吃过苦，熬过穷，什么都愿意为儿女付出。
可到头来呢？
我们付出的越多，孩子越觉得理所当然。
周明现在的日子看起来风光，可实际上呢？
他的存款只有二十万，连换房的首付都凑不齐。
换了大房子以后呢？
月供压力会不会更大？
他一旦扛不住了，是不是又会来找我们？
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他变成自己最害怕的那种人——一个只会伸手向父母要钱的“啃老族”。
第二天，我去了银行，取出了七十万的存款。这是我们家的全部积蓄，是我们老两口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拿到钱的那一刻，我心里有些发酸，也有些轻松。
我没有直接把钱给周明，而是用这些钱买了一套六十平米的小房子，离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不远，价格比周明看上的那套学区房便宜了不少。房子很老，但地段不错，装修也过得去，适合我们老两口住。
签完合同的那天，我一夜没睡，心里反复琢磨怎么跟周明开口。
最终，我选择了直说。
“明明啊，妈给你买了个房子，但不是你想要的那套。”
周明愣住了，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什么？！”
“我拿了七十万，在咱们这附近买了个小房子，准备以后跟你爸搬过去住。”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现在住的这套三居室，留给你们一家三口，够你们住了。”
周明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妈，你这不是胡闹吗？我都跟您说了，那套房子是学区房，孩子以后上学——”
“明明，”我打断他，“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怔住了，抿着嘴不说话。
“你结婚买房，我们出了三十万；装修办婚礼，我们出了二十万。现在你要换房，又开口找我们要钱。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老了，钱花光了，你怎么办？”
那天的谈话不欢而散。周明气冲冲地走了，连晚饭都没吃。我知道他心里委屈，觉得我“偏心”，觉得我“不近人情”，可我并不后悔。
几天后，邻居李大姐来家里串门，听说了这件事，直夸我聪明：“你这招高啊！大房子你不给钱买，小房子买下来自己住，不但省心，还落个安稳。”
她说得没错。我不是不心疼儿子，也不是不愿意帮他，而是我知道，有些路，必须靠他自己走下去。
几个月后，周明带着儿媳妇又回来了，脸上的怒气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不好意思。他开口第一句话是：“妈，对不起。”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先低头。
“那天是我太冲动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后来我想明白了，您是为我好。换房的事我不急了，这两年我和她再攒攒钱，等条件好了再说。”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轻松，脸上却还是故作平静：“嗯，这才像话。”
老周在一旁偷偷抹了把眼角，我假装没看见。
儿子走后，我和老周搬进了那套小房子。房子虽然小，但阳光很好，早上能晒到整屋的暖意。我坐在窗边，泡了一杯热茶，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有些事，父母能帮一时，帮不了一世。与其一味满足孩子的需求，不如教会他们如何独立生活。
而我，终于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