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章含之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她希望与父亲章士钊合葬,这一决定不仅揭示了她对亲情的深深眷恋,也引发了人们的思考:在女人一生所扮演的女儿、妻子与母亲这三个角色中,为何她最终选择了女儿这一身份?
1942年的夏季,上海这座繁华都市沉浸在了绵绵的梅雨中。雨滴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击打着石板路,街上行人步履匆匆,纷纷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在这般恶劣的天气里,街头却出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那是一个小女孩,她孤零零地坐在路边,任凭雨水淋湿她的衣裳。她身着一件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的精致小裙,面容清秀,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人一眼便能瞧出她绝非寻常人家的孩子。
有好心人见状,忍不住上前询问:“小姑娘,你的家人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淋雨?”小女孩闻言,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哭泣,却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她低声呢喃:“我……我没有人要了。
这话让旁人误以为她是个被遗弃的孤儿,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然而没过多久,一辆气派的小汽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小女孩的身旁。车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位绅士模样的人,他撑起一把伞,走到小女孩身边,温柔地将她扶起,带进了车里。
后来,人们才得知,这个小女孩竟然是章士钊的千金——章含之。那一年,她年仅七岁,虽然名义上是章士钊的养女,但他待她却如同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章含之的身世颇为曲折。她出生于1935年7月14日,上海的一个显赫家庭。她的生父是军阀陈调元的公子,母亲则是上海滩有名的美人,人称“康克令西施”。但她的出生却并未给这个家庭带来欢乐,反而成为了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因为,她是一个“私生女”。
在那个年代,“私生女”的身份是极为不光彩的。她的母亲谈雪卿曾试图借助女儿的身份上位,跻身陈家的大门。可陈家却坚决不肯接纳这个血脉不纯的孩子。最终,谈雪卿在拿到一笔不菲的补偿金后,毅然离开了上海,抛下了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陈家对这个无辜的孩子也并无多少怜爱之心,她仿佛成了家族丑闻的牺牲品。就在她即将陷入无依无靠的境地时,章士钊站了出来,伸出了援手。他决定承担起抚养这个可怜孩子的责任,为她提供一个温暖的家。
章士钊为这个女婴取名“含之”,寓意着她能够包容万物,拥有博大精深的胸怀。他期望这个养女能够成为一名才华横溢、心胸宽广的女子。而章含之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展现出了她的聪慧与才华。
尽管章士钊在童年时期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忙碌,无法亲自照顾家庭,但他始终把章含之放在心上。他将她托付给了自己的二太太溪夫人抚养。但这位溪夫人却是个热衷于麻将的牌友,常常一打就是好几个通宵,对章含之的关心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在那段日子里,章含之对父亲的记忆仅限于一种威严而遥不可及的形象。她心中的空虚和寂寞,唯有在信奉天主教时得到些许慰藉,教堂的静谧成了她独处的避风港。尽管物质上从未匮乏,她总觉得自己与同龄女孩相比,似乎缺少了某种难以言说的东西。随着岁月的流逝,章含之才逐渐明白,她所渴望的,不过是那份来自亲人的深情关怀。
1941年,章家迎来了新的变化,章士钊纳了一位妾室。这一变化让章含之的养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落,连带着章含之与养父的见面也变得愈发困难。她对亲情的向往,渐渐化作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使得她在成长的岁月里,始终缺乏一种安全感,渴望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温暖家庭。
这种对亲情的强烈渴望,在某种程度上,也影响了她对爱情的态度。当遇到洪君彦时,章含之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对她而言,爱情仿佛成了一剂治愈亲情缺失的良药。
1949年4月,随着战争的阴霾逐渐笼罩,章含之的生活也受到了波及。当时正在中学就读的她,敏感地察觉到了家庭氛围的紧张。父亲作为南京国民党政府的和谈代表,准备随张治中前往北平,这一去便是音讯全无。她和母亲在担忧父亲安危的同时,还要应对国民党特务的不断骚扰,甚至被迫面临前往台湾的抉择。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中共上海秘密组织的出现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光。他们冒着巨大风险来到章家,带来了父亲安全的消息,并劝说他们拒绝前往台湾,等待与父亲的团聚。这一消息让母女俩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也坚定了他们留在上海的决心。
上海解放后,为了防止国民党残余势力的暗害,陈毅特意派来战士保护章家的安全。那四名站岗的战士成了章含之日常生活中的一道风景线,她总会站在楼上好奇地观察他们。尽管母亲屡次想要表达感激之情,送去饭菜和点心,但都被战士们一一婉拒了。他们的严谨自律和与国民党军队的鲜明对比,让章含之对共产党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敬意。
1949年11月,在父亲的安排下,章含之与母亲踏上了前往北京的旅程,开始了新的生活。在北京,她顺利进入了贝满中学就读,并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才华,不仅取得了优异的学习成绩,还赢得了老师们的广泛赞誉。父亲对她的进步感到无比欣慰,也更加坚定了对她未来的期望。
而在1953年高考前夕,章含之却陷入了专业的选择困境。她原本立志报考水利专业,希望将来能够投身到经济建设的第一线。但学校党组织却认为她的外语天赋更为突出,希望她能够考虑报考外语专业。面对这样的抉择,章含之决定征求父亲的意见。
章士钊在深思熟虑后,认真地给出了他的建议:“我觉得你的兴趣和天赋可能更适合外语专业。当然,水利专业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外语同样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听了父亲的话,章含之经过反复权衡,最终决定服从组织的提议,报考外语专业。
她以高分考入了北京外国语学院,经过几年的刻苦学习和实践锻炼,不仅顺利完成了学业,还在农村锻炼和研究生学习期间积累了丰富的经验。1960年,她如愿留在了北京外国语学院任教,开始了她的教育事业生涯。
时光荏苒,转眼来到了1963年,这一年,章含之与毛主席的相遇,成为了她人生中一段难忘的经历。这次相遇,不仅改变了她与父亲的关系,更让她对人生有了更深的理解。
回想起1962年那个特殊的晚宴,章含之至今记忆犹新。那天,毛主席邀请了章士钊共进晚餐,而章士钊则带着她一同前往。在晚宴上,气氛轻松愉快,毛主席与章士钊谈笑风生,而章含之也得以与这位伟人近距离接触。
在闲聊中,毛主席得知章含之是一位英语老师,而他当时正好在学习英语方面遇到了一些挑战。于是,毛主席便向她请教了一些英语问题,章含之都一一耐心解答。这次交流让毛主席对章含之的印象十分深刻,他觉得这位年轻的女教师不仅学识渊博,而且为人谦逊有礼。于是,毛主席便诚挚地邀请章含之担任他的英语老师,帮助他提高英语水平。
1964年元旦过后,章含之正式成为了毛主席的英语老师。每个星期日,她都会赶到中南海,为毛主席讲解英语单词和语法。在这段时间里,章含之不仅与毛主席建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还成为了父亲与毛主席之间的通讯员。这使得她与父亲的接触逐渐增多,父女关系也开始慢慢回暖。
在与毛主席的交流中,章含之不仅学到了许多英语知识,还从毛主席那里汲取了丰富的人生智慧。毛主席经常与她分享自己的经历和见解,让她受益匪浅。同时,毛主席也关心她的成长和进步,时常给予她鼓励和支持。
有一次,在讨论完英语后,毛主席突然问起章含之与父亲的关系。章含之坦言,虽然她与父亲在生活上是一家人,但在政治上却保持着距离。她认为父亲是旧官僚,代表剥削阶级,而自己则是共产党员,需要与他划清界限。
然而毛主席听后却并不赞同她的观点。他语重心长地告诉章含之,不应该仅仅因为父亲过去的身份而与他划清界限。毛主席提到,章士钊虽然曾经担任过北洋军阀段祺瑞的教育总长,并反对过学生运动,但他也有革命的一面。
毛主席向章含之讲述了章士钊曾经为推翻清王朝而斗争的历史,以及他为筹备党的成立而筹集经费的事迹。这些故事让章含之对父亲有了更全面的了解,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对父亲的认识过于片面。
为了进一步改善父女关系,毛主席还给章含之提供了一个契机。他让章含之回家告诉章士钊,当年向他借的钱将分十年全部还清。这个任务让章含之有了更多与父亲接触的机会,也让她开始主动关心父亲的生活和感受。
在接下来的十年里,章含之每月都会替毛主席把钱送回家给父亲。这段时间里,她经历了许多人生的起起落落,但她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却逐渐缓和了下来。他们开始能够坦诚地交流彼此的想法和感受,体验到了父女之间应有的亲情和温暖。
1972年,已经91岁高龄的章士钊因病住院。得知这个消息后,章含之立刻赶到医院看望他。在病床边,父女俩进行了人生中最后一次深刻的谈话。章士钊满怀歉意地对女儿说:“你能到今天,我没为你做过什么事,对不住你……章家能出你这样的人才,我也觉得安慰了。”说着,老人的眼里就泛起了泪花。看到父亲如此动情,章含之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多年后,当章含之走到人生的尽头时,她向照顾她的护士表达了自己的遗愿:“我死后要和父亲葬在一处。”这个遗愿不仅体现了她对父亲的愧疚和怀念,更彰显了她对亲情的珍视和追求。在章含之的人生中,虽然她曾经为丈夫乔冠华而活,但在她去世后,她希望能够永远陪伴在父亲身边,以此弥补过去对父亲的亏欠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