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闲无事,采花制炉熏

香道 2023-02-11 14:42:09

春闲无事,采花制香。以花制香自然、朴素,为文人所钟情。贺双卿《和郑痴庵咏荷十绝》诗中就提到用荷花制作香丸熏帐“细收花片轻轻碾,搓就香丸帐里烧”。陈敬《陈氏香谱》中亦有牡丹蕊与酴酴花制作的“玉华醒醉香”:

采牡丹蕊与酴醾花,清酒拌挹润得所,当风荫一宿,杵细,捻作饼子窨干,以龙脑为衣。置枕间,芬芳袭人,可以醒醉。

将采集的牡丹花蕊、酴醾花洒上清酒拌匀,晾一夜后,入捣臼捣为香泥,以模范制为香饼,最后在香饼表面涂一层龙脑香末。小香饼可置香囊中随身佩带或放在枕间,能驱除酒醉。

以花制香由来已久,南唐宫廷有沉香与各种鲜花制作的“李主花浸沉”,此香以花露浸泡沉香,从而调制出一种新的混合香型,周嘉胄《香乘》“李主花浸沉”:

沉香不拘多少,剉碎。取有香花蒸,酴醾、木犀、橘花或橘叶亦可,福建茉莉花之类,带露水摘花一碗,以磁盒盛之,纸盖,入甑蒸食顷,取出去花留汁,汁浸沉香,日中曝干,如是者数次,以沉香透润为度。或云皆不若蔷薇水浸之最妙。

“花浸沉”属于比较简单的合香,不拘泥用什么花有香味皆可,但采花时间有讲究,需清晨太阳未初时采集带有露水的鲜花,此时花中含油量高香气最清馥。

采集的香花要在最新鲜的状态放入瓷盒上锅蒸,用蒸出的花液浸泡沉香,然后再将泡透的沉香放在阳光下晒干。第二天继续采花蒸露、浸香、晒香、这样反复数次,让花香彻底浸透沉香,“花浸沉”也就制成了。

李主花浸沉中“蒸花取液”,其实是想制作代替蔷薇水的“液体香料”,但当时人未掌握蒸馏技术,简单蒸出来的花露品质远赶不上蔷薇水,“李主花浸沉”方中最后说“皆不若蔷薇水浸之最妙”。

古人盛赞的蔷薇水,是阿拉伯人用蔷薇花蒸馏而成的花露,即今玫瑰纯露。其香芬馥异常,以至于存储蔷薇水的瓠瓢也成了“瓢香”,温革《琐碎录》载:“瓢香,三佛齐国以瓠瓢盛蔷薇水至中国,碎其瓢而爇之”。

瓠瓢经过蔷薇水长时间熏渍变得芬芳清馥,弄碎切成小片,即可当作熏香使用。张元干《浣溪沙》词中就到过此香:“曲室明窗烛吐光,瓦炉灰暖炷瓢香”。

宋代,人们逐渐掌握了蒸馏技术,蔷薇水的进口也变得稳定,反而对“花露浸香”失去了兴趣。

宋人更热衷“花蒸香”,即将香花与香料一起放在密封的容器里上火蒸,南宋郑刚中有长诗《降真香清而烈,有法用柚花建茶等蒸煮,遂可柔和,相识分惠,爇之果尔,但至末爨,则降真之性终在也》,详记柚花蒸降真香:

南海有枯木,木根名降真。评品坐粗烈,不在沈水伦。高人得仙方,蒸花助氤氲。瓦甑铺柚蕊,沸鼎腾汤云。熏透紫玉髓,换骨如有神。矫揉迷自然,但怪汲黯醇。铜炉既消歇,花气亦逡巡。馀馨触鼻观,到底贞性存。

柚花又名“春雪花”、“泡花”,香气芬馥清烈,是古时蒸香常用香花。降真香片被柚花薰透后,入炉焚爇,烟缕中透着丝丝花香之气,久久不散“铜炉既消歇,花气亦逡巡”。

宋人诗词中还常提到柚花沉、木犀沉、素馨沉,皆是香花与沉香蒸制而成,制法与“柚花降真香”大同小异,周紫芝《刘文卿烧木犀沉为作长句》诗云:

海南万里水沉树,江南九月木犀花。不知谁作造化手,幻出此等无品差。刘郎嗜好与众异,煮蜜成香出新意。短窗护日度春深,石鼎生云得烟细。梦回依约在秋山,马上清香扑霜霁。

桂花与沉香蒸成的“木犀沉”自带山林气质,炉香一炷,令人瞬间遁入山林,“梦回依约在秋山,马上清香扑霜霁”。

桂花的气味对心神非常好,能缓解紧张、烦躁易怒的情绪,所以古人也喜欢睡觉时于帐中焚熏此香,朱敦儒《菩萨蛮》:“芭蕉叶上秋风碧。晚来小雨流苏湿。新窨木樨沈。香迟斗帐深”。

“花蒸香”还有个朴素自然做法,就是用竹片代替沉香、降真香与各种香花同蒸制香,《医方类聚》中有竹片与四时香花蒸成的“百花香”:

用篱头烂竹片穰劈作片子,遇四时花开时,摘花头与竹片层层相间,装在薄白瓷器内至满,油单纸封,蒸笼上蒸一时许,经宿,去旧花,再摘新花,依上蒸三次。自春首至岁终,但有香花依上蒸,焚之,极风韵可爱。

百花香虽然造价低廉,但非常费功夫。制作此香要从初春开始,凡是有香花开放都采来与竹片一起蒸三次,一年下来竹片被花香彻底熏透。

“群芳偶缺,万卉将穷”时,焚香一炉百花香,四时香花于炉中绽放,如置身野外,和风过林间,所谓草木真天香,大概就是此般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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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香道,东方的气味美学。